背後詆譭人被抓包,甘琳多少有些訕訕,不過對上他滿含戲謔的笑眼,又窘極生怒,頰生紅雲,手在牀沿用力一拍,拍得生疼,甩手不迭。
秦煜長身而起,輕笑着來到牀邊,握住她的手,邊揉邊笑道:“你是何苦呢?”
“要你管,我手癢不行啊!”自己也覺得幼稚,可甘琳還是忍不住死鴨子嘴硬,嗆了一嗓子。
“嗯,下回手癢的時候,捶我,別捶牀板。”連秦煜都不懂自己怎麼也會說如此肉麻兮兮的話,還說得如此自然。
可惜,某人不領情,悻悻然說:“當我傻呀,捶你跟捶鐵扳似的,還不如捶牀板呢。”
這極品的論調,聽得秦煜一愕,繼爾爆笑。
天吶,瞧她都說了些什麼呀!甘琳一張俏臉泛紅,尷尬之餘又生惱:“笑什麼笑,不準笑!”
秦煜握拳堵脣連咳幾聲,憋着笑,看她生動鮮活的表情,目光逐漸變得灼熱。
屋外,隨從們跟暗衛們大都是秦煜新近調來,相顧駭然。就算有人聽說大人對甘琳另眼相看,也只以爲是她得寵,卻沒想到她在秦煜面前如此放肆,竟敢喝斥他,而秦煜的反應也是這麼怪異,不以爲忤,倒像是一件多麼有趣的事。
被秦煜的目光弄得渾身不自在,甘琳用力揪着銀線繡的衣袖花邊,沒話找話的問:“我跟喬風她們說的話,你都偷聽到了吧?”
秦煜看着她的小動作,心不在焉的說:“嗯,我讓秦家暗衛營把她們三個除名,以後你就是她們唯一的主子,她們只效忠於你。”
甘琳先是兩眼冒光,想想啊,有三個只效忠於她的高手,指誰打誰,該是有多爽啊!接着,她目光一黯,苦大仇深的問:“耍我好玩嗎?”
“好玩。”秦煜脫口而出,一看她小眼刀子嗖嗖的正,忙說:“我說順嘴了,我可沒耍你。承諾過的事,我什麼時候失信過?”
“你應該說,什麼時候守信過。”就是習慣性損他,甘琳順口說完,又撇嘴說:“你就忽悠吧,別以爲我是草包,就不懂世家豪門的規矩。像喬風她們這樣的暗衛絕不是隨便可以送人的,她們知道秦家很多見不得光的隱秘,也沒少幫秦家幹一些陰私的勾當,秦家肯放人才有鬼了。”
完全無視了她對秦家出言不遜,秦煜笑得依舊溫柔,“把她們三個給別人肯定不行,給你沒問題,我回京跟老爺子打聲招呼,你就放心用吧。”
就跟拗了筋似的,甘琳忿忿然說:“編,接着編。你個大騙子,信你的話,我住鐵屋都要失火了。”
“說話要憑良心。”對着油鹽不進的甘琳,秦煜也無奈了,哭笑不得的說:“那你說,要怎樣纔信?”
這姿態放得夠低了,卻只得了她一記白眼,然後是頗具特色的一句:“做人要有點誠意。”
“誠意這種東西,我一直都有吧。”秦煜半開玩笑的說着,臉色微微一變,豎指在脣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身形迅速退到窗邊,把窗子推開一線,就看到一溜兒蛇形綠光衝上半空,又爆開。
門外,響起急促的叩門聲,有誰低而急促的說:“目標出現。”
秦煜丟下一句:“讓喬風她們送你回京。”就匆忙出門,帶着手下人離開。
甘琳追到門口,走廊裡己經沒有人影,倒是喬風三人站在走廊裡,眼帶喜色的看着她,分明是聽到了秦煜說的話。
“小姐,什麼時候啓程?”喬風主動問道。
“誰說走了?”話到一半,秦煜閃了,甘琳還憋着一股子氣呢,沒事兒也要找個彆扭。
喬風機靈,馬上改口問:“梅花塢的梅花酥還不錯,婢子買點來,小姐嚐嚐如何?”
民以食爲先,有吃的,甘琳什麼不愉快都忘了,笑嘻嘻的說:“一起去吧。”
“我也要去!”隔壁房間的門開了,彩兒蹦出來,揪着甘琳的袖子使勁搖。
“聽到有吃的就出來了,你個小吃貨。”雖說甘琳長疹子跟彩兒給吃的桃子脫不了關係,可她被關在匪窩裡,能有彩兒做伴,纔沒那麼害怕,甚至有種患難之交的感覺,打心眼裡就沒有怪過彩兒。
彩兒順勢抱着甘琳的胳膊,小眼珠子滴溜溜打轉,很快的打量喬風三人一番,說:“這三個漂亮姐姐有殺氣。”
“你還懂什麼殺氣,別鬼扯了!”甘琳搖頭失笑,扯着彩兒打頭裡走了。
梅花塢的夜市很蕭條,賣本地特產的鋪子大都關門歇業或者改行,甘琳走累了都要回去了,彩兒不肯,非鬧着說要吃梅花酥。
好容易在街角找到一家鋪子,買到隔夜的梅花酥。喬風說以前不是這樣,買梅花酥都是等着出鍋,排成長龍隊,因爲剛出鍋的梅花酥纔好吃。
那位長得像冬瓜的胖掌櫃找到知音般,立馬倒起苦水,吐槽宮裡兩位娘娘,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說着,他跑到門口瞄了瞄,又回頭嘆氣說:“說起梅妃娘娘,跟我還是沒出五服的堂兄妹,不是我誇自家人,梅妃娘娘打小兒就是菩薩心腸,心地可善良了,人又聰明,梅花酥這些年越賣越火,也是娘娘在宮裡變着法兒調製秘方,把秘方無償傳回家鄉。梅花酥從花色品種、口味到包裝,這些年變化都挺大,全是娘娘的功勞,梅花塢的人都念着娘娘的好。可惜好人沒好報,梅妃娘娘出身平民,不比人家背景深厚,怕是……”
甘琳嘴裡塞滿了梅花酥,對胖掌櫃所說的梅妃娘娘只能抱以同情的目光,直到喬風在旁邊來了一句:“莫談國事。”才讓她收回目光,再看彩兒不見了,叫了一聲沒回應,又讓喬雨去找找。
喬雨出去了半刻鐘都沒回來,喬風感覺不對勁,打發喬雪去看看,又是小半個時辰沒見人影。
甘琳也發現不對勁兒,看看外面昏黑的夜色,很不安的說:“不會是有什麼事吧,喬風要不你去看看,我就在這裡等着。她們要是回來,我就讓她們都留在這裡等。”
喬風聽了,搖頭說:“情況不明,婢子還是守着小姐。或者,咱們先回客棧,她們回來,就請掌櫃的轉告一聲,讓她們直接回客棧。”
“那怎麼行!萬一她們遇到危險,你現在趕去還來得及幫一把。”甘琳斷然否決。
胖掌櫃的笑呵呵的說:“梅花塢這地方一向太平,沒聽說有柺子拐騙小孩。也許只是小姑娘貪玩跑遠了迷了路,那兩位姑娘纔沒找到人,二位略等等,指不定就找回來了。”
甘琳覺得有理,認爲喬風跟自己都有些草木皆兵了,笑道:“就是嘛,要不喬風你也去找找,我就在這鋪子裡等着,正好歇歇腳。”
稍稍猶豫了一下,喬風說:“那婢子到門口看看,小姐且歇會兒。”
“嗯嗯,去吧去吧。”甘琳揮揮手,跟趕蒼蠅似的,看着喬風出去,卻沒見胖掌櫃詭異的一笑。
“小姐貴姓?”胖掌櫃一邊問,一邊倒了杯茶,遞給甘琳。
對胖掌櫃真沒戒心,甘琳接過茶杯就喝。茶水燙,有臘梅幽香,微甜,她一口喝乾了,還意猶末盡的咂了咂嘴,隨即,一股眩暈的感覺出現。
她張嘴想叫,駭然發現嗓子失音,忙摔手裡的茶杯,可是從旁裡伸來一隻肥手穩穩地接住杯子。
胖掌櫃把茶杯捧在手裡,笑得像個彌勒佛……假如不看他眯縫小眼裡的陰冷目光。
蠢就一個字啊,她竟然自投狼窩!
甘琳想哭。
後門口掛的青布簾子掀起來,出來一個女人,長着一張酷似甘琳的臉,連發髻都是一樣,過來代粗暴的把她拖起來,拖到後面天井裡,磕得甘琳鼻青臉腫,牙都磕鬆了。
甘琳顧不上痛,心念電轉。
這女人顯然是做好準備假冒她,在這裡等着她自投羅網,也就是確定她會被引來這家鋪子,那就表示她身邊肯定有奸細。
是喬風提議來買梅花酥的,那麼,奸細會不會是她呢?
對了,是彩兒鬧着非要吃到梅花酥,又是彩兒突然消失,纔會逐一引走喬風等人,彩兒也有嫌疑哦!
還有喬雪跟喬雨,畢竟是暗衛出身,遇襲也該有機會示警的吧?
總之,都有嫌疑……想再多有個鬼用,眼下已是甕中之鱉,她逃生無門,唯一的指望就是喬風仨人沒有背叛,及時趕來搭救,否則,她就死定了!
“秦煜對你還真是長情,你都死了幾年,他找的女人也像你。”胖掌櫃嘖嘖嘆道,看甘琳拿眼瞪他,又故意撩撥:“要不,你就不用冒充甘琳,直接以你原先的身份見他。”
甘琳頓時忘了自身處境,眼瞪得快脫窗了。
那個女人透着一身冷意,也不答話,上來就扒甘琳的衣服,換在自己身上後,才說:“我的身份不能曝光,對玳兒和彩兒不好。只有我死了,秦煜纔會一直記住我,對我的女兒視如親生。”
這女人是彩兒姐妹的親孃!
那就是彩兒坑她,呵呵,她還真是學不乖,要在同一個地方摔了兩跤。
甘琳感到心被狠狠的戳了一刀子,吃了彩兒給的桃子長疹子時也沒這樣痛……不對呀,眼下這個季節沒有桃子,彩兒給她吃的分明就是新鮮桃子,這本來就是個明顯的破綻!
是了,南沼國有一種生長在毒瘴之地的桃樹,花色妖嬈,四季結果,當地人稱四季桃,有致命毒素,保鮮時間長,*味美。彩兒給她吃的就是那種毒桃,出疹子只是初期症狀,中期時紅疹腫起化膿,晚期潰爛流水至死。
她真的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