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一道殺到顛狂的身影乍然頓住,偏頭看來,似在聆聽。
他忘了身處險境,忘了對手是兇殘的骷髏盜,只想弄清楚剛纔那一道嬌叱聲,是否幻聽。就在這個瞬間,好幾道攻擊同時向他襲來。
“大人小心!”
離得最近的一位青狼衛大聲喝道,手中長槍凌空翻卷而來,攔截了襲向秦煜的四道攻擊,仍有一道劍光漏網,原勢不變的攻去。
那一抹驚豔的劍光,轉瞬即至,劍尖在他眼前無限放大,眼看就要刺中秦煜眉心,他動了,伸指一夾,精準無比的夾住劍尖。
雙指夾住劍尖的那一刻,畫面也彷彿定格,讓敵我雙方看到的人都爲之驚駭。以爲救援不及的那名青狼衛,竟然如釋重負,這時才發覺冷汗浸溼了衣衫。
風助火勢,此時烈焰騰空,似乎成了秦煜的背景。他心頭戰意如沸,目光凌厲至極,身周的氣息帶着鎮殺一切的血腥與冷酷。
“擋路者,死!”
秦煜舌綻秦雷般吐出四個字,身形暴起,朝疑似甘琳嗓音來處狂衝而去。途中,有不開眼的盜匪攔截,都被他一劍擊斃。幾個騰躍間,他就衝到了甘琳聲音響起處,剛好看到彩兒發威。
這丫頭抱着一塊西瓜大的石頭,朝着疤臉漢子的腦袋狠命的一砸,嘴裡唸唸有詞:“還想弄死本姑娘罩着的人,看我弄不死你丫的!”
可憐的疤臉漢子,直接被打爆了頭,紅的白的腦漿迸濺,濺了彩兒滿臉,甘琳更是一臉的血糊糊。
秦煜看了也是嘴角一抽,暗歎:好殘暴的小丫頭片子!
甘琳的眼睛都被糊住了,也沒看到秦煜到了,抹了一把臉,憤慨的嚷道:“彩兒,能不要這麼暴力麼?”
“不知好歹的蠢女人,早知道就不救你,讓你去死!”彩兒憤憤然跺了一下腳,小手在臉上一抹,整張臉都糊得看不出鼻子眼了。
秦煜只瞅了彩兒一眼,就一腳踢開疤臉漢子的屍體,一把拉起甘琳,猛的按在他的懷裡,用力之大,簡直是要把她按進骨子裡。
甘琳眼睛看不見,又剛被疤臉漢子襲擊,下意識的認定秦煜也是匪徒,擡膝就往上猛的一頂,頓時痛得秦煜慘叫一聲,連腰也直不起來,顫聲說:“是我!”
“敢非禮本小姐,管你是誰……等一下,你究竟是誰?”話到一半時,甘琳忽然感到這聲音好熟悉,還有他的懷抱也好熟悉啊,不會是她臨終前的幻覺吧?
秦煜用衣袖給她擦去臉上糊的髒東西,很認真的擦着,很慢,似乎這是一個多麼重要的事情。周圍的一切都彷彿遠離,彷彿隔了一個空間,這一方天地中只剩了他與甘琳。
甘琳終於確定不是幻覺,淚水滾滾而出,心頭的怒火也渲泄出來,橫肘一搗,搗在他脅下,只聽他悶哼一聲,卻沒見他鬆手。
“放開我啊!”她失控般的吼道。
“這一輩子,都休想我會放手。甘琳,不管你跑到哪裡,天涯海角,都逃不掉。”秦煜心很慌,說這些話更像是在安撫自己。
他的話,很動聽。甘琳心一軟,旋即又想到在他的侍郎府裡發生的事情,想到了那個未曾得見的玳兒,她的心又冷了,強硬的喝道:“秦煜,不要欺人太甚!”
秦煜看到她眼裡的冰冷,心慌得感覺越發強烈,手臂圈得越緊,像是怕稍一鬆手,她就會飛走一般。
甘琳感覺被他勒得快透不過氣了,喝道:“放手啊!”
秦煜堅定的搖頭:“我說了,這一輩子都休想我放手。還有,你跑不掉的,跑也別跑這麼遠了。”
莫名的,甘琳眼一熱,幽深的眸子裡迅速蒙上一層水霧,又有想笑的衝動。可是,她纔不要這麼輕易就原諒他,哦,不,是她絕對不要原諒這個騙子!
“騙子,還要花言巧語的騙我嗎?就算我是個遠近聞名的草包千金,也沒有傻到被人賣掉還幫他數錢的地步。秦大人,你還是省點唾沫,我再不會相信你的話!”說到恨時,甘琳張口在他肩頭狠命的咬下。
秦煜痛得肉一哆嗦,卻沒有掙脫,任由她咬着,只是垂下頭,輕吻着她的發頂,溫柔之極的低語:“要是能解恨,你就咬吧。”
儘管甘琳內心被觸動了,卻擔心是他在施展詭計,不想跌倒一次,還要在原地再跌倒一次,惡聲惡氣的說:“別以爲施展苦肉計,本小姐就會心軟!”
聽出她語氣的細微變化,儘管被咬傷的地方很痛,秦煜卻笑了,溫柔得一塌糊塗:“口是心非的女人吶!”
“誰口是心非了!”甘琳像被燒了尾巴的山貓,張牙舞爪,想在秦煜臉上撓一爪子,卻被他含住手指,頓時有種被雷電擊中的異樣感覺。她的臉不爭氣的紅了,心肝兒亂跳,腿更像是踩在棉花團上,軟軟的不着力。
彩兒被無視了,很是不甘:“喂,你們不要忽略了還有一個大活人在,好不好?”
甘琳一驚,接着又是大窘,想要推開秦煜,卻被他牢牢圈着。隨後,秦煜橫了彩兒一眼,很是嫌惡的說:“把這小丫頭帶走!”
馬上有青狼衛衝出來,拎小雞似的,不顧彩兒的抗議,把可憐的小丫頭拎走了。
明知道秦煜的手下只是把彩兒帶到火場外安置,甘琳卻故意扭曲他們的用意,痛斥:“你們簡直沒有人性,連這麼小的小丫頭都不放過!”
爲了不讓她接着罵,秦煜索性堵上了她的嘴,吻得天昏地暗,連大火燒到了他們的衣衫都沒有察覺。直到青衣實在看不過眼,躲在某個角落裡喊了一聲:“兄弟們,撤!”
天地良心,青衣真不是想壞主子的好事,只是秦煜顯然不是這麼想,尤其是甘琳本來已經是意亂情迷,很快就可以搞定了,被青衣這一嗓子吆喝,她又清醒了,又踢又咬的,還不知要費多少功夫才能哄好。
“青衣,要是有一隻漏網之魚,小心你的皮!”秦煜冷冷地說。
聽了這話,青衣想哭了,真想抽自己兩個耳括子。他這才叫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早知如此,就不吭聲了。
甘琳才知道周圍還有秦煜的手下在,臉紅得快要飆血,連罵他的力氣都沒了,眼神像小刀子似的嗖嗖地扎向他。
“火勢太大了,我們先離開這裡吧。”秦煜溫柔的說,手臂仍堅定的圈在她的腰肢上,讓她掙脫不開。
離開大火燃燒的區域,甘琳才發現天已經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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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煜不用她問,主動解釋爲什麼會來到這裡,甘琳才知道這裡確實是個土匪窩,這一窩土匪還是頂頂大名的骷髏盜。當然,骷髏盜究竟多有名,她沒有具體的概念。
骷髏盜盤踞的這一處世外桃源,是一座小島,島外是終年迷霧繚繞的水域,此時蓬鬆的雲團低垂,如千百隻白羊在水面上翻滾,很難弄清雲層與水天的分界線。
“也就是說,你要佔據屬於這窩強盜的巢穴,是打算當土匪嗎?”甘琳故意惡意的揣測,嘲弄,試圖激怒秦煜。
秦煜抿脣兒一樂,低聲說:“若是我做土匪頭子,那你也是土匪婆。我不介意在這裡,跟你養一窩小土匪。”
甘琳的心不爭氣的砰砰直跳,眸中也有水光浮現。該死的,她爲什麼會覺得感動,覺得他的話比天底下所有的情話都要動聽。
轉頭,她又想起了京城侍郎府裡的玳兒,儘管未曾謀面,卻讓她生出無限怨念,“鬼才會跟你生小土匪,你有那個小玳兒的小土匪就夠了!”
“你在吃玳兒的醋?”秦煜像是聽到天底下最搞笑的笑話,眉眼舒展,笑得兩排大白牙都露出來了。
甘琳孩子氣的使勁兒剜了他一眼,扭轉頭,懶得理他。
秦煜笑得越發起勁了,壓在心頭的鬱火與憂急一掃而空。
此時,青衣跟他那幫手下全都驚呆了,天吶,笑得這麼開心的人,真的是他們那位活像修羅臨世的大人嗎?
“不準笑!”甘琳氣急敗壞的喊道。
“好了,不要使性子了。這次吃了這麼大的虧,就當是個教訓,切記,以後不要沒有調查清楚就亂髮脾氣。”秦煜屈指颳了一下她挺直的瑤鼻,心神微微一蕩,卻見她氣得眼淚直接轉,心又軟得一塌糊塗,很無奈的說:“玳兒是我一個故友的遺孤,她臨終託孤於我。而且,孩子的爹也是秦家子弟。”
“你……”想斥他撒謊,可是甘琳舌頭像是打了結,後面的話說不出來,雙眸睜得溜圓,更像是在期待他接着解釋。
“是我六弟造的孽,他從小就喜歡搶我的東西,搶不走的就毀掉。玳兒娘是我爲數不多的好友之一,才被六弟盯上。”秦煜說出這段本以爲會永遠埋藏在心底的秘密,本以爲說出來會很困難,誰知道對着甘琳那張幽深的眸子,不知不覺就說了出來,說出來,心頭反而有種前所未有的輕鬆。
“後來呢,吃了虧不報復,不是你的風格吧?”甘琳疑惑的問,內心裡已經接受了秦煜的解釋,這麼問,更多是爲玳兒娘感到不平。
“六弟死了,我親手殺掉的。”秦煜低低地說,眼裡有濃烈的殺機。
“你沒開玩笑?”甘琳下意識的眼光亂瞟,看到周圍的人都隔了一段距離,壓低聲音又問:“殺了他,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你是在擔心我嗎?”秦煜答非所問,笑得……很有些傻氣。
“拜託你搞清楚重點,就算你那個弟弟是個人渣,你殺他的事情曝露,會被天下人戮脊樑骨的!”甘琳快崩潰了,這個男人平時的精明都跑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