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來白雲寺,會碰上這位隱世不出的一代佛門高僧,她幹嘛以前顧忌那麼多,風風光光的嫁給秦煜,做一回侍郎夫人,就算她死了,給他填房的女人不管是誰,不也得給她執妾禮,過年過節也得給她燒香吧!
甘琳怕死了,心裡想的亂七八糟的話,也不知不覺給說出來了,被身邊的喬風給聽到了,“噗”的一聲就笑出來了。
在天元大師現身後,喧囂的場面安靜了,喬風的笑聲就格外刺耳,所有人都看過來,她難得的紅了臉,又不好說是甘琳的話太搞笑了,好不尷尬。
被喬風這一打岔,甘琳倒是鎮定下來,對天元大師行了個禮,然後把事情經過都說了一遍,最後請天元大師主持公道。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天元大師還沒說什麼呢,只是拿眼瞟了瞟,那兩個村民都老實招認了,還給甘琳賠罪。
按理說甘琳應該順坡下驢,就皆大歡喜了。可是她不,又指向綠衣女子說:“你們是不是受她指使的?說實話,不然你們死了會下拔舌地獄的。”
綠衣女子可不是那兩個村民,當即怒道:“甘琳,休要信口胡說,我只是跟大家一樣看不過眼,打報不平!”
她要是不說這一句,甘琳還只是懷疑,被她一口叫出名字,甘琳眼神陡然轉得凌厲異常,冷然喝道:“還說不是你在指使!打報不平,你哄鬼啊,我們根本不認識,你卻能一口叫出我的名字,你當在場的人都是傻子嗎?”
衆人一聽,看綠衣女子的眼神頓時變了。尤其是之前起鬨的那些香客,覺得被綠衣女子當槍使了,都很不爽,脾氣急燥的都開罵了。
綠衣女子冷笑一聲,嘲弄道:“誰不知道你這個江東縣來的草包千金啊,進京沒多久,就勾三搭四,欺壓自家窮親戚不說,還到處惹事生非!”
“閉嘴!”喬風怒了。
甘琳猜是受了秦煜牽連,因爲京城裡跟她有仇的不多,這女人說她欺壓自家窮親戚,就不會是幫樓曉曉跟林良謙打報不平。還有,這女人話裡的酸氣沖天,最大可能就是哪個愛慕秦煜的名門閨秀的丫環……名門閨秀不會自己衝鋒陷陣。
“抽爛她的嘴,看她還敢滿嘴放臭氣!”反正有喬風在,甘琳也不是肯吃虧的主兒,都忘了天元大師在場,氣焰囂張的吼了一嗓子。
喬風身形一閃,雙指如鉤,扣住綠衣女子的脖子,速度快似閃電。就在她揚手一耳括子抽下去時,天元大師唸了聲佛號,揮袖輕揚,帶起一道清柔的風,竟壓制得喬風動彈不得。隨後,他又朝着甘琳說:“佛門清淨之地,女施主請稍安勿燥。”
“大師是要拉偏架不成?”本來就忌憚天元大師,見狀,甘琳想當然的以爲他要對自己動手了,也豁出去了,相當無禮的吼一嗓子,驚得周遭林鳥鼓譟。
天元大師咧嘴一笑,耷拉的眼皮撩起,不答反問:“女施主所爲何來?”
這一下讓甘琳想起了正事,再看天元大師也不像是有什麼敵意,就說了句:“給故友做法事,超度亡靈。”
“請女施主隨老衲來吧。”天元大師說完轉身,袍袖揮揮,施施然往山頂上走了。
喬風恢復自由,仍扣着綠衣女子,只是滿眼悸然,沒敢再輕舉妄動。甘琳看了看天元大師的背影,想了想,讓喬風放人,然後追了上去。
不過,喬風雖是放了人,仍是陰了那綠衣女子一下,直接把她扔到石階上,頭上腳下的滾下去,頭破血流,當時就嚇昏了,要不是她的同伴趕過去拉住,會不死摔死真不好說。
綠衣女子的同伴怒道:“馬嫂子,這個甘琳簡直是無法無天!”
被喚作馬嫂子的中年婦人,看着甘琳與喬風消失的山道轉彎處,眼裡流露出無比怨毒的恨意。其實甘琳沒有猜錯,綠衣女子是有人指使的,而這人就是馬嫂子。
算起來,甘琳仍是受了秦煜的連累,因爲馬嫂子的丈夫馬管事,就是被秦家母子鬥法中死掉的那個馬管事,夫妻倆都是秦夫人的心腹。這一趟,她一是奉秦夫人之命給白馬寺捐錢,二來就是給她亡夫做法事。
對於秦煜的情況,秦夫人一向都很關注,馬嫂子自然也知道他跟甘琳的關係。所以,在那兩個村民敲詐甘琳時,她一認出甘琳,就讓同來的丫環給甘琳潑污水。不管是以秦煜的官身,還是他秦家大少爺的身份,馬嫂子都註定不能報殺夫之仇,不過弄死甘琳,多少也能消一點心頭之恨了。
“她該死。”馬嫂子咬牙切齒的說着,招手把那兩個鬧事的村民叫過去,附耳對他們說了幾句話,又給了他們十兩銀子。
走在山路上的甘琳,突然有種後背發涼的感覺,回頭看看,什麼都沒發現,也沒深想,卻不知針對她的一場致命危機,很快就要逼近。
前面的天元大師看似走得不快,如閒庭慢步,卻要喬風帶着甘琳,才能勉強跟上。不多時,三人先後到了白馬寺,天元大師讓一名小沙彌接待她們,就離開了。
白雲寺是千年古剎,歷史悠久,進寺後彷彿空氣中都帶有一種年深日久的氣息,令人肅然生敬。寺中無論僧俗,都自覺的保持安靜,無人,喧譁,保持着寺內那種悠遠靜穆與莊嚴的氛圍。
小沙彌帶着甘琳她們上香之後,又領着她們去了藏經閣東南面的一個禪院。院子不大,竹林環繞,很是清幽,卻也太偏僻了,而且很陳舊,像是很久沒人住過。禪房的窗子都有些破了,不過還算乾淨,沒什麼擺設,就是靠牆的木榻,以及桌椅和一套茶具。
等甘琳進了禪房,小沙彌跟她說了一些關於做法事超渡亡靈的事宜,又教她淨手焚香,親手爲百變妖狐抄寫經書,然後他才離開。
甘琳抄寫經書時,沒有發現有個戴着銀狐面具的男子來過。他到禪房外,怕驚動喬風以及暗中跟隨的暗衛,稍作停留,就翻過院牆,悄然離去。
竹林擋住的院牆外,有一個鬼鬼祟祟的灰衣僧人,好死不死的蹲在牆根下,將一個竹筒拔掉塞子,竹筒裡冒出一條黑色閃磷光的小蛇,蛇頭剛好對着院牆上的一個小洞。
“劇毒的黑磷蛇?”
銀狐面具男輕聲說完,指風連彈,黑蛇的頭受到重擊,“噝”的縮回竹筒裡,生死不知。那灰衣僧人一聲不響的歪倒。他拎起灰衣僧人,直接凌空躍下,很快消失在竹林之中。
過不多久,有兩人從另一條路探頭探腦的走來。一個是秦府的馬嫂子,另一個赫然是帶甘琳進禪房的小沙彌。他們聽禪房那邊沒什麼動靜,馬嫂子有些惱火的問:“小師父,裡面沒什麼動靜,你們收了銀子不能不辦事吧?”
小沙彌唸了聲佛號,困惑的說:“小僧確實把引蛇粉塗在三根香上,看着她點燃了,才離開禪房。難道是明成師兄沒有放蛇?”
他說話時,徑直來到院牆下灰衣僧人遇襲的地方,看到那個竹筒,拿了起來,還衝馬嫂子作了個噤聲的手勢。
馬嫂子臉色卻是陡然一變。
就在這時,竹筒裡突然冒出一個蛇頭來,不等小沙彌反應過來,它一下子躥出來,一口咬在小沙彌的咽喉上。原來,銀狐面具男那一指並沒有殺死這條黑蛇,只是打昏了它,此時它剛甦醒又被驚動,把小沙彌當成仇人,這一下咬得又準又狠。
小沙彌連話都沒說,整張臉迅速泛黑,一聲不吭的歪倒在地。
馬嫂子張嘴要喊,卻一個字都沒喊出來,轉過身想跑,反而驚動了黑蛇。就見它蛇尾一甩,蛇身彈射而起,一道黑線閃過,就纏在馬嫂子腳踝上,一口咬下去,毒素見血封喉,皮膚迅速泛黑,她也是一聲沒叫,就倒地毒發身亡。
暗中保護甘琳的暗衛們,這時才察覺有異,過來卻只看到黑磷蛇鬆開馬嫂子的腳踝,“哧溜”一下躥進了草叢裡。
“這有兩人被蛇咬死了。”
“還有個竹筒,有黑磷蛇的氣味,應該是用來裝蛇來的,這是想放蛇咬人嗎?”
“看情形不會錯,只是這兩人比較倒黴,在往院牆上的這個洞裡放蛇的時候,不慎被蛇跑了,反倒把他們咬死了。”
“害人不成反害己啊。”
“咦,這婦人不是秦府的人嗎?”
……
暗衛們議論的時候,有人去通知了喬風,她翻牆過來看了看,確認馬嫂子的身份,再回禪房,才發現香爐裡的香氣味不對勁,又叫了個擅毒的暗衛進去。
那名暗衛進了禪房,嗅了嗅香的氣味,篤定的說:“這香爐裡香摻有引蛇粉。”
喬風一陣後怕,又恨得直咬牙:“這一定是大夫人的毒計!”
甘琳手一抖,筆掉了,寫好的一篇經文落了一大團墨跡。她一把抓起那篇經文揉成團,拍在桌上,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現出秦府大夫人的樣子。有前世的記憶,她太清楚那個外表端莊高雅的元帥夫人,是多麼的心狠手辣,被那位惦記上了,她小命兒能保嗎?
定了定神,甘琳又鬱悶的問:“我招她惹她了?”
“大人上次殺大夫人的人,她肯定要報復的,所以把主意打到小姐身上,就是要報復大人。”喬風認真的解釋說,暗中決定一定要加強防衛。
本來把秦家母子鬥當戲看的,沒想到那把火燒及自身,甘琳更鬱悶了:“我又不是秦煜的誰,她就算要報復,也該是弄死季銀嬋這位秦煜的準未婚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