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三月下揚州”。
三月的揚州,就宛如一位妙齡的少女一般,楚楚含羞,迷離悽幽,最是動人。
衛德財帶同兒子租乘馬車,一路向南疾行,這日傍晚終於趕到了揚州城內。父子兩人在城內尋了家豪華的客棧住下。
用過晚膳,天色已經微黑。衛德財道:“小風,我要出去見見幾位客商,跟他們談談生意,可能要回來的很晚。咳咳……咱們這幾日不停的趕路,你也該乏累了,早早的睡覺罷。明天一早你還要跟我到街上採辦貨物呢!”
衛風點了點頭,說道:“是了,我這就睡!老爹,你只管去你的罷。”衛德財見兒子聽話,滿意地笑了笑,返身帶上了門,急匆匆地向客棧外走去。
衛風心裡盤算着父親也該走得遠了,心想:“***,揚州城裡這麼熱鬧,賭場也一定不少。反正老爹說要很晚回來呢,我找個地方去賭兩把!”
心念及此,便也出來,悄悄跟在父親身後,心想:“瞧老爹一本正經的樣子,難道真的是去談生意?還是去妓院找姑娘玩耍?我先跟上去瞧瞧再說!”
轉過了兩條街道,眼見父親緩步走入一座木樓之中,見那木樓的大門牌匾上寫着“溫柔居”三個大字,不由暗暗好笑,喃喃道:“老爹啊老爹,你這生意談得倒好?原來你是跟這裡的姑娘“談生意”來了……哈哈,你在這裡風流快活,我也不能閒着了,賭錢去也!”
他在街道上東溜西逛起來,只片刻功夫,便在一處小衚衕內找到了一個小賭坊。進去賭了幾局,輸了十幾兩銀子,這纔回到客棧中睡覺。
夜過中天,他下牀小解,見父親衛德財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房間裡,正自矇頭呼呼大睡着,心道:“老爹睡得倒真是香啊!嘿嘿……定然是昨天晚上與妓院裡的姑娘‘大戰’一場,累得精疲力盡了。”他小解過後,重又睡下。
第二天一早,衛德財帶同衛風在城中走東逛西,採購貨物,忙乎了整整兩天。
衛風本是準備在揚州城裡痛痛快快地玩上一陣子的,但不想父親採購齊了貨物後,又出去租來了四輛大馬車裝滿貨物,出城向西,向穎州的家中返回。
衛風與父親同坐一輛車中,見他不言不語,顯然是心中有事,忍不住問道:“爹,你臉色不好看啊。誰惹你生氣了?”衛德財輕輕“哼”了一聲,道:“沒什麼。只是昨晚上跟人吵了幾句嘴!”
衛風道:“昨晚?吵架?爲了什麼事?”衛德財隨口道:“***!有個混蛋居然跟我爭小紅……咳咳……咳咳……跟我爭生意!氣死我了……”
衛風情知昨晚老爹去了妓院,嘻嘻一笑,界面道:“當時你怎麼不大發神威,狠狠教訓那人一頓?”
衛德財搖頭道:“沒有沒有,那混蛋看來在當地有點財勢。我搶了……搶了他的生意,想必他不會善罷干休的。嗯,咱們是出來做生意的,何苦要跟他糾纏不清呢?”
衛風心中登時恍然,心道:“怪不得你這麼快就要趕回去呢。原來是惹下了事情,怕人家上門來找麻煩!”
父子兩人在車中敘着話,馬車漸漸進入了山區之中。山道崎嶇,馬車顛簸搖晃,人坐在裡面甚是難受。
行了一陣,忽然從兩旁的山林裡竄出七、八名壯漢來,橫身擋在了馬車前面。幾名趕車的車伕只道是遇到了山賊強人,只驚得魂飛魄散,不由將馬車停了下來。
衛德財覺出不對,忙探出頭去看,只見幾名壯漢身材魁梧、手持明晃晃的鋼刀,心中“咯噔”一笑,忙把頭縮了回來,顫聲道:“媽媽的,大事不妙了!”衛風奇道:“怎麼啦?”
衛德財臉色發白,道:“小風,老爹跟你說實話:那天晚上我不是去談生意,是到妓院去了……”衛風道:“我知道你去妓院了……我一路跟着你呢。”
衛德財道:“在妓院裡時,我跟一個人爲了爭小紅姑娘,就比誰出的銀兩多,結果我比他多出了一千兩,小紅就陪我了。那人沒爭到小紅,大是氣惱,惡狠狠的對我說:‘你有種,居然敢跟我搶女人!走着瞧罷!非擺平了你不可!’我當時當他是說狠話嚇唬人,也沒太過在意……媽媽的,前面那個瘦高個男的就是他了。小風,他們手裡都拿着刀,難道想殺了我出氣麼?”
衛風向外看了一眼,也是有些害怕,說道:“老爹,他們要殺人的話,可能會把咱們都殺了,不留活口!”
他話聲未了,就聽得“啊”“啊”兩聲慘呼,兩名趕車的車伕已喪命在那些漢子刀下。
衛德財身子一震,再不猶豫,拉着兒子跳下了馬車,沒命也似的奔跑逃命。
那些漢子手起刀落,將趕車的車伕盡數殺死,然後呼哨一聲,齊齊向衛德財父子追來。
衛德財邊跑邊回頭去瞧,眼見幾名漢子漸漸追近,邊跑邊道:“小風,我……我去攔……住他們,你趕快……快跑!”
衛風道:“不行!咱們一起……一起跑!”
衛德財道:“你他媽……媽的,你可不能……死,不然衛家……就斷後了……”說着停住了步子。
衛風道:“你不跑,我也不跑了!”
衛德財大急,厲聲道:“你再不走,我……我……”說了幾個“我”字,卻不知該怎樣的好。
這時幾名漢子已追了上來,將父子兩人團團圍住。
那名瘦高個漢子猙獰一笑,衝着衛德財道:“老混蛋,還認不認得我了?”
衛德財指着他道:“你……你們在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殺人……”
那瘦高個漢子目光陰寒,冷冷道:“殺幾個人算什麼?告訴你,老子今天不但要殺人,還要搶了你的貨物錢財!嘿嘿嘿……你昨晚上跟老子爭小紅,要不是人多,我當時就宰了你!”
衛德財知道今日難以脫身,口氣便軟了下來,說道:“兄弟,你放了我們這一回,要多少銀兩我都給你……”
那瘦高個漢子冷笑道:“你怕了麼?老子可不缺錢花!死你的去罷!”猛地踏步上前,鋼刀揮下。
衛德財絲毫不懂武功,哪裡躲閃得過去?身子幾乎被鋼刀從中劈開,立時倒地氣絕。
衛風眼見父親慘死刀下,不由目眥欲裂,低吼了一聲,和身向瘦高個漢子猛撲去。
那瘦高漢子長刀迴轉,直直刺出,竟由衛風腹部貫穿而過。
衛風悶哼一聲,只覺頭腦一陣眩暈,腹部火辣辣的疼,心想:“我要死了麼?我要死了麼?”
瘦高個漢子哼道:“兔崽子,找你老子去罷!”猛抽出長刀來,右腿飛起,將衛風踢落山道旁的懸崖。
*****
也不知過了多久,衛風緩緩醒來。只見星光微弱,圓月高懸,原來竟已是半夜時分。
“這……這裡是陰間麼?”衛心想着,手指微微動了動。
“聽人說陰間裡黑漆漆的一片,什麼也看不到……這裡怎麼會有月亮?難道……難道我沒有死?這是怎麼回事?我記得被人刺了一刀,應該早死了的啊?”衛風只覺身子下面輕輕軟軟的,竟似是躺在一大團棉花堆裡。
他想起身看看是怎麼一回事兒,但渾身卻沒有一絲的力氣。手指動處,就只聽得“嘩嘩啦啦”的一陣水聲,微微側頭,發現自己竟然是躺在一個方圓不過兩丈的水潭之中。
衛風大是驚詫,心想:“啊,原來我掉到了潭水裡!怪事啊,怎麼我只是飄浮在水面上,沉不下去呢?”
便在此時,忽然見到天空中的圓月散發出耀眼奪目的光亮來,接着緩緩射出一道銀白色光柱。
衛風見那道光柱速度極快,竟朝着自己躺身之處直瀉而下,不由心中大駭,只是苦於不能動彈,當下緊緊閉了眼睛,心中暗叫:“乖乖,那是什麼?它要射到我身上了!”
過了片刻,卻覺身子並無絲毫的異樣,這纔敢睜開眼來。
只見那道銀白光柱剛好將整個水潭罩住,自己也置身於其間。潭水漸漸翻滾沸騰起來,發出“咕嘟”“咕嘟”的響聲。
衛風手指觸處,覺出潭水只是有些溫熱,這才放心。潭水錶面上飄散出一層淡淡的霧氣,聞來有如花香,中人慾醉。
一位少女衣袂飄飄,順着那道銀白色的光柱緩緩飄落下來。
她見到水潭中躺着一個少年,不由輕“咦”了一聲,秀眉微揚,輕啓櫻脣,道:“你是誰?”
這少女一張臉龐清麗無方,肌膚欺霜賽雪,白色的紗衣輕柔飄飄,一塵不染,絕非世間所能見到的女子。
衛風見她凌空站在自己上方,飄然欲飛,喃喃道:“你……你是天上的仙子姐姐麼?”
那白衣少女淡淡道:“我不是姐姐,我是妹妹。姐姐她是不能夠出來的。”
衛風奇道:“什麼姐姐妹妹的?仙子姐姐,我不懂啊1”
白衣少女看了他一眼,嘆道:“我姐姐五百年前貪戀塵世,私自下凡,欲與唐三藏結爲夫婦,結果……結果被我們主人收了回去,現下還在‘廣寒宮’裡受罰呢……”
衛風大吃一驚,道:“五百年前?**,你姐姐今年多大了?還有你……”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道:“我與姐姐同時修煉成仙,升入天庭。算來大概……有兩、三千歲罷。”
衛風瞠目結舌,吃吃道:“乖乖,兩……兩三千歲?仙子姐姐啊,可是你怎麼看起來還像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
白衣少女“撲哧”一笑,說道:“那當然了。我們姐妹倆辛辛苦苦修煉了上千年,這才能變成人形,列入仙班。我們在天上吃的是仙果,飲的是仙液,早已是長生不老了……”
衛風又驚又疑,怔怔地看着她,道:“你說……你以前不是……不是人?”
白衣少女道:“這有什麼好驚奇的?我跟姐姐原來是一對白兔兒,修煉成仙後便脫胎換骨,成了人形啦!現在凡間還不知有多少的靈物正在潛心修煉呢,它們每一個都想着飛昇成仙,到天庭裡去……唉!其實天庭有什麼好了?那麼多規矩!”
衛風用力掙了掙身子,道:“仙子姐姐,我現在躺着不能動彈,求你施展法力,讓我能活動好不好?我能活動了,便可以好好跟你說話啦。”
白衣少女受天規所限,終年呆在‘廣寒宮’中,雖然能夠得以長生不死,但卻極是孤寂無聊,她跟衛風交談了幾句話,覺很是開心,聽他要自己幫忙,不由笑道:“你可真傻!你知道這水潭的好處麼?”
衛風道:“水潭裡有什麼好?我衣服都溼透了。”
白衣少女瞪大了眼睛,說道:“告訴你罷,這潭中之水吸納了天地間的精華,是極有靈氣的。莫說人間,便是天河之水也不如它。我以前跟姐姐年年的此日都會到這潭裡來洗洗身子的。你要是在這裡面浸泡上一日,便會有許多意想不到的好處。幹嘛要起來?”
衛風心中微動,脫口道:“我知道了,原來這潭水可以治傷的……”他這時才恍然大悟,心想怪不得自己中了那致命的一刀後能夠無事呢,原來竟是拜這潭水所賜,令自己的傷口得以癒合。
其實他還不知自己若能再浸泡一日,蘊含於水中的千餘年的靈氣便會俱爲他的軀體所吸納,不須經過百年的勤苦修煉,便能輕易達到“人仙”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