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梅現在的盲注,已經漲到了40/80港幣,這是一個比較令人尷尬的數字;花太多的代價去搶這麼少的盲注確實不划算,但隨意的放棄也總讓人有些不甘。
而且,很快盲注就會呈倍數增長,下一級只是50/100,這看上去沒什麼;但再下一級將會是100/200;再之後是200/400……在被盲注吞沒之前,每個人都覺得,在不必付出太大代價的前提下,是時候做出一些行動了。
只有兩家棄牌、但卻有四家跟注!而這把牌,我再次拿到了一對K!
現在輪到我了,後面只剩下了小盲注位置的美女、和大盲注位置的禿頂。
理論上,我應該加註。手裡有大牌的時候,人們總是希望看到大的彩池。有一些牌手會在這時,縱容甚至鼓勵小牌跟進來,以構建一個龐大的彩池。但我絕不是他們中的一員,我也希望看到大的彩池,但我想要面對的是儘可能少的對手——KK是除了AA外最好的牌,但德州撲克裡沒有哪手底牌是無法擊敗的。AA在一對一的時候有85%的勝率;可是在十個人全部跟進的情況下,勝率只有不到三分之一。
只不過……禿頂還在抽菸,他看上去似乎沒有任何棄牌的打算……
“我也跟注。”我做出了最好的決定。之後,美女抵擋不住巨大彩池的誘惑,也扔進彩池一個40港幣的籌碼,她跟了進來。
現在是六個人跟注,加上禿頂的大盲注,彩池裡有560港幣。這個數字是每個人初始籌碼的四分之一;已經不算小了;我知道,禿頂會對這個大彩池實施一些行動。
是的,禿頂的行動完全和我預想的一模一樣,我心情愉快的看着他加註到240港幣——這確實令人心情愉快,哈靈頓說得一點也沒錯,沒有什麼事情比看到對手聽命於己,更讓人有成就感的了。
但我必須要說,這個加註是極度不負責任的表現,尤其是對其他牌手而言。因爲他們如果跟進彩池的話,必將面對我的再度加註——這就是哈靈頓所說的三明治效應,那些牌手就像夾在三明治中間的火腿一樣爲難。
陸陸續續的有人棄牌,只有絡腮鬍子勉勉強強的跟注240港幣。
彩池現在是880港幣。對於我的一對K來說,這個收穫已經相當不錯了;我並不奢望更多,我現在只想沒有爭議的一舉拿下彩池,於是我淡淡的說:“我全下。”
美女搖搖頭,棄掉了她的牌;然後是肇事者禿頂,他公然在翻牌前加註,卻不敢跟注我的全下,不過這早在我的意料之中。
而原本不在我計劃內的絡腮鬍子,卻給了我意外的驚喜。
“小不點,你先前只是跟注而已,我知道你沒有大牌。”絡腮鬍子也推出了自己的所有籌碼,“我跟注全下。”
牌翻開了,他是一對10。沒有任何懸念,我拿下了這個可以稱得上是龐大的彩池。
絡腮鬍子搖搖頭,離開了牌桌。在經過我身邊的時候,他拍拍我的肩膀,對我說:“小不點,你這把牌玩得很不錯,我們下個禮拜再見。”
是的,這把牌玩得很不錯,但也就僅此而已了。當禿頂、美女依次出局後,我突然發現,我對牌桌上的其他牌手一無所知。
巨大的籌碼優勢並沒有被我發揮出來,在一把牌裡,我拿到了A10,而翻牌出現了不同花色的2、5、10,我下注,這並沒有錯,但我被一個被大家稱爲“甩甩”的眼鏡男加註;我跟注。
轉牌是8,我繼續下注,他繼續加註,我再度跟注——我認爲他也有一張10,但邊牌沒有我大;我想通過下注再跟注的方式,給他設下圈套。是的,河牌出現一張5,這是我樂於看到的,沒有任何同花和順子的可能,而我擁有頂對和最大的邊牌,我確信他不可能在河牌前,只用一對小5加註;於是我下注,並在他再度加註的時候全下。
“我跟注。”他毫不猶豫的說,然後他對我說,“你可以不用翻牌了,我知道你是A10。”
他把手裡的一對J亮了出來,並且對我說:“我想我把底牌已經表達得夠明確了,但你卻完全不信任我。”
我並不是不信任他……而是我完全沒有考慮到這個可能性!他不斷猛烈的對我加註,我竟然天真的以爲光憑一對10就可以擊敗他!這把牌讓我亂了陣腳,再之後的牌玩得一塌糊塗,我第四名出局——距離獎金只有一步之遙。
可是,再下一個週末,我就令他們不得不刮目相看了——我拿到了第二,只是在一把運氣牌裡被禿頂擊敗。他們每一個人都盛讚我的表現,但我知道他們其實打心底裡認爲這只是我運氣不錯。
再之後,我穩穩的把持住了所有這種週末SNG比賽的、一個前三名席位——衆所周知,進入前三名後,在盲注漲到一把牌就必須決定生死的時候,牌手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全下,然後聽天由命。而運氣,向來不是我的強項。
我一直從哈靈頓那裡學習;我在一個月內,讀完了他的《哈靈頓在牌桌上》那三本書,並且讀了一遍又一遍;他使用的緊手玩法似乎就是爲我量身定造的,我非常容易的接受這種玩法,並且把道爾-布朗森拋諸腦後。我天生不是一個喜歡冒險的人,我並不喜歡在刀尖上跳舞的那種感覺。
龍光坤一直驚訝於我的神速進步,雖然他從來不承認我的技術比他好,但他總是拒絕和我在宿舍裡單挑玩牌。他崇尚道爾-布朗森,喜歡鬆手玩法;但這不是問題所在——
每個牌手都有自己的風格:斯杜-恩戈、道爾-布朗森、古斯-漢森、陳大衛、丹-哈靈頓、丹尼爾-內格萊努、薩米-法爾哈、詹妮弗-哈曼、蜜雪兒-卡森……所有這些人的風格都不同,但他們都屬於盤踞在食物鏈最高層的巨鯊王,能給他們造成損失的只有他們自己人;他們的每一場牌局,勝負通常都在千萬美金以上。
有電視錄像可以作證的賭金最大的一把牌,發生在丹尼爾-內格萊努和古斯-漢森之間。內格萊努底牌66、漢森55;翻牌前兩人重注將其他人嚇退;翻牌9、5、6;內格萊努下注,漢森跟注;轉牌又是一張5!內格萊努繼續下注,漢森還是跟注!
河牌不是6,內格萊努只是三條6帶對5的葫蘆,而漢森是四條5;內格萊努下注,漢森加註;內格萊努再加註,漢森全下!內格萊努也跟注全下!那一把,他輸掉了5700萬美金!
這筆錢對任何一個人都不能算是小數目!但是三個月之後,是的,僅僅三個月時間,丹尼爾-內格萊努就將這一把輸掉的錢全部贏了回來!
哦,我想我過於興奮了。關於這把牌,我是在龍光坤的那臺筆記本電腦裡看到的,他的電腦總是裝滿了德州撲克的視頻和錄像。歷年Wsop主賽事和決賽桌;HSP(HighStakesPoker,超大賭注撲克比賽)錄像;還有以上我提到名字那些人的一切比賽錄像。
龍光坤喜歡看錄像,而我則熱愛書本——但無論如何,我看過的書他都看過,而且他學習玩牌的時間比我早得多,爲什麼我在SNG比賽裡的成績總是壓過他一頭呢?他很爽快的得出了結論,那是因爲他並沒有太認真。
“是的,你贏得太多了。”龍光坤總是這樣抱怨我,“其實你根本沒有必要那麼認真,這點錢對你不算什麼。我早就和你說過,他們都不是有錢人。他們把這看成一種工作,可你卻非要讓他們失業!”
但我沒法不認真,錢對我的確不算什麼,我只是不喜歡輸的感覺。要麼就不做,要麼就做到最好,這是我永不更改的原則。
我依然每一個週末去和那些人玩SNG比賽。我得到的,不僅僅是那少得可憐的金錢,而是別人拿再多金錢也未必買得到的經驗和教訓;有了這些經驗教訓、我就可以更好的理解哈靈頓傳授給我的理論,而這些理論反過來又讓我在牌桌上獲得更多的經驗……我的玩牌水平越來越高,我甚至堅信自己的實力完全可以去和那些巨鯊王對戰——毫無疑問,一年後與陳大衛對戰的那把牌,完全可以證實這一點。
只是,沒有這個必要。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輩子我都不會去拉斯維加斯那種地方。我要過的,不是那種風尖浪頂的生活。我知道自己承受不起動輒數百萬、千萬美金的大起大落——哈靈頓在第一頁就告訴了我,這是一個只存在高手、卻沒有王者的世界;任何人都有可能被小概率河牌擊倒;再狂暴的巨鯊王,也不例外。
可是,再平靜的生活也常常會有意外發生——二零一零年聖誕節前夕,禿頂、美女、絡腮鬍子那些人,終於拒絕我再度入場,這種有收入(雖然極其微薄)的特訓,終於劃上了一個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