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帝二十五年,註定不太平順。
南方乾旱空庫空虛,北方越國遺民叛亂不停有城池失守的消息一封封的傳到京城裡來,縱然是昭帝、曾經雄霸一方的東陸霸主,如今安穩的日子已經過了太多年了,年近遲暮、雄心被歲月磨平,只希望安安順順也怕出戰亂。
如今朝中久無戰事,雖然對於曦國有一定的時間休養生息,但是卻是養成了將士們的雄心壯志被磨滅,曾經跟着昭帝南征北戰的將士們都已遲暮、朝中新上任的將士們都是世家子弟中拔選出來的,驕縱慣了,沒有幾個有真實的真才實學的。
平時的時候朝中看起來是人才濟濟的,只是到了真正要打仗時,朝中竟然找不出可以用的人才。
京城中的謝家自然是不錯,謝行之在當年的淝水之戰中立下大功,此次越國軍隊,京中無良將,便派了謝行之去。
只是,謝家軍雖然厲害,但是卻依舊不能抵抗的住越國遺民的軍隊,就連昭帝都不知道,越國精銳部隊當年幾乎都已經全軍覆沒,對方究竟哪裡來這麼一股恐怖的力量。
難道是因爲主帥的原因嗎?謝行之畢竟還年輕,對上當年東陸中最爲強大的戰神——公子信,節節敗退,也無可厚非。
當年四國之中,最爲弱小的就是越國,但是攻打它卻耗費了這些年,還不是因爲公子信麼。
當年打敗公子信的是臨鎮風,昭帝知道,臨鎮風是一把利刃、如今被封藏了這些年,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用。
也幸好,鎮守在寧州的裴家血性依舊,南狄蠢蠢欲動,被裴家軍給鎮壓下去了。昭帝想着,據說率兵抗敵的是裴正軒的長子裴默。昭帝想起今年跟着裴亦云進京述職的年輕人,沉默寡言,頗有其父之風。
裴家人自然是一直不錯的,這些年將他們打壓在寧州也無怨言,算是忠心,此次南狄戰事了了之後,是該封賞一下裴家了。
畢竟,京城中傅永信如今越來越坐大,玄凌又與傅家結成了姻親。臨家隱退、單單一個謝家都已經不能壓制住傅永信,他扶持傅永信就是爲了對付臨家,四大家族中絕對不能有任何一族獨自做大。
南狄撤軍一來是因爲裴家軍的威武、二來大概是因爲曦國派遣了蕭闕去了離國,南狄察覺到危機了麼。
他做事昭帝素來都是放心的,交給他的任務,也從未讓他失望過。如今南狄之事已經平穩下來,越國戰亂久久不能平,是否,該召他回來了……
夏守忠見着昭帝早朝後看着手中的密報已經足足有半個時辰沒有回神,見着門外有通傳的聲音,再次進來,夏守忠小心翼翼的提醒道:“皇上,二皇子求見。”
聽見是玄凌求見,昭帝臉上原本冷冽的神色柔和了幾分,說道:“讓他進來吧。”
他膝下子嗣單薄,或許是當年他手中相殘的報應,在幾個兒子中,玄凌自然是最爲出挑也是最像他的一個,縱然現在
還未立儲君,但是昭帝心中早就屬意他了。
“兒臣參見父皇……”一襲錦袍的玄凌,眉宇間難以隱藏的貴氣,衆人都說,他是幾個孩子中最像他的一個,只是可惜啊……
不知想到什麼一般,昭帝微微有些出神。
“父皇……”玄凌見許久昭帝都沒有任何的動靜,忍不住出聲提醒,恍若是大夢初醒一般,昭帝說道:“起來吧,今日早朝上就見着你似乎有什麼事情要對朕說,到底因爲何事?”
縱然已經到遲暮的年紀,但是昭帝眼中偶然出現的精光,似乎能看清楚人心底深處一般。縱然在幾個皇子中他是與昭帝最爲親厚的一個,但是玄凌也不敢與昭帝的眼神對視。
讓他在皇后膝下長大,又毫不避諱的讓人透露他的身世,讓他不惜與臨家皇后反目,一方面又扶持他。縱然是玄凌這些年,都沒有看明白過昭帝究竟想要做什麼,畢竟他的行爲有時候太過於瘋狂了……
只是他知道,昭帝的心思再難猜測,只要順着他的心意行事就行了,至少在這一點上,玄凌有絕對的把握……
“父皇,兒臣是爲了海昏侯遇刺的事情。”玄凌將今日來意說明。
昭帝微微的有些詫異的看着玄凌,原本昭帝以爲玄凌又是因爲歆羽夫人的事情……歆羽夫人前些時日查出有了三個月的身孕,玄凌怕歆羽夫人孩子的存在威脅到他的地位,便明裡暗裡命人一直以越國遺民謀反的事情進言他軟禁歆羽夫人,此次卻沒想到竟然並非是爲了歆羽夫人。
“海昏侯?”略微的詫異過後,昭帝皺眉說道:“大理寺那邊不是查過海昏侯是被凰國遺民刺殺的麼,禮部已經按照侯爺的禮儀安葬他了,怎麼還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嗎?”
提到這個的時候昭帝難免有些怒火,在京城皇宮中戒備森嚴下,竟然有兩個歸降於曦國的君主被刺殺,雖然不在意他們的生死,但是無異於打了曦國皇室的臉面。這樣守衛鬆懈,下一個遇刺的是不是就是他了!謝家的軍隊都調往了居庸關,謝奕之又不在宮城中,宮中守備堪憂。
“兒臣是覺得,海昏侯之死十分可疑,怕與凰國遺民有關只不過是個假象而已。”玄凌何嘗不知道昭帝不高興,說起來如今京城的守衛都是他負責,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如何脫的了干係呢。只是還是不得不提。
“那個昏君的死還隱藏着什麼秘密不成。”昭帝不在意的問道。
“正是,兒臣覺得,海昏侯的死,與蕭闕有關!”玄凌一字一句的說道。
蕭闕有關,昭帝皺眉看着玄凌,卻見玄凌想了想,還是說道:“海昏侯手中似乎是握着一個什麼天大的秘密,與傅雲書有關係,在他那日約兒臣密談準備告訴兒臣的時候,次日便就被人暗殺在了別館中。”
“別館守衛森嚴,若是傅雲書根本就沒有這麼大的本事暗殺一個人。天底下能在宮中殺人,而又讓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有這樣恐
怖力量的只有毓塵閣了。蕭闕與傅雲書雖然名爲師徒,但是又藉着師徒的名義行那苟且之事。”說到此處的時候,玄凌不由得有些咬牙切齒。
發生在離國的那些街頭巷尾的傳言自然由着安插在蕭闕身邊的密探送到了曦國來,在知道兩個人竟然有男女私情的時候,玄凌好懸沒吐一口血出來。心中妒恨交加,爲什麼又是蕭闕,他究竟是哪裡比不得蕭闕了!
當日裴湘的畫像正是海昏侯看出他對傅雲書有心,便故意透露出一點消息讓他去查到畫像的線索能夠拿捏住傅雲書的,以換他府中的幾個美人。
查出來之後,玄凌也是十分吃驚,沒想到看似古板的傅相,竟然還有這麼一段風流韻事,原本拿着畫像以爲能夠得到傅雲書,卻沒想到被蕭闕給打斷了。
前些時日,海昏侯神色慌忙的找到了玄凌,說是要告訴玄凌一個天大的秘密,是與傅雲書有關係。
如今傅雲書遠在離國,有什麼天大的秘密有與他無關,原本不想理會海昏侯,可是恰好想到那些流言。如今傅雲書是蕭闕的軟肋,說不定拿捏住傅雲書的秘密可以用來威脅蕭闕呢。如意算盤打的很好,卻沒想到就在當天晚上海昏侯便就被刺殺在別館中。
玄凌一肚子火,便想出了利用蕭闕不在曦國,藉着這個機會將海昏侯的死扣在蕭闕的身上,無論與蕭闕有沒有關係,先動搖蕭闕在昭帝心目中的地位再說。
玄凌冠冕堂皇的說道:“所以兒臣覺得海昏侯的死十分可疑,請父皇下令讓兒臣重查。”
昭帝定定的看着玄凌,那一雙眼睛經歷過歲月滄桑的錘鍊,能看破任何人的僞裝與心機。自己的兒子昭帝又怎麼會不瞭解呢,這般說的冠冕堂皇,還不是嫉妒蕭闕的才能還有想得到傅家的那個丫頭。
玄凌什麼都好,就是心胸上太過於狹隘了,缺乏一個君王最重要的東西,實在可惜啊……昭帝嘆了口氣,在玄凌被昭帝的眼神看的快有些不自在的時候,昭帝的目光終於從玄凌的身上收回。
“如今朝中正亂着呢,你就不要再添亂了。好好的做好清理京城中越國與凰國亂黨的事情吧。”昭帝皺眉提醒玄凌自己的職責。
緊接着,不等玄凌開口,昭帝說道:“至於蕭闕……朕早就跟你說過,將來朕的江山是你的,蕭闕是朕留給你比這曦國江山更爲重要的東西,他,將是你最得力、最忠誠的臣子,對曦國對皇室,他永遠不會背叛……”
此刻昭帝的聲音殘酷而又冷冽,似乎帶着某種不詳的預兆一般,就連玄凌聽了昭帝的話之後,身上也不由得泛起了一層冷意。
只是此時的昭帝不會知道,沒有什麼事情會永遠、絕對的不會改變。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有些東西在悄無聲息的發生着更改着。
在他讓蕭闕去離國之後,所有的事情已經完全的脫離了他的掌控中,向着未知的、卻也是他最不願意看見的方向發展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