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別館中,苦禪大師與若塵子都在,難得的,苦禪大師也是一臉愁雲的模樣。長樂見着若塵子與苦禪大師這般,雖然不知離宮中會發生什麼變故,但是卻也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也放不下心來去睡覺。
留痕很快的便就回來了,看着留痕的臉色難看,長樂與謝媛寶直覺留痕帶來的絕對不是什麼好消息。
果然,卻見留痕陰沉着臉色,說道:“宮門緊閉,我們與無痕他們已經斷了聯繫。”
他們這些暗衛們最爲擅長的便就是情報,無論再怎麼危急的情況都能將情報送出來,可是在蕭闕身邊的暗衛、還有安插在宮中的探子都不能取得任何的聯繫,那麼可以說宮中的局勢已經糟糕到了極點。
“不是安插在宮中的守衛都是御林軍的人麼,程家掌管着御林軍,你竟然連封鎖宮門這等大事都一無所知!而且還一點辦法都沒有!”外面,傳來的是樓羨頗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
程知俞嘴角勾起了一抹無奈的笑容,說道:“御林軍負責皇上的安危,而宮門巡查是御林軍與巡防營兩邊輪流負責,今日恰好是巡防營負責宮門守衛。”
雖然青漓君對程家信任,但是因爲與程瑤的關係不好,間接的在敬妃的影響下做出了有些荒唐的策略,皇帝身邊的安危由御林軍負責,而宮門口的守衛是由御林軍與巡防營負責,巡防營由寧王掌管。
用敬妃的原話來說,這般安排絕對不是爲了給支持大皇子的寧王手中增添兵權,而是爲了皇上安危着想。京城中兵權分給兩家,兩家相互牽制,以防萬一!
是以,今日晚間是由巡防營負責宮門的守護,而因爲青漓君中毒,程知俞調派了大半的御林軍在乾清宮中保護青漓君的安危,正因爲如此,纔給了寧王這麼大哥漏洞鑽。以至於寧王封鎖宮門的時候,程家軍無計可施。
程知俞臉色也不好看,說道:“敬妃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封鎖宮門?莫非是要起兵不成?”
樓羨毫不猶豫的嗤笑一聲,說道:“如今樂都的兵權可都是握在你們程家的手中,他們宮變?怕是沒出離國程家軍一調動他們就變成了刺蝟。”
程知俞也知道敬妃她們也不會這般輕舉妄動的,畢竟一來他們想要的是景宸禹名正言順的繼承皇位——這些年他們在爲景宸禹的賺好名聲下足了功夫,又用慢性毒藥控制青漓君,自然是不會讓景宸禹揹負亂臣賊子的名聲奪皇位的。
縱然手段再怎麼卑劣不堪,但是表面上的名聲也要光鮮亮麗!
二來因爲御林軍雖然沒有守着宮門,但是御林軍的精銳部隊都是調派在乾清宮中的,御林軍是跟着程家征戰過的鐵血男兒,又怎麼會是小小的巡防營能夠比擬的呢。所以縱然他們想要逼宮,也過不了乾清宮,巡防營頂多能守在宮門外嚴防外人進出而已,程知俞可以保證,在宮中的御林軍絕對會撐到援軍的到來。
那麼此舉,他們又是何用意?
若塵子幽幽的說道:“不是爲了青漓君,也不是爲了皇后與太子,
看來是衝着蕭闕與雲書去的。”
程知俞不解的問道:“耗費這麼大的功夫是爲了對付蕭公子與傅大人?這……敬妃爲何要這般做。”
若塵子臉色不好看,說道:“要對付他們的怕不是敬妃……”
南狄與凰國,月千留與寒山先生,今日的離宮可真熱鬧啊,不知是衝着傅雲書還是衝着蕭闕去的……
程知俞聽的雲裡霧裡的,不知若塵子是何用意,一面又擔憂的說道:“神醫是說他們會在宮宴上動手?阿冽也參加了宴席。”
說到此處的時候,程知俞有些擔憂的說道。雖然敬妃他們打的並非是皇后與景宸昭的主意,但是蕭闕畢竟也是與自己合作的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對於蕭闕的安危程知俞自然還是要表示關心一下的,更何況,阿冽也在宴席上呢。
“小鬼,讓程家的府兵在宮門外等着,再過一個時辰他們再不出來,便就強行進去。”一直沉默的苦禪大師緩緩開口,語氣中帶着幾分命令之意說道。
苦禪大師的名聲在這裡,程冽對於苦禪大師的一聲小鬼自然是沒有反駁,只是見苦禪大師讓他帶府兵似乎是要強行進宮,還是有些猶豫說道:“若是強行進宮的話我怕……”
這個時候青漓君一直昏迷不醒,此時大皇子與太子以至於程家與寧王的一舉一動都被朝中的大臣們盯在眼中,若是有一絲的異動,怕是他們聯合起來參一本或者是外面傳出什麼流言也夠他們喝一壺的了。
更何況,是強行闖入宮門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不等程知俞的話說完,苦禪大師慢悠悠的說道:“你可以不進去。只是蕭闕的安危關係到青漓君的生死、離國未來的命數,若是儲君易人……”
苦禪大師是聞名天下的大事,能窺探天機,一派的義正言辭的說道。不等苦禪大師說完,程冽立馬錶示道:“我立即調遣府兵,若是不行,讓父親派遣城外的御林軍進城!”
程冽急匆匆的就離開了,若塵子看着苦禪大師無語的說道:“出家人不打誑語……”
苦禪大師摸了摸頭,一臉憨厚真誠!
幽幽的蕭聲之後,有女子輕展歌喉:
“梨花如靜女,
寂寞出春暮;
春色惜天真,
玉頰洗風露;”
那清脆的聲音,在這樣寂靜的月夜分外的清晰,聲音清脆如同閨中無憂的少女,隨着歌聲,在這樣寂靜的夜天邊忽然落起了花瓣雨,落在肩上,那晶瑩剔透的花瓣,正是梨花……
梨花、歌聲,讓他恍惚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梨花花開如雪,陽光下綻放着晶瑩的顏色,他在梨花樹下追着山中不知從哪裡蹦出來的野兔奔跑着,女子溫柔的說道:“慢些跑,別摔着了。”
然後又爲他擦拭去額頭上薄薄的汗水,她的身上有淡淡的梨花香味,陽光明媚,花開堆砌如雪,是那般的歲月靜好……
此時一行白衣舞姬如同天邊流雲一般,翩躚而至,踏着歌聲而舞。
月色朦朧,燈火朦朧,那些白衣舞姬舒展着水袖,靜若一樹梨花開的爛漫;動若落花紛紛而落,十分好看。
忽然,那嬌憨的歌聲已轉,聲音有幾分落寞唱到——
“素月談相映,
肅然見風度;”
回憶中,亦是春日梨花開的時候,那人淺淺的人影,如同水墨勾勒出來一般,似乎在他最深處、深藏的記憶中,她的身影總是與梨花重疊的!
平日裡她的話很少,總是看着宮城的方向。在深山古寺中,日復一年的暮鼓晨鐘、梵音聲聲,總消除不了她眉宇之間的惆悵。
她清醒的時候待她十分的溫柔,身上總是有暖暖的笑意——更多的時候,她是在瘋癲中的,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唱着同一首曲子,思念着某個人,那時,她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世界中,連他都不認識……
那歌姬待到最後的時候,聲音又有幾分哽咽:
“恨無塵外人,
爲續雪香句;
孤芳忌太潔,
莫遣凡卉妬。”
畫面鬥轉,似乎那些溫馨的記憶歷歷在目,彷彿又回到了那時候……煙雨霏霏,籠罩在朦朧煙雨下的梨花開的靜若處子,依舊是那般的美好。
可是……陡然間,那晶瑩而落的花瓣和着雨水在他的臉上,雨水並非是冰涼冰涼的,而是溫熱的……。
不,並非是雨水,蕭闕看着自己臉上和手,那並非是雨水,而是血。
似乎那一山的梨花煙雨都染上了鮮豔的紅色,血被雨水沖刷着,怎麼也沖刷不乾淨,白色與紅色,是那樣驚豔與極致的美與殘酷。
那樣的顏色,是他在後半生中都不敢忘記,是多少的午夜夢迴中,在這樣的夢中驚醒……
最後一闕,彷彿的吟唱着,那幽幽蕭聲響起,如同杜鵑泣血一般讓人心中忍不住一酸。
傅雲書就連轉頭都十分用力,但是還是吃力的看向了蕭闕,目光落在了蕭闕的身上,月色燈火下,蕭闕那一雙鳳眸幽深,他的左邊眼角,緩緩的忽然滴落了一滴眼淚。
晶瑩剔透的液體,自那張風華無雙的臉上花落,就是這樣的一滴眼淚,讓她感覺到一種悲傷蔓延到四肢,胸口發澀。
蕭闕他,竟然哭了……
那樣一個就連在承受着逍遙散毒癮發作的時候都面若尋常,不肯流露半分軟弱的蕭闕;那樣一個就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承受着浮生一夢的毒折磨,卻依舊談笑風生的蕭闕,在這樣的時刻,竟然因爲一首曲子、一場舞蹈哭了。
心中因爲蕭闕而感到悲傷、又因爲他們的所作所爲感覺悲憤,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傅雲書忽然將桌面上所有的東西盡數的掃落在了地上,杯盞掉落在地上凌亂的聲音,打斷了那歌姬反覆的、一句高過一句的重複最後四句,也打亂了那笛聲的旋律,聽見不遠處悶哼兩聲,原是施展這惑音的人因爲旋律突然被打亂,所以被內力反噬。
傅雲書卻不知道這些,失態的叫道說道:“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