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館中,依舊是燈火通明,清明與穀雨在大廳中站着神色黯然,謝奕之也難得臉色肅然,皺着眉頭沒有說話。
“這個時辰了還沒有找到傅姑娘,要不要跟公子說一聲。”見着衆人都沒說話,穀雨小心翼翼的問道,卻見若塵子冷笑一聲,說道:“今日我才爲你家公子施針完,如今正在調養生息,若是你嫌你家公子命長了大可在這個時候去打擾他……”
這一下子清明和穀雨都低頭沒說話了,雖然若塵子沒有出言苛責他們,但是身爲暗衛,卻將自己保護的對象給跟丟了,這實在是件丟人的事情。清明與穀雨臉色白了白,這邊謝奕之揉着額頭說道:“既然是程家下的帖子,再派人去程家問問。”
謝奕之也頭疼的很,如今都這個時辰了謝媛寶與長樂二人都沒回來,問門房也都不知二人去了哪裡,三個姑娘在這人生地不熟的樂都若是出了什麼事情該如何是好。
這邊若塵子擔憂傅雲書孤身一人,手無縛雞之力,沒有暗衛跟着怕出什麼危險,更何況這個時候那些該來的、不該來的人都在樂都;而謝奕之則是擔憂長樂與謝媛寶這二人,雖然二人是結伴而行,而且都會武功,但是自家的妹子性格謝奕之是知道的,在京城中就是京城的小霸王,什麼禍都能闖,這裡自然是比不得京城,萬一被人欺負去了該怎麼辦。不過謝奕之心存僥倖的想着,畢竟有長樂在一起,長樂性格沉穩,應該不會有事的……吧。
謝奕之這般想的時候,派到程家的侍從急忙的回來了,一進來便回道:“將軍,方纔去問了程大人,程大人說是在聽雨樓與傅大人分開後便再未曾見過傅大人。”
眼見着時辰不早,謝奕之一拍手,咬牙說道:“要不我讓程知俞派人在樂都找一遍,畢竟樂都是程家的地盤,他們找人比我們方便多了……”
那侍從緊跟着說道:“將軍如今程家那邊也亂的很呢,說是今日晚間太子走丟了,如今程家正在派人滿樂都的找太子呢……”
謝奕之一面記掛着傅雲書的安危,若是傅雲書出什麼事情蕭闕不得將他皮給扒了;一面又擔心長樂與謝媛寶,府中人手不夠,已經將暗衛派出去找人了,只是這煙火節人多、就算是訓練有素的暗衛也一時間難以找到人。
正忙着團團轉,謝奕之也沒主意了,問向一邊的若塵子道:“神醫,如今不能求助程家,我們該如何是好。”
若塵子喝了口茶,指了指門口說道:“讓大和尚給她們算一卦。”
這個時候,門口的衆人順着若塵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卻見正是苦禪大師一手拿着一罈酒、一手啃着雞腿慢悠悠的從門口晃過去呢。這些時日苦禪大師在別館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衆人對他的性格也算了解了,見着他這般的模樣,不知是從哪裡去騙吃騙喝了。
苦禪大師見着衆人看着自己,笑嘻嘻的走了進來,問清楚了原委之後閉目盤算
了一會兒,緊接着搖頭說道:“不妙啊不妙,兩人犯火一人犯水,處境很危險……”
若塵子一聽苦禪大師說危險,心都提了上來,說道:“是什麼危險?如今去哪能找到他們?“
苦禪大師笑着搖頭說道:“貧僧又非神仙,怎麼能算的出她們具體的位置呢。”
所有人都氣結,這大和尚說話實在是太欠揍了,只說半句比不說讓人更加擔憂。謝奕之恨的牙癢癢的想揍苦禪大師一頓的時候,恰好去找謝媛寶她們的暗衛回來了,神色匆匆的說道:“將軍不好了,攬月軒起火了。”
聽見起火兩個字,衆人心中咯噔一聲,想到苦禪大師的話,謝奕之連忙的問道:“媛寶與長樂可是在裡面?”
那侍從微微一愣,沒想到謝奕之竟然未卜先知,見着謝奕之神色焦急,便連忙說道:“將軍,小姐與郡主是在裡面,但是卻被救出來,並無生命危險。”
在衆人都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卻見那侍從說道:“可是如今攬月軒的人說火是小姐與郡主二人放的,如今已經鬧到宮裡面去了……”
謝奕之的臉色大變,攬月軒收藏着天下珍寶,離國皇室以之爲榮,若是攬月軒縱火的案件與之有關的話,就算是他們也護不了謝媛寶與長樂。
謝奕之沒有多想,連忙的吩咐道:“快,備車去攬月軒……”
此時的岸邊,傅雲書聽見阿昭亮明身份之後心中一驚,阿昭、景宸昭,猜測他的身份非同一般,沒想到竟然會是離國的太子。
見着阿昭亮明身份,那黑衣人也不多做僞裝,獰笑着揮刀向前,將阿昭包圍住說道:“太子您就不要再多做困獸之掙了,明日這淮河只會多一具屍體,就算是皇后娘娘也查不出是誰做的。”
步步緊逼,景宸昭步步後退,退到傅雲書身邊的時候摔了一跤,而月色下鋼刀正好要劈在他身上了。
景宸昭下意識的閉眼,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卻見傅雲書一手抓住了景宸昭的左手,將他拉到了距離到自己的身邊來,而那爲首的黑衣人手中拿着鋼刀,眼看着就要砍到了景宸昭,卻被傅雲書不知灑了什麼藥粉只覺心口一陣劇痛,刀砍偏在了柳樹上。
沒想到說袖手旁觀的傅雲書竟然不守信用動手,那羣黑衣人氣極,皆上前圍攻,卻見傅雲書向他們灑了一把藥粉,有了首領的教訓,他們連忙屏氣,傅雲書拉着還在變故中發呆的景宸昭道:“快跳!”
臨走的時候將手中藏着的石頭砸向了柳樹上的某處,一邊乘亂將藏着聯絡煙火的耳環碾碎扔向了空中,綻放出一朵煙火。
二人噗通一聲跳到了水中去,岸上的黑衣人見着藥粉散了想要下水去追,卻聽見不知從何處從傳來嗡嗡的聲音,那柳樹上原是個馬蜂窩,正好被傅雲書給砸落了下來,衆人避之不及。那些馬蜂卻是認準了他們一般就圍着他們轉,很快一羣黑衣人臉上都腫成
了豬頭。
傅雲書在寧州長大,寧州多水,她自然是會游水的,而景宸昭更不用說,離國四周都是水,景宸昭雖貴爲太子,但是卻是最頑皮的一個,小時候下河摸魚、上樹捉鳥什麼混賬事情沒做過,二人聽着岸邊上亂糟糟的一片,也不敢耽誤,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向着對面游去,生怕那些黑衣人追上來。
也算是傅雲書他們不走遠,此處是淮水的源頭,距離對岸有數十里遠,雖然二人跳入了水中躲避過了那些黑衣人們的追蹤,但是兩個人一個身體虛弱、一個尚且年幼,根本就堅持遊不到河岸。
如今已經是深秋的季節,水面寒冷,傅雲書游到湖中間的時候覺得手指麻木,快沒有知覺,心尖一陣疼痛。真的是禍不單行,方纔驀然跳入冷水中再加上游了這麼久運動太過於劇烈,竟然在水中間的時候犯了心疾!
原本二人在水面遊着的時候是在一起,漸漸的景宸昭發現不對勁,傅雲書已經落在了後面,速度降了下來等着傅雲書,用眼神詢問傅雲書怎麼了。
傅雲書原本還想逞強,但是指尖的麻意漸漸的蔓延到了手心,水漸漸的沒過了頭頂,傅雲書能感覺得到水從口鼻中灌入……
景宸昭見着傅雲書慢慢的沉入了水面,心中一驚,連忙的拉過了傅雲書的衣領,他雖然年紀小 ,但是力氣卻不小,一手划水一手帶着已經沒有力氣的傅雲書。
傅雲書心知若是再這樣拖下去的話兩個人絕對是不能撐到岸邊的,原本一開始算計的很好,引敵靠近、再用毒藥粉救下景宸昭、用引來毒蜂的藥粉撒在那羣黑衣人身上、打落馬蜂窩拖住黑衣人跳下水與景宸昭一起逃跑。
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這對岸竟然離着水面這般遠、也沒想到竟然會在水中心疾復發。
傅雲書對景宸昭搖搖頭,示意景宸昭放開自己。
平心而論,傅雲書並非是那種舍已爲人的人,傅雲書死過一次,比任何人都怕死、更知道活着的重要性。若是一開始知道救景宸昭會賠上自己,傅雲書想自己應該不會想這麼個主意的。
只是如今都已經出手相救,自己折在水中、若是再賠上景宸昭的話那自己死的也太不划算了。萬幸這景宸昭這個小混球還算有良心,自己救他也算沒白搭……
在水中,心口一陣尖銳的疼痛,呼吸也越發的困難了,湖水不斷的灌入到鼻子耳中,那種瀕死之感,傅雲書此生難忘。
人臨死的時候會想到什麼,似乎前世今生的一切一一的浮現在眼前,前世她執念於親情、因爲將親情看的太重,死於至親至愛之人手中。今生重活一世,才發現前世所執念的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想虛無而已,所謂的親人、愛人,並非是她的血緣至親。
往事種種,如同那絢麗的煙火轉瞬即逝,都是鏡花水月一場空,唯一真實的、唯獨那梨花樹下、白衣人白衣若雪衣袂翩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