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薛惜聞言,頓時心裡暗啐一口,險些咬碎一口銀牙;只是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雙眸通紅地看着顧瑾汐,貝齒輕咬下脣,哭聲雖然停止可她卻雙眸通紅地看着顧瑾汐,不斷的搖頭,伸手想抓着顧瑾汐的手臂卻被顧瑾汐側身給躲了過去。薛惜見狀,面色越發的難看了,她原本因爲哭泣而顯得通紅的臉頓時就變得蒼白如紙,她雙眸通紅,凝着顧瑾汐,眼底帶着濃濃的不敢置信,“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妹妹,你知道姐姐不是這個意思的;你知道的,是不是,是不是?”
站在旁邊被顧子齊死死抓着的顧子騫終於忍不住,雙眸圓瞪,揚起拳頭,瞪着薛惜,“賤人,你當真以爲本少爺不敢打你是不是?真以爲我們顧家的人都是吃素的嗎?”。
安太妃見狀頓時就急了,瞪着顧子騫,慈和安詳的面色終於忍不住變了變,垂下眼瞼,面色嚴肅,連語氣都透着三分戾氣和不悅,“顧子騫,你這是想做什麼?難道你還想打人不成?”
“哼,本少爺就是打了又如何?”能夠被稱之爲涼都的混世魔王,顧子騫的性格那可不是說說而已。只是因爲對顧瑾汐的疼愛,平常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你敢!”安太妃頓時就惱了,雙眸半眯,凝着顧子騫泛着兇光,“哼,本夫人可不是被嚇大的。”話雖如此,可那明顯慘白的臉色卻好似並沒有多少說服力。
薛惜見狀也明顯是被嚇到了,低着頭,只覺得嗓子乾啞,心都已經明顯的懸到了嗓子眼兒上,艱難地吞了口唾沫,可是卻愣生生的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顧子騫雙眸已經迸射出來濃濃的火光,緊握成拳頭的手上青筋直冒,異常的駭人。
“三哥!”顧瑾汐頓時就急了,不管怎麼說,這安太妃都是當朝攝政王的母親,就算他們身份不同尋常也是斷然不能對安太妃出手的,不然就算秦睿不做什麼,秦嵐都不會沉默。畢竟關係到皇家顏面的事情。
“哼,有本事你就打啊,你就打,本夫人倒是要看看,你顧子騫敢是不敢!”安太妃深吸口氣似乎也是篤定了顧子騫不敢動手,頓時昂着下巴,心情也平靜了幾分。
“夫人,您別說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薛惜低下頭,晶瑩的淚宛若珍珠般,吧唧吧唧不斷的落在地上,聲音哽咽,幾乎泣不成聲,“是我,我不應該插入睿哥哥和顧妹妹之間的,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嗚,嗚嗚……”那樣的嚶嚶抽泣,梨花帶雨,怕是換個男人瞧了都只覺得心都疼了,只可惜在場的男子並不多,就算有也不是那憐香惜玉的人兒。
倒是安太妃見狀,頓時心疼着,拉着薛惜的手,又是一陣心肝寶貝兒的疼啊,“惜兒,夫人知道你素來懂事,謙和,但這件事情本夫人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你……”聽到安太妃的話,顧子騫終於是恨恨地咬着牙將拳頭給收回來,不過轉頭卻是一拳狠狠地砸在旁邊的牆壁上,在場衆人都聽到那明顯的“咚”的一聲悶響,“受委屈,哼?”這個地方從頭到尾受委屈的怕是他們家那個並不喜歡開口解釋的笨蛋妹妹罷了,她居然還好意思說受委屈?
衆人聽到那聲悶響都只覺得心狠狠地顫抖了下,艱難地吞了口唾沫。尤其是那掌櫃的,只覺得自己那脆弱的小心肝兒都隨着那顧子騫的動作,狠狠地顫抖了下。擡起衣袖,輕輕地擦了擦額頭上那本不存在的汗珠。
衆人都很明顯地看到安太妃和薛惜的身子都明顯地僵硬了下,面色唰的一下變得蒼白。尤其是安太妃,雙眸圓凳,怔怔地看着顧子騫,眼底帶着濃濃的不敢置信,又似帶着點兒後怕,看着那牆壁上明顯的凹印,艱難地吞了口唾沫。
窗外,陽光和煦,照耀着冬日的雪,晶瑩剔透,帶着別樣的美,閃耀光華。
顧子齊臉上仍就帶着慣常的溫潤,涼薄的脣微微抿着,笑意淺淡,薄脣開合,語氣不急不緩,不鹹不淡,明亮的雙眸就這麼靜靜地看着薛惜,透着點點不屑和輕蔑,轉頭朝着錦繡坊掌櫃淡淡道,“我小妹身子不好,不宜久站,勞掌櫃的挑些上好的成衣和布料送到蘅蕪苑,我們就先告辭了。”話音落地,甚至連看都沒有看安太妃和薛惜一眼,輕輕地拉着顧瑾汐的手,臉上笑意溫柔,“小妹,我們走吧,嗯?”
“好。”顧瑾汐臉上的表情仍舊沒有半分變化,只微微地點了點頭,轉頭朝安太妃微微頷首,“小女子身子不好,不能奉陪,就此別過,告辭!”
圍觀衆人頓時都只覺得好是無趣,無奈地聳了聳肩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都帶着濃濃的不敢置信。這……這雲淡風輕,看似不食人間煙火般的女子真的是那個當初爲愛瘋狂,名遍涼都的顧瑾汐?這也太假了吧!
面對衆人那些交錯在自己身上的眼神,顧瑾汐並不以爲然,臉上的笑意始終非常的淺淡,不急不緩,不驕不躁也不怒,溫文爾雅,十足的大家閨秀。尤其是那端着的架子,既不過分高傲冷豔卻又顯得非常疏離,透着讓人不容違逆的端嚴,高貴優雅,大氣從容;真不愧是夏涼皇室的正統公主!
當然這些想法,顧瑾汐自然是不知道的,不過就算知道她也不會在乎;夏涼皇室的公主又如何,顧家嫡出的小姐又如何,前世她或許會在乎這些,但今生她將所有的東西早已經拋諸腦後。身上的光環越多,承擔的責任便也越多罷了,有什麼好在乎的。她只是低着頭,任由顧子齊牽引着,朝着錦繡坊的大門外走去;甚至連看都沒有看薛惜一眼。
對顧家兄妹三人的態度,安太妃簡直氣得臉都白了,惡狠狠地瞪着顧瑾汐離開的方向,薄脣不斷地嚅動着,可是卻愣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擡手指着顧瑾汐,拉着薛惜的手,連身子都微微顫抖着,面色蒼白得幾近透。自從回涼都以來,誰對她不是恭謹客氣着的,這顧瑾汐倒好,這顧家倒是好,對她不客客氣氣的也就算了,竟然還……竟然還妄圖對她動手。安太妃整個人牙關緊咬,好半晌,才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你看她,這,這……簡直是,簡直是……”
“夫人您別生氣,若是氣壞了身子那可就是惜兒的不是了。”薛惜薄脣輕抿,臻首低垂,面上似乎帶着悲愴色;站在旁邊多少人對薛惜這樣的行爲嗤之以鼻,但架不住人家安太妃就是吃這一套;只能無奈地聳了聳肩膀,只要稍微長點兒心的都能夠分得出來,顧瑾汐和薛惜,這兩者簡直不在一個水平線上好麼。
只可惜,這天底下從來就不缺沒有自知之明的,首當其衝的就是薛惜。感受到衆人那些灼熱交錯的目光,她只覺得享受極了。身爲未來攝政王長子的母親,她自然是要習慣這種萬衆矚目的目光的,這樣想着,她不由得又挺直了腰板,昂着下巴。
眼瞧着顧家兄妹三人就要離開錦繡坊,薛惜低下頭,薄脣微抿,心裡卻飛快地劃過一抹得意之色,只是擡起頭臉上又是那悲傷帶着祈求的模樣,張口聲音急促似乎都帶着某種希翼般,透着點兒無辜和可憐的味道,“顧妹妹!”
“薛姑娘,能容我再提醒你一次嗎?”顧瑾汐轉頭看着薛惜,語氣似乎透着幾分不耐和不悅。
原本只覺得無趣準備各自散去的圍觀衆人頓時都雙眸園瞪,視線在顧瑾汐和薛惜身上不斷的掃來掃去,雙眼放光,眼底帶着點興趣盎然的味道。關鍵的時候來了,她們就說嘛,就算這顧瑾汐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放棄了秦襄,但都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難道這人沉寂了半年還轉了性兒了不成?這就忍不住了吧。
看到顧瑾汐那似要發火的模樣,薛惜的心裡也咯噔一下,心裡飛快地閃過一抹欣喜的色彩。這顧瑾汐一旦在大庭廣衆下對她發火,不管是爲了什麼,這善妒的名頭怕是坐實了;到時候,就算自己做了什麼,就算睿哥哥護着那又如何,哼,只要這些人是站在自己這邊的,任她顧瑾汐再怎麼樣也休想抹殺自己的位置;哼,男人最是口是心非的動物,什麼都是假的,只有孩子,只有抓住男人的心……
“顧妹妹?”薛惜貝齒輕咬下脣,眸中含淚帶着點無辜又透着委屈,一副敢怒而不敢言的模樣再次開口輕聲喚道,臉上似乎染着幾分怯意。
顧瑾汐見狀嘴角斜勾,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深,只是若是瞧得自己了卻能夠發現那笑意並未達眼底,她臉上的笑意淡淡的,瞧着薛惜那狀似無辜實則帶着得意的表情,嘴角微勾,語氣未冷,“本小姐雖然自幼就想要個姐姐,但很無奈,我娘只生了一個女兒;不過哥哥嘛,倒是有幾個,只是我看薛姑娘也不像是男兒身啊,是以這妹妹兩個字啊,怕是本小姐擔不起囉。”
“顧妹妹,你,你怎麼能,怎麼能……”薛惜頓時雙眸通紅,瞧着顧瑾汐,眼瞧着眼淚就要落下來。
“顧小姐,惜兒都已經這麼低聲下氣了你還想要怎麼樣?”攝政王府中待了許久,有些擔心的薛海尋來,卻剛好看到薛惜低下頭臉上帶着委屈的模樣,原本還好看的面色唰的一下就沉了下來,瞪着站在旁邊的顧瑾汐,當場就怒了,“別以爲王爺喜歡你,你就能爲所欲爲了,惜兒同樣是王爺的女人!”
“哥哥,你別說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薛惜心裡自然是覺得快慰極了,這些年哥哥身爲攝政王府的二把手,就算做了再過分的事情,睿哥哥都沒有對他如何,可見心裡還是有自己的。當然這些話自然是不能說出口的,她薄脣微抿,淚水順着眼角落在地上,“是我出身低微不敢癡心妄想的,縱然睿哥哥和夫人有心疼惜,可是我,我……”
“嗤——”
突然人羣中就有人笑了出來,這薛惜雖然瞧着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可是卻處處彰顯自己在安太妃和攝政王面前有多受寵,可當真是……“如果攝政王真的喜歡你,那你就找他爲你做主了!”
“有本事就站出來說話,躲躲藏藏的算什麼本事?”薛惜聞言,面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薛海也是面色難看至極,抓着薛惜的手腕兒,帶着幾分安撫的味道,朝着上面雅室的方向,語氣透着幾分不善的味道。
那道女聲卻並沒有任何的怯意,反而帶着幾分嬌俏和嫵媚的味道,“小子,本姑奶奶想出來就出來,想不出來你又能耐我何?”那聲音鋪天蓋地,好似從天邊飄來的般,讓人根本沒有辦法根據聲音的方向判斷聲音的來源。
只是在整個錦繡坊的雅室中,所有的門全都打開了唯有一扇,看似不起眼實則是錦繡坊接待貴客纔會用的雅室,卻是房門緊閉。幾乎所有的人都眼神灼灼地盯着那個方向。
“算了哥哥,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癡心妄想的。”薛惜拉着薛海的衣袖,輕輕地搖了搖頭,淚珠兒順着眼角又落了下來,“我知道自己身份地位配不上睿哥哥,我,我……”說到最後他的聲音都哽咽了,顯然帶着豈不生聲的味道。
看到薛惜那通紅的眼眶,薛海只覺得自己的心裡狠狠地揪疼了下,那模樣恨不能將薛惜擁入懷中狠狠地呵護一番,可是他們現在已經不是小時候了。到底男女有別,而惜兒又是王爺的女人,惜兒好不容易纔和王爺成其好事,他不能……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極力剋制着自己想要將薛惜涌入懷中呵護的衝動,壓低嗓音,帶着濃濃的疼惜,“惜兒,別哭了,這不是你的錯。如果王爺不喜歡你是不會碰你的。王爺既然收了你,那就不是你的錯。”
“可是,可是……”薛惜薄脣微抿,凝着顧瑾汐的方向。
顧瑾汐嘴角微微勾着,看着這狀似兄妹情深的兩人,嘴角微微勾着,只在心中冷冷地劃過四個大字,姦夫淫婦。不過到底有些話她沒有說出口,但她不說卻並不代表自己的兩個哥哥能夠忍得住。顧子齊素來溫潤嚴肅,看着薛海那義正言辭的模樣,嘴角微微勾着,最後時限落在安太妃的身上,臉上的笑意淺淡,“原來這就是秦氏皇族的教養,這就是你們攝政王府的規矩;不過區區下人也膽敢欺負未來的主母,哼!”說着,頭微微轉動,落在薛海和薛惜的身上,“別說秦睿是不是真的將你收房了,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安太妃難道沒有教過你,不過是個通房丫鬟,見到我們家汐兒一樣是要行跪禮的。一口一個妹妹,哼,這不知道的還以爲你纔是這攝政王府的當家主母呢。”話音落地,安太妃只覺得面色蒼白,沒好氣地瞪了薛惜一眼,面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然而顧子齊卻並沒有打算就此作罷,反倒是瞧着安太妃那難看的面色,接着道,“看來我們顧家是得早時間跟皇帝談談,既然安太妃對我家小妹如此不喜,這門婚事不如就此作罷了好。”
“你……你……”安太妃頓時身子微微顫抖着,站在旁邊的梅紅趕緊上前一步攙扶着她,“太妃娘娘小心!”不過視線落在顧瑾汐那蒼白的臉上時,卻仍舊有些不太好看,想開口解釋什麼,可這裡卻不是說話的地方,只能在心裡默默的爲自家主子爺祈求;顧家三兄弟,個個都不是好糊弄的,卻偏偏都將顧小姐當成心頭肉,現在又偏偏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哎……
安太妃早已經是氣上心頭,雙眸瞪着顧子齊,嘴角微勾,冷笑一聲,“作罷就作罷,我們家惜兒才情無雙,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難道還差了?我家睿兒難道還娶不到王妃了不成?哼,我倒要看看,不過是個父母不祥的孤兒之女,又究竟能覓得怎樣的如意郎君!”
“譁——”
話音剛落,立刻引起在場衆人一片譁然,事情的發展太出乎衆人的意料,原本那些覺得無趣準備離開的貴婦、貴女都不由得停住了腳步。安太妃竟然公然悔婚,就是不知道在攝政王的心中究竟是自己多年未見的母親重要,還是自己心愛的女人重要了。
梅紅和梅香兩人四目相對,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濃濃的擔憂,兩人同樣眉頭緊皺着。半晌,梅香才深吸口氣,鼓起勇氣上前,“太妃娘娘,顧小姐是王爺親自求回來的,您這樣是不是?”
“啪——”話音未落,陡然只覺得側臉一陣刺痛。
安太妃惡狠狠地瞪了梅香一眼,“本夫人做事難道還需要你一個下人來教?”
“奴婢不敢!”梅香頓時低下頭,梅紅有些擔憂地看了梅香一樣,梅香卻只是不着痕跡地朝她搖了搖頭。只是心裡卻是又多了一層深思,看來真的如同自家主子爺擔心的一樣,不知道爲什麼安太妃對顧小姐有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敵意。按道理,當初安太妃離開涼都的時候顧瑾汐尚未出生,直到現在,顧小姐跟安太妃應該沒有什麼過節纔是。難道她們之間,真的有什麼她們沒有查到的事情嗎?
“既然如此,那就這麼說定了。”顧子齊臉上的笑意淡淡的,嘴角斜勾,上前一步拉着面色不太好看的顧瑾汐的手,“秦氏皇族的門檻太高,我們蘅蕪苑顧家人高攀不上,小妹,咱們回去吧。”
顧瑾汐低下頭,臉上的笑意清淺,似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變化般,“好!”
“下次秦睿大婚,記得也將請帖送一份到我們蘅蕪苑,我顧家別的東西沒有,窮得就只剩下錢了!”顧子騫雙眸通紅,額頭上青筋直冒。哼,秦氏皇族,真以爲自己有多了不起?看來,也是時候給他們秦氏皇族一個教訓了!
安太妃也並不膽怯,看着顧子騫那模樣,冷笑一聲,“既然蘅蕪苑顧家不缺錢,不如多捐點兒給國家,爲國爲民,豈不是美事一樁?待我兒大婚,請帖自然少不了你們的。”
“那我們可就等着了。”顧子齊臉上的笑意淡淡的,拉着顧瑾汐的手,最後深深滴看了安太妃一眼,然後淡淡地笑着,秦氏皇族,什麼東西,哼!
在場圍觀的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發展成爲現在這副模樣,原本還想看看這顧瑾汐跟人爭寵大打出手的模樣,或者大發雷霆,大哭大鬧都好啊,她竟然就這麼不哭不鬧的,可真是沒勁。不過顧家那幾個小子護犢子的勁兒可真是不小,嘖嘖,若是往後誰娶了顧瑾汐,那可不就是等於娶回去個小祖宗嗎?看來這安太妃說得果然不假。還有那顧瑾汐,幾次婚約竟然都黃了,難道是命裡剋夫不成?當然這些都只是衆人心裡想的,只是很快他們的想法就被打破了。
“喲,今兒可真夠巧的。”
那唯一一間沒有受到影響的雅室內的貴婦似乎終於選好了成衣和布料,在下人的簇擁下走出來,聲音清脆,似乎帶着幾分妖媚和蠱惑的味道。
分明是大冬日可是卻穿着抹胸高開衩滾雪白兔毛長裙的豔麗女子淡淡的笑着,翹着手指,那修長的指甲上塗着濃濃豔麗的單注豆蔻,烏黑的頭髮盤成複雜的望仙髻,髮髻上簪着金光閃閃的蓮花型分心,後面簪着細細碎碎的流蘇;在她的旁邊站着的女子卻是高貴端莊,穿着喜慶的梅紅色金絲銀線勾勒高貴繁複花紋的貴婦。
話音未落,原本關注顧瑾汐和薛惜的所有人此刻都齊刷刷的將眼睛給忘了過去。
豔麗女子翹着手指狀似不經意地扯了扯端莊女子的衣袖,臉上的笑意若有似無,“我說戚姐姐,將軍前兒不還說起你家少峰的婚事嗎?我瞧着蘇蘇家的瑾兒就是極好的。如果你不要,那我可就不客氣了,我家那堆臭小子你也是知道的。”雖然說不上個個人中龍鳳,但至少都是少年英才。
“誰說我不要的來着?”戚夫人沒好氣地瞪了米雪兒一眼,“你家那堆臭小子還是算了吧。我瞧着瑾兒啊,還是跟我們家少峰最配了。”說話間,兩人已經從樓上下來,在衆目睽睽之下拉着顧瑾汐的手,左看右看還不斷的點頭,“瑾兒還沒忘記我們吧?”
“戚伯母,米姑姑。”顧瑾汐低下頭,臉上的笑意淡淡的。
戚夫人也是個說幹就幹的性子,當場就拉着顧瑾汐的手,握在手中,好似心肝兒寶貝兒般,笑得眉眼彎彎,“丫頭啊,你覺得我們家少峰如何?上次你也見過的。”
“……”顧子騫見狀,頓時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
雖然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不過對這兩位衆人都還是有所耳聞的。傳聞中手掌無上軍權甚至連皇族都要忌憚三分的護國將軍府的女主人,至於另外一位米雪兒,這涼都城的貴婦可都是恨得牙癢癢,可偏生拿她沒有任何把柄,畢竟沒有把柄不是。
米雪兒妖媚豔麗,足夠引誘所有的男人犯罪,見過她的那些被她吸引的男人不計其數,然而她卻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普通人根本入不得她米雪兒的眼睛。
“俗話說,兒女婚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戚夫人有意,待我爹回來,再過府詳談吧。”顧子齊臉上的笑意不鹹不淡,拉着顧瑾汐的手,“時辰不早了,我家小妹重傷方纔恢復,不宜久站,這就先告辭了。”
戚夫人見狀,眉梢淺揚,凝着顧子齊的模樣不斷地搖了搖頭,“雪兒可還記得當初瑾兒第一次見我們的時候,果然不愧是兄妹,簡直如出一轍!”說着轉頭朝着那掌櫃的道,“我記得錦繡坊有一件雪狐裘,去告訴你家夫人就說我要了,瑾兒這丫頭的身子也太弱了些。”說着,不等顧瑾汐拒絕,直接開口道,“可不許說不要,就當是我這做伯母的送給侄女的一點兒心意。”
那掌櫃的聞言,頓時面露難色,他們錦繡坊是有一件雪狐裘不假,可那雪狐皮可是自家老爺親自去玉雪山獵來要送給夫人做生辰禮的;可戚夫人跟自家夫人的關係,他也沒有辦法開口拒絕,只能先含糊的應着,將事情報給夫人和老爺處置吧。
衆人看着面前這一幕幕,簡直比戲文還要精彩。他們的視線不斷的在顧瑾汐的身上掃來掃去,真不知道這顧瑾汐究竟有什麼好的,看這樣子,護國將軍府的戚夫人對顧瑾汐可是喜歡得緊的,雪狐裘,誰不知道雪狐難獵,想不到錦繡坊竟然有一件珍藏。
站在旁邊的薛惜,眼睜睜地瞧着顧瑾汐落入那樣狼狽的境地,心裡快慰至極可還沒有維持多久,竟然就出現這樣的反轉。戚夫人,米雪兒……她雖然久居西南雲禛山上,但因爲對秦睿的心,對涼都的消息自然也是隨時關注的,這兩個名字自然不會陌生,只是卻沒有想到她們居然都跟顧瑾汐扯上了關係。想到秦睿對顧瑾汐的感情,她雙眸微眯,惡狠狠地瞪了顧瑾汐一眼,就算再不想讓顧瑾汐嫁給秦睿,也不能讓這件事情跟自己扯上半點兒關係,不然到時候睿哥哥定然會將這件事情算到自己身上的。
想到這裡,薛惜低下頭閉上眼深吸口氣,再擡起頭時,臉上又是那副無辜又可憐的模樣,看着顧瑾汐,好似受了十足的委屈般,“顧妹妹,你別格夫人置氣。其實夫人真的很好,千錯萬錯都是姐姐的錯,姐姐不應該明知道睿哥哥喜歡得的是你卻偏偏讓睿哥哥要了我的身子。我……我不過是個下人,我會離開,不會礙着你們的眼的。可是夫人好不容易纔回來,顧妹妹,我求你,求求你,不要離開睿哥哥好不好?”
“嗤——”
顧瑾汐看着薛惜那樣的表情和模樣,頓時只覺得噁心得令人作嘔,“薛惜你演戲演上癮了是不是?”說着,轉頭朝着半夏道,“去告訴楊帆就是說我說的,自己養的狗一定要拴好了。這狗不懂事,出來咬人被打了,那可就別怪旁人不給他這個狗主人的面子!”
“顧瑾汐,你別欺人太甚!”薛海聞言,頓時眼眶通紅,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頭,手背上青筋直冒。
“欺人太甚?”顧瑾汐聞言頓時就笑了,凝着薛海,然後擡起頭看着二樓那些貴婦、貴女,“薛海啊薛海,我說你也真是好笑,將自個兒喜歡的女人往外推也就罷了,難道爲了她,你連是非都不分了不成?你看清楚,動手的是她薛惜,而不是我顧瑾汐!這受害者可是我!”
“你,你胡說什麼?”被人戳中了心思,薛海頓時就慌了,看到顧瑾汐那雪白的皓腕兒上一圈青紫,他薄脣微微抿着,“惜兒素來柔弱善良,定然不是故意的,你卻這樣咄咄逼人……”
“呵,呵呵……”
話未說完,顧瑾汐卻陡然笑了起來,那笑聲帶着十足的涼薄,宛若寒冰般,她很是認真地看着薛海,低下頭,“瀾兒生來柔弱善良,定然不是故意的。這句話本小姐停了太多遍,不是故意的?呵,呵呵,她不是故意的,所以是本小姐活該的?當初的顧瑾瀾如此,現在的薛惜如此,告訴我,憑什麼?”
“……”感受到顧瑾汐周身的氣勢陡然發生了變化,薛海頓時只覺得胸口一滯,他……他竟然在顧瑾汐的身上感受到了只有在秦睿身上感受到過的冷冽。不,不可能的,這怎麼可能。
顧子齊緊緊地抓着顧瑾汐的手,胸口狠狠地揪疼了下,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盛氣凌人的顧瑾汐,可是他卻並未覺得反感,反而越發的心疼。是他們疏忽了,是他們做的還不夠,所以她纔不得不堅強起來,纔不得不自己保護自己,“妹妹,我們回去吧!”
“不,大哥!”顧瑾汐臉上的笑意清淺,帶着從容,凝着那些看熱鬧的貴婦、貴女,“這些年我身上揹負的黑鍋已經夠多了。以往我不說,是因爲我覺得這天底下總有長眼睛的,他們會看,會聽,知道什麼叫做是非,什麼叫做道德,可是我錯了。”她低下頭,臉上的笑意淡淡的,“真以爲我顧瑾汐是好欺負的嗎?哼,當初你們幫着顧瑾瀾欺負我也就罷了,現在又多了一個薛惜,怎麼,看着我顧瑾汐狼狽你們覺得很快慰是不是?”
“……”頓時有些曾經受過顧淮或者蘇怡恩惠的貴婦和貴女就低下了頭,當然也還有相當一部分對顧瑾汐不喜歡的,甚至臉上帶着幾分嘲諷的味道,“是又如何?”
戚夫人聞言,面色唰的一下就變得異常的難看,剛想開口卻被米雪兒給阻止了。她拉着戚夫人的手,不着痕跡地搖了搖頭,顧瑾汐是什麼性子,雖然相處得並不多可是卻也能夠了解一些,現在這種情況,她定然是不希望別人插手的。
幾經思索,戚夫人到底只是嚅了嚅脣,卻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
顧瑾汐看着這些人,臉上的笑意非常的清,非常的淺,“不如何,我能拿你如何,喬家大小姐。”話音落地,揚手間,一道液體自顧瑾汐的手指間朝着喬家大小姐飛射而去,猛然衆人只聽到那喬大小姐一聲驚呼,轉頭看去,只看到那喬大小姐原本姣好的面容現在卻是血肉模糊,好似被什麼東西給腐蝕了般,甚至還發出滋滋的聲音。
“啊,痛,好痛!”喬大小姐猛的捂着自己的臉。
“顧小姐,你這樣做也太過分了吧,喬小姐並沒有對你做什麼……”站在喬大小姐旁邊的女子開口,似乎帶着幾分憤慨,又帶着點點後怕。
顧瑾汐臉上的笑意淡淡,看着那名女子,轉而瞬間就低下頭,清澈的眸底溢滿了淚珠,清靈絕美的小臉兒帶着滿滿都是委屈和無辜的味道,“喬小姐,人家不是故意的,我,我……我只是沒有控制好,我真的不知道會怎樣的。”
“顧瑾汐!”喬大小姐此刻只覺得自己的臉上灼燒般的疼痛,看着顧瑾汐那模樣,衆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既帶着後怕,又似帶着幾分忌憚般,三三兩兩的,很快就散開了去。她們可不希望步上喬大小姐的後塵,這若是毀了容,那後半輩子可就沒有指望了。
顧瑾汐見狀卻是笑意淡淡的,低首垂眸,最後視線掃過安太妃,落在薛惜的身上,“本小姐做事從來都敢作敢當,至於本小姐沒做的事情,也休想扣到本小姐頭上。不然……本小姐也不介意將這個罪名給坐實了!”
“你,你……”薛惜頓時只覺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
“顧瑾汐,你想做什麼?”薛海的心同樣緊緊的懸着。
顧瑾汐狀似無辜地看着薛海,“你這麼緊張做什麼?難不成,你們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不成?”
“你,你……”薛惜貝齒死死地咬着牙。
顧子齊卻是再看不下去,拉着顧瑾汐的手,原本古井無波的心卻早已經落到了谷底。雙眸掛着顧子騫,面色早已經難看得不忍直視,“小妹,我們回去吧,別讓娘等急了。”
“讓戚伯母和米姑姑看笑話了。”顧瑾汐低下頭朝始終站在旁邊的戚夫人和米雪兒微微福了福身道。
米雪兒拉着顧瑾汐的手輕輕地拍了拍,“你這丫頭說什麼傻話呢。姑姑可不是那麼膽兒小的。”說着,沒好氣地瞪了薛惜一眼,轉頭朝着戚夫人道,“戚姐姐,你說這同樣是叫汐兒,怎麼咱們家瑾兒就這麼優秀,而有些人就,嘖嘖……”
“算了雪兒你也少說兩句!”戚夫人拉着米雪兒的手,臉上的笑意淡淡的,看着站在周遭還沒有來得及散去的貴婦、貴女,也不管他們是怎麼想的,聲音鏗鏘,擲地有力,“瑾兒可是我們護國將軍府的人,往後若是有人膽敢再欺負瑾兒,那可就別怪我們護國將軍府不客氣了!”
護國將軍府要動的人,便是秦氏皇族想要保那也得看看他們同不同意。護國將軍府旗下,三大悍將最是神秘,他們想要暗殺的人,古往今來,根本就沒有人能夠逃脫得了。
從錦繡坊出來,誰都沒有了去逛街的興致;顧子騫讓莫雨去迎賓樓打包了幾個招牌菜色;兄妹三人則是直接回了蘅蕪苑。
剛回到蘅蕪苑,接到消息的謝家人就已經趕來了。
“到底怎麼回事,顧丫頭,你沒事吧?”陸氏的臉上擔着濃濃的擔憂,上下打量着顧瑾汐,眸中甚至已經犯上了點點水光,看着她,“丫頭你這身子纔剛好,可是要注意着些。那個什麼秦睿,既然安太妃都已經放出了話來,婚事算了也就算了,我們家丫頭這麼好,難道還怕沒有人要嗎?”
謝逸倒是不如此想,垂下眼瞼,看着哭哭啼啼的陸氏和蘇怡,低下頭眼瞼低垂,似乎染着幾分惑色。秦睿是什麼性格,雖然瞭解得並不多卻是知道的,哪個薛惜如果他真的收房了,不會是敢做不敢當的人,還有那個安太妃!這其中定然有什麼誤會。
好不容易纔擺脫了兩個柔弱的女子,一行人來到淺閣。
“說吧,到底怎麼回事?”謝逸面色微凝,聲音涼薄,視線落在顧子騫和顧子齊身上時,似乎染上了幾分冷色,“汐兒的身子到底只是剛好,如今的涼都早已經今非昔比,新帝上位,民心不穩,往後少帶她去那些龍蛇混雜的地方!”
顧子齊閉上眼深吸口氣,然後深凝着顧瑾汐,點了點頭,“嗯,這件事情往後我會注意的。不過……”說着,他薄脣緊抿,凝着顧瑾汐,視線在謝逸和顧子騫身上不斷的掃來掃去,“我跟秦睿接觸得雖然不多,可卻也大致知曉他的個性,這件事情你們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