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嬋從魏國公府回來,先換了一身寬鬆的衣服,之後去廚房做了一碗水果粥,讓畫眉端着,主僕二人去了皓宇屋內。
今兒翰墨不在,皓宇房裡的大丫頭潤雨一見月嬋進來,趕緊給她請安,又接過畫眉手裡的小碗,笑道:“少爺正念着小姐呢,這大熱的天,廚間送來的飯又油膩膩的,少爺只說吃不慣,還說小姐做的粥合口味。”
月嬋笑了起來:“哥哥身上有傷,自然不愛吃那些油乎乎的東西了,潤雨姐姐,你讓人告訴廚房一聲,給哥哥做些素淡的飯菜,還有,這幾天哥哥洗澡的時候,讓翰墨照看着一點,別太碰了水。”
潤雨一一的應下了,笑着請月嬋坐了,又讓人端了涼茶過來。
月嬋喝了口茶,再往裡間去的時候,就見皓宇已經吃了粥,正斜靠在牀頭讀書呢。
看皓宇身上帶着傷還這麼用功,月嬋有些心酸起來,她也明白皓宇爲什麼這樣,皓宇就是爲了以後能夠讓月嬋過的好一些,能夠給月嬋做靠山,纔會這般拼命讀書的。
大昭國裡女地位雖然不像別的國家那樣低下,可是,女還是不能做官,不能出門做工,自然地位不如男,一個女孩想過的好,也只有依靠父兄,或者嫁個好夫婿了。
嫁個好夫婿有些不靠譜,長安城裡富貴人家哪家不是三妻四妾的,誰能夠保證自己一輩得寵,唯一能夠依靠的就是父兄了。
而孟之文那個人對於後院紛爭根本不去理會,還有,他現在對劉梅是很信任的,怕劉梅枕頭風一吹,他就耳根軟的聽信了。
而孟皓宇就完全不一樣了,這是月嬋同母的兄長,要是以後有了出息,月嬋就是出嫁了,在夫家日也會好過,便是丈夫有多少小妾,也不敢給她沒臉。
月嬋明白皓宇這番苦心,就像前世的時候一樣,要是皓宇爭氣些,能夠爲官作宰的,就是傅家再不喜歡她,也不敢那樣作賤啊。
看着皓宇變的沉穩了不少的神色,月嬋笑了笑,上前拿掉皓宇手裡的書:“哥哥,讀書的事情什麼時候不能做,偏帶着傷,小心傷了眼睛。”
皓宇擡頭對月嬋笑了笑,一伸手:“再有幾個字就看完這一段了,你讓我看完吧,看完了我今兒就不再瞧了。”
見皓宇堅持,月嬋沒有辦法,只好把書給了他,不過,月嬋卻坐在旁邊盯着,等皓宇一看完某一段,她就會再度奪書。
很快,皓宇看完了書,把書放在枕下,對月嬋一笑:“姜小姐叫你去幹嘛?我瞧着你倒與她投緣,前段時間我託人打聽了一下,姜小姐爲人倒是不錯,也頗有才名,尤其是畫技甚稱一絕,你要是喜歡她,不妨多交往些,女孩還是多出去走走的好,要是總悶在府裡,小心變成老太婆。”
聽皓宇這樣說,月嬋有些感動,不過還是撅了嘴:“哥哥說什麼呢,誰是老太婆了,我這樣聰明漂亮,如何就成老太婆了?”
說着話,月嬋幫皓宇整了整枕頭:“哥哥斜躺着累了就趴一會兒,總一個姿勢太難受了。”
皓宇應了一聲,順勢趴了下來,就聽月嬋道:“姜小姐說劉梅正在找教養嬤嬤,我怕是爲着我來的,我已經拜託了她,推薦幾個好的教養嬤嬤。”
先前皓宇一聽劉梅找教養嬤嬤,這心就提了起來,他這幾天思前想後的,把劉梅這個人好好的琢磨了一番,就感覺劉梅心計之深,之狠,之毒,都大出人意料之外,如今,只要是事關劉梅的東西,他都經了心。
後來又聽月嬋說已經拜託姜小姐推薦嬤嬤了,他也就放了心,他知道月嬋不是沒心計的,絕對不會被劉梅坑害,也就笑笑,不再理會這件事情。
兄妹倆正說着話,就聽外邊傳來潤雨的聲音:“傅三少爺,您稍等一下,我去和我們家少爺說一聲。”
月嬋一聽這話,就知道是傅文彬來看望皓宇了,她趕緊站了起來:“哥哥,我先走了。”
還沒有邁步,不妨袖被皓宇拽住,皓宇笑了起來:“傅三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怎麼他一來你就要走,又不是沒有見過,傅家是咱們家世交,有什麼可避嫌的,你坐着吧。”
月嬋有些不情願,不過又一想,她要總是避着,倒有些落了下乘,讓別人瞧在眼裡,不定怎麼想她呢,說不定會有人認爲她對傅三少有意思,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倒顯的自己光明磊落。
所以,月嬋也就不再躲了,只坐在皓宇身邊和他說笑。
皓宇瞧了月嬋一眼,朝外邊大聲道:“潤雨,可是文彬來了,讓他進來吧!”
說話間,簾一挑,傅文彬就走了進來。
今天,傅文彬穿了一襲青灰色的袍,袍上繡了白色雲紋,衣領和袖口都鑲了藏青寬邊,一頭黑髮很利落的全都用銀冠束在頭頂,束的很整齊,沒有一絲飄落下來。
這身打扮倒顯的傅文彬去了幾分不羈,添了幾分沉穩。
他一進門,就先笑了起來,狹長鷹眼半眯着,倒是多了一點稚氣。
月嬋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傅文彬,雖然對他還是沒有好感,卻不得不讚上一聲,難怪長安城裡好多女對他癡迷,這人的確有這個本錢。
“孟兄,傷勢可好了一些。”傅文彬倒不拿自己當外人,一進門就先在月嬋對面不遠處的椅上落座,說話間,把手裡的東西放到桌上,就去探問皓宇。
“好了許多,倒是讓你掛心了。”皓宇這會兒也不能趴着了,趕緊坐了起來,讓潤雨端了茶點來給傅文彬享用。
傅文彬看看皓宇,再看看月嬋,朝月嬋一笑:“月嬋妹妹,近日可好?”
月嬋當下臉就有些發黑,這人怎麼回事?竟然直呼她的名字,還有,誰是他妹妹了,她孟月嬋的兄長可只有孟皓宇一人啊。
見月嬋不說話,傅文彬也不以爲意,倒是孟皓宇有些難堪,對傅文彬一笑:“月嬋這幾天忙着照顧我,每天又要做吃的給我,累的狠了,倒是有些不太愛講話。”
傅文彬自然是不會和月嬋生氣的,他這會正高興着呢,看到月嬋氣呼呼的可愛模樣,是怎麼瞧怎麼愛。
“孟兄有福氣了。”傅文彬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有這樣好的妹妹,事事照顧,我也想有個姐妹關照着些,可惜沒有你的福氣大啊。”
話裡話外捧了月嬋一番,月嬋沒有感覺到什麼,不過孟皓宇聽了心裡倒是很舒坦,就覺得別人誇月嬋比誇他自己還高興呢。
“你太誇獎她了。”孟皓宇才說了一句客套話,那裡傅文彬就笑着來了一句:“沒有,我是實話實說呢。”
說着話,傅文彬把放在桌上的東西拿在手裡,把在外邊罩的黑布去掉,往月嬋面前一遞:“月嬋妹妹,我前些天得了這麼一個玩物,覺得還好,特意拿來送你,你看着可還喜歡?”
月嬋一怔,就見傅文彬手裡託了個精巧的鳥籠,籠中裝了一隻五彩的鸚鵡,那鸚鵡這會兒猛一見光,正在籠中上躥下跳呢。
看着那鸚鵡,月嬋又瞧了傅文彬一眼,心裡暗暗想着,他是來看自家兄長的,爲何送禮物給自己?
疑惑的又看了傅文彬一眼,月嬋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這禮是該收還是不該收。
月嬋不想和傅文彬有什麼糾結,可他卻和自家哥哥拉上關係,倒是讓月嬋很爲難,要是對傅文彬太過分了,自家哥哥臉上不好看,可要是給他個好臉,實在不是月嬋的心意。
扭頭看了孟皓宇一眼,月嬋在皓宇眼中看到歡喜神彩,似乎皓宇很樂意見她和傅文彬親近,這又是怎麼回事?
月嬋仔細一想,心裡明白了,怕是皓宇瞧傅文彬家世人品才學都不錯,想給她牽線吧。
一下,月嬋心裡真不是滋味,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了,說實在話,要不是有前世的經歷,傅文彬這樣的男還真是不錯,家世好,長相又好,而且瞧着脾氣也不錯,但凡是個女孩,怕不給他迷住。
可月嬋有了前世的經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在傅文彬這裡吃了大虧,自然不會再對他有任何好感了。
看起來,還是找個時間和哥哥好好談談,讓他打消這個念頭吧,月嬋心道。
這麼想着,月嬋擡頭對傅文彬笑了笑,這一笑真是清麗極了,讓傅文彬瞧的心花怒放,自認爲自己這份禮物得了月嬋好感,真是高興非常。
月嬋笑着接過鳥籠,仔細的瞧着籠中的鸚鵡,轉眼間,臉上顯出一片愁苦來。
“哥哥,傅三少爺,這鳥兒本該自由自在的在天空飛翔,卻因爲人們的貪念硬是把它們關在籠中,失了自由,淪爲玩物,真真可憐啊。”
說着話,月嬋更加悲切:“我只想着若是有機會,也能多出去走走瞧瞧,也好過關在這深宅大院裡邊,我們女孩本就沒有多少自在,傅三少又送我這麼個籠中之鳥,到底是什麼意思?是在諷刺我出不得門,由不得心嗎?”
一席話,聽的傅文彬心裡一驚,暗叫不好,他本來送鸚鵡想討月嬋歡心,哪知道竟讓月嬋傷心了,一時間有些暗恨自己,送什麼不好,偏送這麼個玩意。
“妹妹要是不喜歡,我……”傅文彬伸手去拿鳥籠,半句話說出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了。
這鸚鵡他要回來也不是,不要也不是,作蠟的很。
月嬋低頭,嘆了口氣:“這又何必呢,我瞧着它也是心焦,倒不如發個善心放了吧。”
說着話,月嬋提了鳥籠走到窗前,推開一扇窗戶,把鳥籠打開,朝籠中的鸚鵡笑了笑:“小東西,趕緊走吧,以後莫要再讓人逮着了,以後出門尋食的時候要小心壞人哦,這天下間專有那心思歹毒的,瞧着你漂亮又伶俐,捉了來關在籠裡玩,碰到這樣的人還是好的,更有那再狠毒的,說不定捉了你,把你這漂亮的羽毛拔光,把你烤了來吃呢……”
月嬋一字一句說的清亮無比,聽的傅文彬送上暗暗冒汗,心說敢情他一下就成這心腸歹毒的人了,真是的,本來想讓月嬋高興的,誰知道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