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婉雨閣。
桂媽媽正給瑾悠梳着髮髻,瑾悠對着那面雕牡丹花的菱花鏡,半晌不語。
“寧朝的多羅郡王,還沒有離開?”瑾悠終於張了口,卻是關注的寧朝的多羅郡王。
桂媽媽微微一怔,輕聲回道:“聽說準備在大理多待些日子,跟皇上請了旨意,準備去國子監學儒家之道。”
瑾悠聞聽此言,手指微微一頓,正巧點到一支桃木玉蘭花簪上,桂媽媽以爲,瑾悠是要戴了這支簪子,便捻了起來,正正插在瑾悠的髮髻之上。
瑾悠不動聲色,儒家之道,博大精深,豈是一時半刻能學的好的?
這位多羅郡王還真是有意思!
桂媽媽見瑾悠沒有再說話,便低聲說道:“五公主與九公主似是對這位多羅郡王很關注。”
沒有多言其他,只是輕飄飄的說了這樣一句話,希望瑾悠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瑾悠眉頭微微一擰,卻是沒有解釋。
她與董珺昊的事兒,如今成了坤寧宮的禁忌,人人都以爲,董珺昊臨走之前,與瑾悠的那一次會面,是爲着與瑾悠決絕的。
因爲從那日之後,皇后便不允許坤寧宮中,提及姓董的了,護短之意,表現的分外明顯。
桂媽媽這些個服侍的人,心裡也擔憂着,不知道瑾悠與董珺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若說瑾悠與董珺昊的事情算是過去了,不會再有任何交集了,可瑾悠縣主似是沒有什麼悲傷的心情,先前董珺昊不理會自家縣主的那兩個月,瑾悠可是****都吃不下睡不着的。
可若說瑾悠與董珺昊依舊可以重修舊好,可董珺昊這一請旨去邊關,說的是永遠,何謂永遠?
連皇上先前賞賜的皇家宅院都不要了,永遠都不會回來了,便是文昌侯府那邊,也讓皇上做主,準備尋個過繼之人了……
這得多大的魄力?已經到了要尋過繼之人的地步……
當然,文昌侯府要過繼的事兒,旁人都不知道,桂媽媽還是無意中聽自家縣主與嘉怡縣主提了那麼一句,說是皇上命人暗地裡查探董家,務必要給文昌侯府,尋個妥帖的人,先前是不允許透露出半點消息了去的。
既然都到了這個地步,那董珺昊若是仍舊想要與自家縣主在一處,怎麼也得在皇上那裡,先將自家縣主的婚事敲定了吧?
董珺昊去了邊關,瑾悠也跟着去邊關就是了,雖說是苦寒些,但董珺昊這次是頂着守衛邊關的名頭去的,來日大將軍的身份總是有的,瑾悠跟着他,也不算是太委屈了。
可如今……
如今桂媽媽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桂媽媽與徐媽媽,蔣嬤嬤幾人商議了一番,估摸着,瑾悠與董珺昊的事兒,怕是黃了。
自家縣主是個不愛將所有事情都說出來的,若是兩個人仍舊還好着,自家縣主定然會跟着去的,如今沒有跟着去,還沒有任何的消息傳出來,原因無他,不過就是因爲兩個人都守着孝,不適宜說這種事罷了。
不過本來瑾悠與董珺昊的事情,也沒有下了旨意,所以兩個人的婚事,做不得數。
桂媽媽幾不可見的嘆了口氣,自家縣主,還真真是個命苦的,先前是有了心上人,年歲未到,再後來,好容易年歲到了,這心上人卻是沒了……
桂媽媽思量着,聽着宮裡的這些人,平日裡嚼舌根,這個寧朝的多羅郡王,似是也是個不錯的,只可惜,五公主與九公主也惦記上了。
這樣一來,瑾悠就不好摻合了,原本這五公主與九公主就瞧着自家縣主不順眼了,若是再鬧出這麼一場子事兒,可不是鬥得更狠了。
所以桂媽媽方纔纔會提醒了瑾悠那樣一句。
可桂媽媽又覺得,瑾悠有些可惜了,聽聞那多羅郡王對自家縣主印象極好,第一次見面,便說自家縣主是仙女下凡,還問了是否婚配的事兒,若是沒有五公主與九公主的事兒,也算是一樁不錯的婚事。
瑾悠不知道,桂媽媽等人想了那麼多,只是在思量着,這個寧朝的多羅郡王,是不是就是那個知道她與董珺昊信鴿之人呢?是不是自己等待的那個,可以利用之人呢?看來還是要多查探一番纔是。
思量到這裡,瑾悠輕聲問道:“素心與明心呢?”
桂媽媽放下手中的紫檀木嵌八寶梳子,掀開了暖閣的簾子,往外瞧了一眼,只見到素心在外間正收拾着,沒有見到明心,便皺眉問道:“明心那丫頭呢?這幾日,性子真是愈發的活泛了,動不動就找不着人。”
素心放下自己手中的雞毛撣子,走到了暖閣邊,向裡探了探頭問道:“可是縣主有事兒尋她?奴婢這就出去找一找?”
瑾悠聽着素心這話,眉心微蹙,聲音清雅淡然道:“素心,你進來。”
素心不知道發生了何事,急急的走了進來,屈膝福身道:“縣主可是有什麼事兒吩咐?”
瑾悠手心把玩着粉藍水晶的手串,似是不甚在意的說道:“自那日,咱們從勇郡王府回來,我瞧着明心的心思便野了些,可是那日,在勇郡王府吃酒,認識了勇郡王府的丫鬟不成?”
瑾悠微微笑着,似是平日裡的閒話家常,瑾悠待身邊的幾人不同,當初便是她裝作啞女之時,也只有明心一個,是不知道她其實是不會說話的。
可是那時候,瑾悠是個啞女,明心那丫頭,也是一門心思的跟着她的,因着明心嘴巴甜,心思靈巧,幫着瑾悠辦成了不少的差事,便是桂媽媽,也一門心思的培養明心,準備將來讓明心跟在瑾悠身邊。
畢竟,桂媽媽與蔣嬤嬤的年紀都不小了,總有做不動差事的那一日,就像蔣嬤嬤,瞧中了素雲的沉穩,時不時便提點着她一些。
素心以爲,瑾悠定然是覺得明心這陣子太過份了,否則也不會問到她的頭上來。
素心是個老實本分的,細細回想了一番,回道:“那日裡,也並沒有特別交好的,明心那性子,與誰都說得來,跟誰都處的特別熟稔的,但是奴婢瞧着,事後沒有聽她提起來一個,可見是沒有放在心上的。”
瑾悠微微抿脣微笑,扭過身去,似是並不喜歡手中的粉藍水晶手串,又尋了一個手頭不錯的碧玉鐲子,拿在手心中撫摸着,背對着素心,以免她會有些壓抑。
“那估摸着,明心那丫頭定然是春心萌動,看中了勇郡王府的小廝了,回頭我得讓嘉怡縣主盯着些,看看咱們明心瞧上誰了,給明心留下來,莫要讓旁的小丫頭給搶了去。”
瑾悠聲音透着嬌俏,似是說着什麼玩笑話,可若是能轉過身,看到她的臉色,素心等人一定會發覺,瑾悠這話,是在闡述事實,並沒有說了玩笑。
瑾悠這麼一說,素心倒是放下了心裡的石頭,笑着說道:“奴婢也是這麼說的呢,定是那明心被勇郡王府的小廝勾了去了,這纔會魂不守舍的,動不動就往坤寧宮外頭跑,說是幫着縣主打探消息去了,可如今縣主身邊又沒有什麼事兒,哪裡需要她跑前跑後的。”
瑾悠本就往手腕上套着碧玉鐲子,素心這話音一落,瑾悠便覺得心裡頭有些酸澀,那原本正正好的鐲子,竟然是有些硌手。
瑾悠不動聲色,輕聲說道:“那你們回頭都私底下問問她,看看她是不是有什麼想法,不要跟她說,我問過了,也免得她不好意思。”
“當初她跟着我的時候,是發了誓言的,要一輩子跟在我身邊,若是跟她說,是我問起的,她定是不肯說的。”瑾悠輕笑着說道。
素心在一旁笑着,溫柔回道:“誰不知道,跟在縣主身邊是最好不過的,哪裡會願意離開了去?奴婢等人便是問了她,怕是她也不肯說了的。”
瑾悠微微一頓,不動聲色的說道:“所以纔不許你們與她說了,你們都算是瞧着她長大的,沒理由讓她蹉跎了,再者說了,便是嫁了人,也不是不能回來了,若是她不肯說,你們也別逼着她,只最近注意着些,也就是了。”
素心笑着應了,自去外間繼續灑掃,桂媽媽卻不是素心那般實誠的,看向瑾悠,低聲問道:“縣主莫不是懷疑明心那丫頭……”
瑾悠微微搖頭,示意桂媽媽不要多說,桂媽媽閉了嘴,繼續給瑾悠挑了衣衫,轉到六扇琉璃屏風後,爲瑾悠更衣,這才低聲說道:“明心也算是打懂事就跟着縣主的,若是縣主懷疑她,不如讓老奴去點她幾句,她不是個壞心思的,一直以來,都忠心爲了縣主……”
瑾悠穿着衣衫的手臂,微微一頓,聲音中帶着落寞,“桂媽媽,我知道你心疼她,將她當成自己個兒的孫女一般疼着,我也不願意她走錯了路,只是,如今這是在宮裡,我必須警醒着些,這件事,媽媽不得插手,事關緊要,媽媽要切記!”
桂媽媽看着瑾悠慎重的神色,抿脣頷首,“縣主放心,老奴曉得的。”
瑾悠輕出一口氣,若是多羅郡王找上的明心,那麼基本上就可以認定了多羅郡王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