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龍擡頭。
慕容府後院正廳,蕭翎兒端坐在首位,靜靜的品着一盞香茗,聽着各院管事回稟差事。
小秦氏穿着一件月藍色團花蝴蝶暗紋平素綃交領斜襟棉服,逶迤拖地桃粉色印花衣裙,帶着一個管事娘子施施然的走了進來。
“好姐姐,今個兒妹妹有一事不明,特來請教姐姐。”小秦氏不管不顧的坐在了蕭翎兒的對面,與蕭翎兒隔着小几子對坐着。
蕭翎兒不動聲色,手上的茶微頓,繼續放在了脣邊,“秦妹妹直言便是。”
小秦氏掃了一眼蕭翎兒,見蕭翎兒如意高環髻裡,插着編珠朝陽掛珠笄,膚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個赤金纏絲手鐲,便雙眼泛光,有些恨意,那些東西,她都在慕容老太太那裡見過!
原是都要給了她的,後來傳出自己是大寒之體後,老太太立刻變了臉,將先前給了她的銀錢珠寶要了回去不說,如今連說話都懶怠搭理她了!
虧得自己還每天在老太太那裡伺候着,竟然是一樣東西都不賞給她了!
小秦氏瞪了蕭翎兒一眼,她勢必要將蕭翎兒的管家之權奪過來!
小秦氏衝着身邊的管事娘子使了個眼色,那管事娘子立刻跪到了地上,“回夫人的話,奴婢今天查看庫房裡的銀票與賬本,發現少了十萬兩銀子……”
蕭翎兒面色一凜,卻是沒有說話。
小秦氏皺着眉頭,哀怨的說道:“我說好姐姐,你管着慕容府的中饋之權,按理說,妹妹我是不該多問的,但是到底我也是太后娘娘親自下旨,賜給丞相的平妻,多少還是有些話語權的。”
“老太太知道這件事情後,很生氣,便遣了妹妹來問問姐姐,到底這十萬兩銀子是去了哪裡了。”
“雖說那雅公主府人口多了些,如今的月例銀子又少了一些,但到底姐姐已經嫁過來了,沒道理還顧着雅公主府不是?”
“妹妹的意思是呢,不如姐姐趕緊着把這十萬兩銀票拿出來,填補上這個窟窿,別讓老太太生氣,氣壞了身子。”
蕭翎兒慢悠悠的喝完了茶,入府一個月,她還以爲小秦氏當真是那般孝順,整日伺候在老太太身邊呢,原來是在這裡等着……
“哎呦,蕭姐姐怎麼不說話?妹妹可是爲着姐姐好呢!到底姐姐才入府一個月,若是就傳出消息,說因爲蕭姐姐貼補孃家,把慕容老太太給氣病了,這名聲也不好聽,是不是?”
小秦氏得知自己是大寒之體後,原是想要將這消息瞞住,但與她有仇的人那樣多,她如何能瞞得住,這消息一傳出去,她從太后賜婚的正妻,轉眼變了平妻!
她如何能服氣?
便是她不能生下孩子,也要將慕容府的管家之權要過來,說什麼也要踩在蕭翎兒頭上!
蕭翎兒終於放下了茶盞,看着滿庭低頭不敢言語的管事們,微微一笑,“沒想到竟然少了十萬兩銀票,這可不是小數兒,來人,去請老太太!”
小秦氏一愣,顯然沒有想到,蕭翎兒竟然會有膽子去請老太太,但想着這管事娘子已經被自己收買了,應該不會出了岔子,便依舊端着身子坐着!
老太太這會兒含了氣,原本她對這個蕭翎兒也不是很滿意,到底是蕭家的人,又是蕭雅公主的妹妹,都這個年紀了,才嫁人,也不知道能不能爲她們慕容府延續血脈,但是到底是皇后賜婚,她便是不高興,也沒法子!
且蕭翎兒再怎麼着,也比小秦氏要強,好歹還是個能生的不是?
可是老太太怎麼也沒想到,這才讓蕭翎兒管家管了一個月,就少了十萬兩銀子,這是發現的早,若是再晚上一陣子,豈不是要將慕容府的家底掏空了?
老太太來的時候,恨不能直接就發作了蕭翎兒,想着蕭翎兒一個後輩,不說去她的正院回稟了去,竟然還讓她一個老太太出來尋她!
“我們慕容府,不養那些個吃裡扒外的東西,誰把那十萬兩銀票吞了,立刻給老婆子吐出來!”
老太太拄着柺杖,毫不客氣,小秦氏面上就帶了得意之色,急忙迎了上去,“哎呦,老太太,您這身子骨可不好,可不好這般勞累了,妾身原是想着,替您走上一遭,跟姐姐說說這事兒,讓姐姐將這窟窿堵了也就是了,沒想到姐姐當頭一句話,就是要去請老太太,妾身是想欄也攔不住……”
小秦氏一個勁兒的火上澆油,司徒氏進來的時候,正巧聽見這話,她是聽丫鬟說,正廳這裡出事兒了,便知道是小秦氏鬧騰的,緊忙過來幫襯蕭翎兒。
要說蕭翎兒也確實做到了原本的承諾,蕭翎兒過門之後,司徒氏將掌家權盡數都給了蕭翎兒,蕭翎兒從月例銀子到貼補銀子,再到丫鬟婆子,無一不給司徒氏安排妥當了。
司徒氏倒是落得清閒,還有時間多與她的夫君在一處,日子過得不知道比先前自在多少。
沒想到這自在日子,也不過才一個月罷了,就鬧起來了!
司徒氏從老太太身後繞出來,與蕭翎兒一道給老太太見了禮,方纔笑看着小秦氏道:“秦嫂嫂也真是奇了,這賬房少了十萬兩銀票,沒有與郡主說,也沒有與我說,倒是去尋了秦嫂嫂,這還真是奇事!”
小秦氏面上閃過一抹恨色,“到底是少了十萬兩,我是個沒有管家權的,論理,是不該與我說,但到底我是在老太太身邊伺候的,這管事娘子也是想要問問老太太的主意,到底銀子數目不少,不是鬧着玩的。”
司徒氏瞪了小秦氏一眼,輕輕的拉了蕭翎兒的手,溫聲說道:“郡主別急,這銀票少了,第一個要問的,自然是這個管事娘子了,誰知道是不是她監守自盜,又來賊喊捉賊的?”
司徒氏說這話的時候,意味深長的看了小秦氏一眼!
蕭翎兒感激司徒氏這個時候過來相幫,但是這樣的事兒,她還真是不怕的,雖說先前沒有想到,小秦氏竟然會動了這麼大的手筆,十萬兩銀票!也難怪老太太會這麼大的氣性了!
但是她自有法子,讓小秦氏好好的吃了這個虧!
小秦氏知道司徒氏是指桑罵槐,暗暗咬了咬牙,跟老太太說道:“您都這麼大的年紀了,還要親自過來,真真是的……”
蕭翎兒知道,小秦氏這是要給她上眼藥了,最好讓老太太恨不能吃了她才成!
蕭翎兒如何會讓小秦氏得意了去!
“婆母,妾身要讓人請您過來,而不是妾身親自去了您那兒,是因爲妾身才診了脈,已經有孕了,所以不敢胡亂走動,生怕孩子有個閃失……”
蕭翎兒話沒有說完,老太太早已經變了臉色,“有孕了?怎麼不早說,快快快,還不趕緊着坐下,這有孕了,竟然還給我行禮,萬一孩子出事兒,可怎麼是好!”
小秦氏愣在當場,怎麼可能呢?不是說慕容丞相根本就瞧不上任何女人麼?
她大婚以來,慕容景輝根本就沒有入過她的房,蕭翎兒怎麼可能有孕呢?
小秦氏這樣想着,情緒激動之下,就喊了出來,“你怎麼可能懷孕呢,不可能,不可能!”
司徒氏上前就甩了小秦氏一巴掌,“秦嫂嫂,雖然我尊稱你一聲大嫂,但還請你擺正了自己的身份,我們慕容府多少年沒有聽到喜脈這樣的好事了,還請秦嫂嫂管好自己的嘴巴!”
老太太也怒目而視,“就是,胡說八道什麼,郡主和輝兒大婚一個來月了,怎麼就不可能有孕?”
司徒氏也在一旁湊趣,她其實心裡頭也打鼓,覺着蕭翎兒是不可能有孕的,她是進去過正院的院子的,內室多了一張榻,對外聲稱是丫鬟守夜的,可司徒氏明白,那必然是慕容景輝睡覺的地方。
老太太喜笑顏開,老臉笑成了一朵花,“對對對,輝兒從大婚開始,就一直宿在正房,現在診出身子來,是正正好的,應該是大婚那天就懷上了……”
小秦氏平白生受了司徒氏一巴掌,她一個做二房夫人的,竟然給她這個做嫂嫂的一巴掌,偏老太太還護着她。
這也就罷了,如今正廳還站着這麼些個管事的呢,出了這個門,她日後也別想再擡起頭來了!
小秦氏氣急,心思飛速流轉,卻是轉怒爲喜,上前幫襯着老太太道:“老太太說的是,郡主既是懷了身子了,就該好好的休養着,若是還要勞累着,管着諾大的家業,自然是有些力不從心的,也就難怪會少了十萬兩銀票了。”
蕭翎兒挑眉看向小秦氏,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忘給她潑髒水,在瞧小秦氏那得意的神色,分明就是已經準備好了後話。
果然小秦氏下一句便道:“不然妾身便幫着郡主打理府裡的中饋就是了,郡主還是將養身子,養好了胎,纔是正經!”
老太太既然這樣在乎孫子,那她這般說,也就無可厚非了吧!
蕭翎兒微微一笑,果然,小秦氏就是想要掌理中饋的,只是……想從她手裡頭奪權,小秦氏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