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嬤嬤等人帶了一件厚厚的紅狐毛斗篷,還在馬車的內壁安放了許多的錦被,似是生怕瑾悠會凍着了一般。
“蔣嬤嬤也真真是的,竟然帶了這樣多的東西,如今已經出了正月了,寧朝不是大理,沒有那麼寒冷,哪裡就用了這紅狐的斗篷。”瑾悠輕輕的嬌嗔說道。
素心在一旁含笑說道:“如今王妃懷着身子,自然是跟以往不一樣的。”
瑾悠在馬車裡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了下來,含笑瞧着素心,柔聲問道:“你覺着錢府醫比着隨風與隨雷如何?”
瑾悠這幾日,觀察着,似乎素心對錢府醫的心思,比對隨風和隨雷多一些,趁着沈珺昊今個兒沒有跟她一同在馬車裡,便忍不住問素心的主意。
“你知道的,本妃想要你們有個好的歸宿,無論是隨風,隨雷,還是錢府醫,都是極好的,不論你挑了誰,本妃都是高興的。”瑾悠順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柔聲說着。
素心惦記着旁的事情,目光落在瑾悠的手上,一時有些移不開,過了今天,王妃還會這樣與她好好說話麼?
素心沒有回話,瑾悠便以爲素心是不樂意的,便道:“你若是這幾個都不樂意,也沒有關係,左不過時間還長,想要挑個什麼樣的都成,旁人的婚事,本妃不管,但是你的婚事,這寧王府上下,隨着你挑。”
瑾悠輕輕的撫着小腹,覺得這輩子比上一世着實好了太多,如今她也能有了自己的孩子了,素心上一世被自己牽累,不知道最後落得個什麼下場,這一輩子,自己有能力,定然要將素心的後半生安排妥當了!
素心輕輕點了點頭說道:“等王妃的身子好了,奴婢就開始琢磨自己的婚事。”
素心的聲音極低,好在瑾悠沒有聽出旁的意思來,素心扭過身去,透過車簾的縫隙,瞧着外頭,錢府醫在火狐館那等着,要出事,會在火狐館附近,這樣錢府醫才能理所應當的救治王妃……
很快便到了火狐館附近,素心甚至可以明顯感覺出,馬車的速度慢了下來,瑾悠已經提前吃了定嬤嬤做好的羹湯,裡面有讓胎像不穩的材料,只要再經過震動,以及錢府醫的“救治”,這個孩子就再也保不住了!
素心輕輕的閉了閉眼,手不自覺的放在瑾悠的裙襬之上,瑾悠今天穿了一件連身的玫瑰紫襦裙,只要她使些力氣,瑾悠的身體,就會隨着她往外掉!
素心咬了咬牙,輕輕的一閉眼,直直的往馬車外滾去,似是突然受到了什麼力量,站不穩一般,瑾悠下意識的就去拉拽素心,只這一下,就讓素心一下子再也忍不住落淚,便是到了這個時候,瑾悠也顧着她的安危,要救她!
瑾悠不知道怎麼回事,她會不受控制的摔到了馬車外頭,她弓着身子,想要護着自己的肚子,可是六個月的身孕,肚子已經不小了,這樣突然間發生的事兒,根本就容不得她改變位置,到底還是磕到了肚子上!
瑾悠那個時候還是清醒的,就見沈珺昊飛奔下馬,將她抱了起來,直直的往旁邊跑去,瑾悠擡眸,隱隱瞧見了“火狐館”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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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悠就那麼倚着牀榻,不聲不響,她覺得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醒了,她的孩子也沒有了,她不知道自己這般呆愣愣的,在想寫什麼,只覺得整個人都空虛到了極點,彷彿已經飄忽了起來,不受自己的控制。
定嬤嬤做了一些羹湯來,瑾悠可以聞到裡面濃濃的中藥味道,瑾悠不肯喝,只愣愣的那般躺着。
蔣嬤嬤從定嬤嬤手中接過來,輕聲勸道:“王妃,王妃這算是坐小月子,得把身體裡的東西清乾淨,不然日後不利於有孕,王妃日後總還是要生下小皇子的,得珍重自身才是,王妃到底年輕……”
聽蔣嬤嬤這般說,瑾悠顫抖着接過蔣嬤嬤手中的羹湯,低聲呢喃,“嬤嬤,本妃總覺得,喝了這湯藥,他便徹底的離開本妃了,本妃捨不得……”
事情出了這麼久,這是瑾悠張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在內殿守着的人,都默默垂淚,沈珺昊聽聞瑾悠醒了,正要進去瞧她,走到內室門口的時候,就聽見這樣一句,讓沈珺昊的手,生生的停在了半空中。
瑾悠有多麼注重這個孩子,她是怎樣心疼雪兒和婉婉,就多麼期盼,有一個他們共同的孩子,而如今,因爲他的疏忽,他讓瑾悠徹底的失去了這種希望。
沈珺昊落在半空中的手,突然緊握成拳,他一定要讓蕭宏峻付出代價,他要蕭宏峻生受着毒藥的痛苦,還要他們蕭家的人,爲他的孩子陪葬!
沈珺昊變換了神色,帶着淡淡的憂傷,走進了內室,瑾悠也已經將清宮的湯藥喝完了。
“喝完了?”沈珺昊坐在瑾悠的身側,瑾悠便想要坐起來,蔣嬤嬤連忙攔了道:“王妃如今可不能坐着,傷腰。”
瑾悠的動作停在半晌,沈珺昊輕輕的擺了擺手,蔣嬤嬤等人便退了下去,瑾悠不方便坐着,沈珺昊便乾脆躺在了瑾悠身邊,輕聲說道:“以後還會有的。”
瑾悠聽了這話,淚便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落入髮髻後的蜜合色迎枕中,“妾身只是後悔的很,多少人盯着妾身的肚子,妾身心裡明白,蕭家的人,有多麼的不希望妾身生下這個孩子,妾身也知道!”
“若是孩子是被蕭家的人弄沒了的,妾身還有一個可以怨恨的人,可是他卻是因爲妾身自己不注意,纔沒了的,妾身覺得沒能保護好他……”
沈珺昊沒有讓瑾悠止住淚水,錢府醫說,瑾悠需要發泄,這般一直不說話,總是不成的,將心底裡想要說的話,盡數都說出來,才能讓心氣平和了,只是不能哭的太久,對眼睛不好。
“要怪,就怪我,若不是我要帶你出府,也不會出了這樣的事兒。”沈珺昊輕輕的將瑾悠擁在懷裡,“蔣嬤嬤說的對,咱們以後還會有孩子的,可若是你現在不好好將養着,身子虧了,日後可就很難再有身孕了。”
瑾悠默默垂淚,將目光停留在窗邊的美人榻上,那邊的小几子上,還摞着衣衫,是瑾悠這幾個月所做的,從剛出生到週歲的衣衫。
沈珺昊順着瑾悠的目光瞧過去,低聲說道:“留着給後面的孩子穿,也是一樣的。”
瑾悠一時沒有說話,沈珺昊便道:“方纔我進來的時候,素心在外頭跪着,你這次的事兒,是因素心而起,她心裡過不去,你若是在這樣下去,怕是素心要在門口將腿跪折了!”
“跟她沒有干係,她也沒有想到……”瑾悠低聲說着。
沈珺昊輕輕的拍了拍瑾悠的後背,溫聲說道:“蔣嬤嬤等人說了好久了,可她就是不起來,我也說了,可她不肯聽,看來只有你與她說,才成了!”
瑾悠深吸了一口氣,“讓素心進來說話吧,妾身勸勸她。”
沈珺昊點了點頭,又在蒼白的額頭印下一吻,低聲說道:“那你好好跟素心說說,你也打起精神來,要不然,我瞧着素心怕是從你這裡跪完了,就要上吊去了。”
聽沈珺昊說的這樣嚴重,瑾悠眉頭微微皺起來,用了些力氣說道:“快讓她進來,這事兒哪裡就怨的到她身上了。”
沈珺昊笑着點了點頭,看了瑾悠一眼說道:“你提起些精神來,不然怕是你怎麼說,素心也一門心思的想要給咱們的兒子陪葬了!”
沈珺昊走了出去,一張含笑的臉,方纔沉了下來,低聲對素心道:“提起王妃的心緒來,別讓她想了旁的事兒。”
素心點頭應了,福身進了內室。
瑾悠安慰了素心一陣子,生怕她當真如沈珺昊所言,要去上吊了去。
“也許這便是命,他不該來到這個世上,或者說,如今還不是時候。”瑾悠的聲音淡淡的,她前世也沒能留下個孩子,“等着王爺登基,寧朝的局勢安穩了,到時候想要生下幾個小皇子也能成了。”
素心順着瑾悠的話茬說着,“王妃說的是。”
“所以啊,你現在不能尋死膩活的,你得趕緊着從隨風幾個人裡選一個出來,到時候生下不少孩子來,給小皇子們做伴讀,旁人的孩子,本妃是信不過的,只有你們,打小跟着本妃的,本妃才才相信。”瑾悠面上帶着淡淡的笑意,似是憧憬着未來的日子……
沈珺昊到了外書房,馬元童早已經等在了那裡,見沈珺昊撩了簾子進來,便冷聲說道:“已經安排好了,蕭家的不少人都入了圈套,蕭雅公主那邊暫時還沒有動,王爺的意思?”
沈珺昊的面色如冰霜凜冽,“不能讓蕭家的人察覺出來,在蕭雅公主那邊要下大份兒,等到事成之後,再還了蕭雅公主就是!”
馬元童點了點頭,斟酌着問道:“王妃她……”
沈珺昊緩緩的出了一口氣,道:“錢府醫是個厲害的,如今毒素只餘下一點兒,調養一年也就好了,但是……她的身體,許是再也不會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