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錢府醫便在正院門口候着了。
蔣嬤嬤撩了簾子出來的時候,正正見錢府醫在一旁搓着手,不由得上前問道:“錢府醫這麼早來了正院,可是有事兒?”
錢府醫見了蔣嬤嬤,忙笑着說道:“算不得什麼大事兒,只是如今王妃已經六個月的身子了,我仔細琢磨了琢磨,王妃到底年輕,又是頭一胎,所以想着,是不是就留在正院等着傳喚……”
錢府醫說的有些猶豫,蔣嬤嬤便皺了皺眉,錢府醫說的好像很有道理,但是沒有一條是站得住腳的,瑾悠也不算是很年輕的了,便是頭一胎比較危險,但也不至於六個月就開始……
蔣嬤嬤將錢府醫拉到廊下,沉聲問道:“你實話跟我說,是不是王妃的身子有什麼不大妥當?”
錢府醫一愣,連連擺手道:“嬤嬤說的什麼話,怎麼可能呢?王妃的胎一直是我看顧的,若是當真有事兒,王爺也饒不了我,我是……是……”
“到底是爲什麼?你若是不說清楚了,我可不能讓你進了這個正院去,雖說你是個大夫,可到底還是外男,這是在寧王府不那麼忌諱着,可若是將來入了宮,你這可就是大罪過了!”蔣嬤嬤現在將正院看得極緊,生怕有人存了什麼壞心思,傷害了瑾悠和孩子。
錢府醫愣了愣,咬着牙說道:“既是如此,我也就不瞞着嬤嬤了,我……我瞧上了王妃身邊的素心,想着趁此機會,能多跟素心親近親近,且王妃身邊確實是需要****診脈,畢竟這是在寧朝,不是在大理,不知道多少皇族蕭家的人,想要看着王妃落胎呢。”
錢府醫後頭的話倒是有道理,若不是因爲在寧朝,蔣嬤嬤等人也不會這麼看顧着正院,恨不能連個蒼蠅也飛不進來。
“你跟素心是怎麼回事?”蔣嬤嬤不放過任何一個疑點,“你不會不知道吧?王爺跟前的隨雷和隨風,都是喜歡素心姑娘的,你這麼橫插一槓子,算是怎麼回事?”
錢府醫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道:“蔣嬤嬤,這……我也是沒法子,當初去雲府,給齊王妃瞧病的時候,王妃是派了素心跟我一道的,這久而久之的,就日久生情了。”
“我也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也知道比不過隨風和隨雷,但是好歹我也得努力一下不是,還請嬤嬤通融一下,在下感激不盡。”錢府醫說完,給蔣嬤嬤行了個大禮。
蔣嬤嬤側着身子躲了躲道:“別,我可受不起你的禮兒。”
蔣嬤嬤往正院瞧了瞧,想着素心和素雲年紀都不小了,這婚配之事,也是早晚的,錢府醫倒也是個不錯的,只看素心自己個兒是怎麼想的了。
“我也做不得主,這事兒我得跟王妃說說,若是王妃同意了才成!”蔣嬤嬤從懷裡抽了塊兒帕子出來,抹了抹脣角,直接就去了內室。
錢府醫卻愣在了原地,方纔蔣嬤嬤的那方帕子,隱隱能聞出些旁的味道,難道說,是蔣嬤嬤?
錢府醫百思不得其解,沈珺昊和他都猜測,這瑾悠身上的毒,必然是身邊的人,才能下了的,可如今在正院伺候着的,都是瑾悠信得過的人。
這就說明,瑾悠身邊的人,有人背叛了主子!
沈珺昊猜測不出這其中之人,只能讓錢府醫直接入住了正院,來打探。
這事兒還不能沈珺昊出面,所以錢府醫便一早想了這樣的應對之策,他原是不願意趟這趟渾水的,依着他的意思,他就是說素雲或是雲珠,也不會說了素心,以免跟隨風和隨雷鬧起來。
可他與素雲和雲珠實在是沒有交集,唯一打過交道的,便是素心了,所以錢府醫只能隨口說了素心。
錢府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若是連蔣嬤嬤都靠不住了,這正院的水,得多深啊!
錢府醫還沒有感慨完,就見蔣嬤嬤在正廳門口衝他招手,錢府醫連忙跑了過去。
蔣嬤嬤帶着笑臉說道:“算你命好,王妃說了,讓你在西廂房住着,等到王妃生產完,你再離開,到時候,素心姑娘心裡頭中意誰,那就是誰了,你不許再這麼鬧騰。”
錢府醫點了點頭,訕笑着應下,又衝蔣嬤嬤做了個禁口的手勢,生怕到時候將這件事情弄假成真了。
蔣嬤嬤以爲錢府醫是擔憂素心會聽到,會心一笑道:“你放心,我的嘴嚴得很,你自己想着自己個兒吧!”
“走,進去跟王妃請個安,我吩咐小丫頭們,將你的東西收拾過來!”蔣嬤嬤撩了簾子,讓錢府醫走了進去,瞧着錢府醫的背影,蔣嬤嬤眼睛眯了眯,卻沒有再說旁的。
錢府醫進了內室,瑾悠早已經穿戴妥當,倚在窗下縫製幼兒衣衫,針腳細密,錢府醫淡淡的掃了一眼,默默垂下頭去,瞧着王爺那天的意思,是想要留住王妃了。
可瞧着王妃這心思,怕是滿腔的思緒都在孩子身上……
錢府醫無聲的嘆息一口氣,若是不能尋找到毒物的源頭,王妃和孩子的命,都保不住。
錢府醫給瑾悠請了安,瑾悠笑着瞧了他兩眼,便吩咐道:“素心,你幫着錢府醫將西廂房收拾出來,看看有什麼要改動的,或是什麼要添置的,別委屈了錢府醫。”
素心笑着應了,直接領了錢府醫奔西廂房而去,偏錢府醫還得笑嘻嘻的跟在素心身後,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
錢府醫也沒有什麼心思收拾東西,好歹應付了幾句,素心卻是盡心盡力的,將一切都安排的妥妥當當的。
錢府醫在一旁瞧着直讚歎,難怪隨風隨雷兩個人都瞧上了素心,這素心還真真不是一般的利落妥帖。
好容易收拾完了,素心拿了一方帕子出來,輕輕的擦拭汗跡,錢府醫又隱隱的聞到了那種味道,一時之間愣在那裡。
若說蔣嬤嬤手裡有,是蔣嬤嬤要對王妃不利,可素心手裡也有,這便有些奇怪了,雖說這毒對於沒有身孕的人,沒有太大的壞處,但是對於素心這種還沒有婚配的女子來說,也是有些壞處的。
蔣嬤嬤這麼大年紀了,不介意也就罷了,可素心怎麼會?應該不可能是身邊的人故意聯手陷害寧王妃的。
想到這裡,錢府醫直接就拽住了素心的手,讓素心一時有些會意不過來,怒容滿面的盯着錢府醫,怒斥道:“錢府醫,你這是做什麼?”
錢府醫沒有說話,他現在的所有心思都在那方帕子上,也不管素心說什麼,直接就將素心的手指掰開,將帕子取了出來,那是一方繡着黃色小碎花的帕子,只看針腳,似乎不是很細密,甚至是有些粗陋的。
錢府醫捧着那帕子,放在了一旁的小几子上,又從一旁的藥箱中,尋出些小琉璃盆和瓶子,用銀剪子將素心帕子的一角剪下來,細細在陽光下瞧着。
素心只看着錢府醫這模樣,隱約猜到了什麼,不敢再做聲,將一旁的小丫鬟們全部打發了,不錯眼的盯着錢府醫。
錢府醫細細分辨了一番,方纔看向素心問道:“素心姑娘可能將這內裡的絲線完整的弄出來?”
這種細緻活,錢府醫可做不來,不得不求助與身邊的素心,只端看素心的模樣,是不知道這裡頭有毒的,且素心的針線活,他是見過的,不可能繡成這個模樣。
素心輕輕的點了點頭,從自己腰間翻出一個小小的針線包來,將那剪下來的一角放在小几子上,輕輕的勾挑着絲線,鵝黃並着淡粉的絲線,很快便成爲了長長的一條。
素心將兩根絲線遞給錢府醫,也不敢說話,就那麼瞧着他。
錢府醫這個時候也沒工夫跟素心解釋,直接將兩根絲線放在自己的容器裡,加了準備好的清水,一點點的用小火爐淬鍊出來。
時間過得很慢,可素心和錢府醫誰也不覺得,只盯着那小小的琉璃容器,很快,裡面便有了一層淺淺的白。
錢府醫放在鼻子跟前聞了聞,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就是這種毒,只有有了毒源,他就能調配出解藥了!
“是什麼?”素心看着錢府醫的表情,有些震驚的問道,她沒有想到,這小小的一方帕子裡,會有毒。
“你用了這個帕子多久了?”錢府醫沒有回答素心,反而擡眸問道。
素心盯着錢府醫,心裡過了個遍,都覺得不大可能,“大概有四個月了吧。”
“是……是對王妃的……”素心咬着牙問出這句話,她不覺得自己一個小婢女,有什麼可被人下毒的,但是瑾悠不同。
錢府醫輕輕的點了點頭,低聲問道:“這帕子裡的味道,似乎蔣嬤嬤那裡也有,還有誰有這樣的帕子?都用了多久?是誰給了你們的?”
素心一下子有些承受不住,頹然的坐在一旁的圈椅裡,“這不可能……不可能……我的,素雲的,雲珠的,雲瑤的,蔣嬤嬤,定嬤嬤,徐媽媽……”
素心覺得自己已經不能呼吸了,凡是在瑾悠身邊的人,都有,而且,“王妃手裡的帕子,也有……”
錢府醫瞪大了眼睛,如此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