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靜在路上,輕輕的在素心手中,寫了幾個字。許是前世素心一直在身邊的緣故,澹臺靜已經習慣了這種溝通方式,倒是素心有些心疼。
三小姐原是一副好嗓子,如今算是徹底毀了,日後再也不能與人輕聲細語的說話了。
夏日的黃昏,園子裡要涼爽的多。
百花園原是澹臺靜的母親專門闢出來的,董氏愛一些花花草草,將百花園打理的四季花香不斷。
先前董氏在的時候,澹臺靜總是與董氏來百花園納涼,可自打董氏身故後,澹臺靜不願觸景生情,便再也不肯來了。
倒是葉氏生的那對雙胞胎,五小姐澹臺萱,六小姐澹臺芷,霸佔了園子!
澹臺靜一直行到園子正中,也不左顧右盼,似是不知道五小姐澹臺萱此刻就坐在後頭的薔薇花架下納涼,澹臺萱也懶得給澹臺靜行禮,自是不肯出來,便也裝着沒瞧見的模樣!
素心挽着個竹籃子,笑得歡快,掐了兩朵品相不錯的芍藥花,聲音清脆,笑着問道:“三小姐,王公子是喜歡這豔紅色的,還是那個宮粉色的?三小姐只知道王公子喜歡芍藥花,難道沒有問問顏色不成?要不然,奴婢將各色的都摘上一朵?”
聽着語涉王子瑜,澹臺萱一下子從藤椅上坐了起來,透過薔薇花架看澹臺靜一行人,果然就見澹臺靜笑語盈盈的點了點頭!
澹臺萱恨不能咬碎了一口銀牙,澹臺靜都已經成了啞巴,居然還惦念着子瑜哥哥,她也不想想,她一個啞巴,能不能配的上子瑜哥哥!
澹臺萱的眼神在素心挽着的竹籃子上轉了個圈,原來子瑜哥哥喜歡芍藥花。
澹臺萱衝身邊的丫鬟飛舞使了個眼色,飛舞便立刻心領神會,從後面的薔薇花架下,貓身出去,又從芳菲院那廂繞了過來,正巧澹臺靜三人也要走了,正正在一旁的雨花石小徑上撞個正着。
飛舞裝作着急忙慌的樣子,匆匆給澹臺靜請了安,急道:“三小姐,五小姐院子裡的冰沒了,這會兒正在發脾氣,奴婢得緊着去取了來!”
澹臺靜輕輕點頭微笑,算是理解了她的焦急模樣!
飛舞趁着機會,從素心身邊饒過,好巧不巧的,正好將素心撞倒,兩個人滾落在一旁的花徑裡,素心竹籃裡的芍藥花,盡數都落入了泥土,飛舞趁機還揉了幾把,幾朵開的正繁複熱烈的芍藥花,瞬間變了顏色。
飛舞翻身跪地,驚慌失措道:“都是奴婢不小心,要不然奴婢去給三小姐再採一些吧!”
澹臺靜蛾眉輕蹙,似是有些懊惱,素心也忙行禮賠罪,徐媽媽見狀,連忙打圓場道:“飛舞你緊着五小姐的差事,這花兒,便讓素心再去採一些便是了!”
飛舞等得便是這句話,躬身垂首一陣風兒似的去了!
素心瞧了澹臺靜一眼,澹臺靜衝她微微點了點頭,素心便又挽着竹籃扭轉身去採芍藥,可就這麼會兒功夫,開的不錯的芍藥花,哪裡還有蹤跡,剩下的不是花骨朵,就是即將開敗了的,素心裝作懊惱的跺了跺腳,只採了一旁的檸檬花,又去給三小姐回話了!
澹臺萱躲在後頭的薔薇花架下,捧着方纔丫鬟飛雪採的一籃子芍藥花,冷哼一聲,嬌聲道:“跟我搶,也得瞧瞧你還搶得過,搶不過!”
飛雪將頭低得死死的,五小姐這是又欺負三小姐了。三小姐沒了親孃,如今又被五小姐害得成了啞巴,怎麼五小姐還這麼不依不饒的!
但是這話,飛雪卻是不敢說的,當初五小姐將三小姐推下水的時候,自己勸說五小姐去跟老爺夫人請罪,就被五小姐甩了一巴掌,那種疼痛,到現在還火辣辣的……
澹臺靜這邊瞧了一眼素心的竹籃,便知道,澹臺萱是一定上鉤了,明個兒一定會拿了芍藥花去討好王子瑜!
澹臺靜泛着粉嫩光澤的脣,微微揚起,勾起一彎新月,王子瑜喜歡芍藥花不假,王子瑜自恃清高,不屑那些個喜歡牡丹的,倒是對“花相”芍藥情有獨鍾。
只不過嘛……這芍藥花還有個別稱,喚作“將離草”,男女之間,以芍藥花相贈,只有兩個意思,一個是惜別之情,另一個,便是結情之約了!澹臺靜如今倒是好奇的很,王子瑜會不會收下澹臺萱情意綿綿的芍藥花呢?
徐媽媽一路小心查看着澹臺靜的臉色,又想到方纔澹臺靜的所作所爲,三小姐是怎麼想的呢,是因着自己不能說話了,所以覺得心灰意冷,便放棄了王子瑜?還是說,三小姐當真看開了,瞧不上王子瑜了?
徐媽媽輕輕嘆了口氣,王子瑜不過十五,就已經成了秀才,這在澤城是頭一個,也難怪老爺會讓家境貧寒的王子瑜到府裡的學堂唸書,將來若是有幸得個一官半職的,定然會感念老爺恩德。
可這樣的寒門學子,若是將來能出人頭地也就罷了,若是不能,豈不是耽誤了三小姐?
徐媽媽一直瞧不上王子瑜,三小姐是什麼人,正五品知府的嫡出小姐,還有個姨夫是正四品的中州刺史,縱然夫人去了,但外祖家的關係也親近着呢,尋個正經八百的官夫人做,那也是綽綽有餘的,沒必要耗費青春美貌,跟一個寒門子弟苦苦熬着。
澹臺靜發覺徐媽媽一直在一旁暗暗觀察她,終是不忍心,溫柔的攤開了徐媽媽的手,在其手心寫下:“媽媽放心,靜兒不喜歡王公子!”
徐媽媽心裡頭的一顆石頭落了地,面上的笑容也真摯起來,主僕三人回了梨若院,正見自家老爺澹臺善昌趕了過來,身後還跟着一直低着頭,紅着臉的素月!
澹臺靜微微一笑,澹臺善昌一定是爲了那夢境而來的,澹臺靜想要在澹臺善昌那裡做一個不可或缺的福星女兒,就得抓住這個機會,否則,若是澹臺善昌一直不關心後宅,任由葉氏拿捏自己,自己這輩子依舊是翻不得身的!
澹臺靜這樣想着,便帶了溫婉的笑容,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