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瑾悠先前還不知道到底沈珺昊頂着多大的壓力做這個寧王殿下,可這會兒聽了慕容景輝的話,她算是徹底的明白了。
她似是理解了,沈珺昊每日的早出晚歸,卻是因爲害怕她擔憂,儘量趕回來用晚膳……
瑾悠被雲珠攙扶着,一路無言,等到了內殿,雲珠服侍着瑾悠更換家常的衣衫,因爲雲珠服侍瑾悠的時間並不長,一不小心弄錯了一粒盤扣,碰到了瑾悠先前被雲無雙掐住的脖頸處,讓瑾悠有些微痛,回了神。
“雲珠……”瑾悠終是張了口,卻沒有在意雲珠的笨手笨腳,反而問道:“雲珠,你們訓練做暗衛的時候,是個什麼樣的情景?王爺知道嗎?”
雲珠以爲瑾悠要問些什麼,竟然這般凝重,只是笑着回道:“當時覺得很難的,每日裡都擔驚受怕的,不知道第二天的任務是什麼?也不知道第二天能不能活着回來睡覺,那種感覺,真的很……難形容。”
雲珠耐下心來給瑾悠繫着盤扣,“可是如今再回想起來,又覺得那樣的日子是充實的,我們訓練時候的情意也是難得的,也許王妃不知道,奴婢們跟旁的暗衛是不一樣的。”
“旁的暗衛,那是自相殘殺,最後的勝出者,纔會成爲真正的暗衛,可以說,所有的暗衛,都是踩着多少人的屍體出來的,可是奴婢們不一樣,王爺是跟奴婢們一批訓練的。”
“王爺帶着奴婢們,講究的是合作,講究的是默契,不是奴婢誇口,奴婢們這一批暗衛,絕對是所有暗衛中的佼佼者,人人都說,暗衛是不能有感情的,會讓暗衛做任務的時候出差錯。”
“可是王爺卻說,有了感情的暗衛,纔會更加堅強!”雲珠似是回憶着當初沈珺昊說這話的時候。
“奴婢們當時也是不大相信的,哪一家的暗衛不是那麼自相殘殺過來的呢?可是等到奴婢等人出師,與大理皇家暗衛曾經對戰過一場,事實證明,奴婢等人贏了,且贏得徹底。”雲珠臉上綻放着笑意,似是從來沒有那樣開心過。
見瑾悠詫異的盯着她瞧,雲珠笑得合不攏嘴,“王妃是不是也覺得奇怪?別說王妃了,便是奴婢等人當初也覺得,應該是打不過他們的,可是奴婢們就是贏了。”
“後來王爺給奴婢們解釋過,說是旁的暗衛沒有感情,生死置之度外,是戰鬥力強一些,但是正因爲他們心中沒有牽掛,所以死的時候,就會更容易一些。”
“奴婢們受了傷,心裡還有牽掛,就捨不得死。”雲珠笑着將沈珺昊當初的話說完,笑呵呵的看向瑾悠,“王妃是不是也聽不明白這樣的話?奴婢也不明白,反正就是覺得王爺說的話挺對的。”
瑾悠微微頷首,她明白,她明白董珺昊的意思,因爲有牽掛,所以才捨不得死,是強大的意志力支撐着他們活着。
可是聽到沈珺昊竟然也參加過這樣的暗衛訓練,瑾悠還是忍不住捏了一把汗,心裡又將慕容景輝的話,牢牢的記在心裡。
瑾悠知道,若是沒有慕容景輝的提醒,一旦她受人逼迫,知道她和沈珺昊中間,必須要死去一個人的時候,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捨棄性命,換取沈珺昊的性命。
可是慕容景輝說的對,一旦她死了,就等於是將最鋒利的刀,插入了沈珺昊的胸口,她的自裁一定會是沈珺昊致命的傷!
慕容景輝能跟瑾悠說這個,就意味着,她和沈珺昊在刀尖上的日子,還很漫長,蕭宏峻一定是個不容易對付的人!
瑾悠深吸了一口氣,又打起精神來,她現在能做的事情不多,一是要不給沈珺昊拖後腿,另外一件,便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幫助沈珺昊。
力所能及的事兒,那二皇子妃雲雪落和三皇子妃慕容冰,便是首當其衝的了。
也許二皇子是個暴躁,心狠手辣的,三皇子是個披着羊皮的狼,他們再怎麼厲害,都禁不住有云雪落和慕容冰這樣的拖後腿!
瑾悠走到書案前,輕聲說道:“雲珠,你去外殿歇一會兒,讓素雲進來伺候筆墨吧。”
雲珠福了福身子,下去了,讓她打架方便,可若說是伺候筆墨的事兒,她還真真是不擅長的。
素雲挑了珠簾,進了內殿,見瑾悠正自己磨墨,連忙快走了幾步,到了書案跟前,接過了瑾悠手中的墨條,小心翼翼的磨墨。
方纔雲珠給瑾悠換了一件窄袖的淡紫色襦裙,外面罩着一件粉色蓮花紋褙子,正好適宜她寫字。
瑾悠想了想,沾着墨汁的手微微停頓,半晌纔在宣紙上落筆,一邊寫了二皇子妃雲雪落,另一邊寫了三皇子妃慕容冰。
在兩人的名字之後,又寫了一些東西……
等着瑾悠將一滿張的宣紙盡數寫了個遍,這才放下手中的狼毫筆,細細瞧着上面的字跡。
“寫完了?”突兀的沉穩之聲,讓瑾悠有些意外,一擡頭,正好落入沈珺昊一雙墨玉般的眸子中。
“董郎什麼時候回來的?”瑾悠有些詫異的看向沈珺昊,她竟然沒有發覺,沈珺昊是什麼時候進的內殿,又是什麼時候在這裡磨墨的。
沈珺昊見瑾悠寫完了,放下手裡的墨條,轉到瑾悠所在的書案那邊,瞧着書案上的宣紙,細細讀着,一邊說道:“進來有一會兒了,看你專心在寫東西,怕擾了你的思路,便一直沒有打斷你。”
沈珺昊端看着瑾悠所寫的簪花小楷,雲雪落後頭跟着的字跡是:珠光寶氣,珠寶閣,求子方,可能會私通……
沈珺昊面色一沉,繼續看下去,慕容冰後頭跟着的字跡是:柔弱落淚,擅長裝作弱勢,三皇子獨寵,卻無子,心思機敏……
沈珺昊還沒有看完,瑾悠又拿出了一旁的賬本,指着沐府的那頁說道:“妾身拿着這個去給了先生瞧,先生與妾身都覺得,這個應該就是個時辰,地點在沐府,因爲不大確定他們的意圖,所以妾身和先生都覺得,應該在等一等看看……”
瑾悠沒有說完,沈珺昊就將那賬本掩了,輕輕的拉着瑾悠的手,沈珺昊在身後的圈椅上坐了,又順勢將瑾悠拉了過來,坐在了自己的腿上,讓瑾悠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這才張口道:“我今個兒回來的這樣晚,就是因爲去了沐府……”
“啊?”瑾悠有些震驚,沒想到沈珺昊竟然是先她一步得知了這樣的消息。
沈珺昊給瑾悠暖着手,瑾悠方纔一直在寫字,手指有些微涼,沈珺昊將瑾悠的手指握在自己的掌心,一個手指一個手指的幫她按摩着,說道:“火狐館那邊也得了些消息,我起先也不大確認,便尋了祝管事,要了玲瓏閣的賬本,對比了一下,便明白了。”
“那沐府到底是何人,又有什麼事兒?要用了這樣隱秘的方法見了董郎?”瑾悠一心急,就着急的往沈珺昊身上瞧,生怕他進入的是龍潭虎穴。
“你身上有沒有受傷?”瑾悠一邊說着,一邊去解沈珺昊的衣襟,想要查看他身上有沒有帶了傷口。
沈珺昊捏着瑾悠的手,微微一笑,在其耳邊輕聲細語的說道:“王妃,這會兒要安寢不成?”
這樣曖昧的呼吸在瑾悠耳邊停着,讓瑾悠心跳都漏了一拍,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到底在做着什麼,倒像是極着急的模樣……
瑾悠這才停了手,問道:“當真沒有受傷?”
“沒有!”沈珺昊很肯定的答覆瑾悠,給她吃一顆定心丸,隨後說道:“先前你我猜測的沒有錯,二皇子的身體,確實有問題!”
瑾悠一愣,下意識的低聲說道:“這麼說,二皇子是當真不能延續蕭家血脈?”
沈珺昊點了點頭,“是三皇子動的手!”
“王爺怎麼會知道的?”瑾悠皺着眉詢問沈珺昊,可下一刻就明白過來,“是沐府?”
沈珺昊點頭應道:“正是,這沐府雖不打眼,但是宮裡的王太醫,卻是沐府的遠親,這次便是王太醫與我見面的。”
“王太醫是什麼意思?”瑾悠本能的戒備起來,能用了這樣隱秘的方法求見沈珺昊,這個人,不一定是可信的。
“他求本王救他滿門性命!”沈珺昊想到當時王太醫的說辭,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這個王太醫是個有本事的,醫術是宮裡最好的,但是因爲爲人不夠圓滑,在太醫院並不順利,是三皇子拿捏了他,讓他在二皇子的藥裡動了手腳。”
“王太醫可以號脈診斷出來,但是旁的太醫卻是不能的,不過沒有不透風的牆,一旦二皇子發現自己的身體有問題,尋到一個厲害的大夫,將這個毒藥查出來,二皇子的性子,一定不會饒過王太醫,而三皇子是個擅長自保的,也不會放過他,所以他只能求得人庇佑!”
沈珺昊解釋完這一切,瑾悠總算是明白過來了,“那王爺怎麼想?這個王太醫,可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