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悠看向來人,溫柔而拘謹的給多羅郡王行了個福身禮,卻是沒有說話。
多羅郡王上前兩步,語氣輕挑,“本郡可是在這裡等候多時了,真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瑾悠上下打量了多羅郡王一眼,只見他穿着一件白色軟煙羅裰衣,腰間綁着一根黑色蛛紋紳帶,倒是跟自己聽聞的形象有些不大相符。
不過能在大理國皇宮中,穿白色衣衫的,估摸着,也只有面前的這一位了吧。
瑾悠沒有接着多羅郡王先前的那句話說,反而輕聲張口道:“大理皇宮內,除了皇上,皇后,或是太后身故,才允許穿了白色的孝衣,多羅郡王逾矩了。”
多羅郡王順着瑾悠的眸子,上下看了自己一眼,哈哈大笑道:“瑾悠縣主看來對本郡也很有情意,竟然這般關心本郡,本郡真真是榮幸,榮幸之至啊。”
瑾悠錯過身去,不準備再理會多羅郡王,想必他們日後見面的機會還有很多,沒必要在第一次正面相對之時,就將話全部說完。
多羅郡王卻是伸出手中的摺扇一攔,阻擋了瑾悠的去路。
多羅郡王今個兒拿的,乃是一柄鏤空香木摺扇,那扇子在瑾悠的鼻尖劃過,便有一股幽香傳來,那樣的濃郁,讓瑾悠微微屏住呼吸,她一向不喜歡濃郁的花香之氣,是以,她身上的香料等物,都是澹臺莉親自給她調製了的,這會兒聞到這樣的味道,便有些不悅。
“多羅郡王,這是何意?”瑾悠面色有些許慍怒,目光卻依舊平靜,“多羅郡王難道不知道,在大理,男女之間,是不允許私下相見的嗎?還是說,多羅郡王原本就預備着,想要毀了我的閨譽而來?”
多羅郡王“嘖嘖”了兩聲,搖頭嘆息道:“你瞧,瑾悠縣主對本郡印象着實不佳,也怪本郡那日裡喝得有些多了,竟然是衝撞了瑾悠縣主,本郡下次一定會注意着些,得罪了誰,也不能得罪了瑾悠縣主。”
瑾悠神色清淡,反問道:“多羅郡王的意思是,寧的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多羅郡王是在責罵瑾悠?”
多羅郡王連連搖頭,“看來瑾悠縣主對本郡的誤會還真真不是一點半點,還真是浪費了本郡的一番心意。”
“本郡聽聞,瑾悠縣主因爲祖母去世,要守孝三年,所以才能不議親,本郡想要博得美人心,與縣主一同守孝,竟然是壞了大理的規矩。”多羅郡王搖頭晃腦的說道:“看來,想要博得大理的美人心,還真真是不易的,本郡還要多學上一段日子,才能成啊!”
瑾悠眉頭微微凝起,聽着多羅郡王的話外音,看來他是真真的不準備及早抽身而退的,這樣瑾悠更加覺得,這個多羅郡王,定然是有備而來,衝着的人,正是她,亦或是,通過她,衝着的人是董珺昊……
瑾悠神色微斂,擡眸平視多羅郡王,“郡王初到大理,許多規矩許是並不知曉,可是您身邊的內監,定然是清楚的,可他們卻未曾提醒了郡王,怕是有意爲之呢,郡王此刻,不應該先去換了衣衫,再來與瑾悠說話嗎?”
“郡王要知道,雖說今個兒皇上與皇后娘娘不會參宴,但是這裡的御花園,卻是屬於皇上的,想必自然有人將御花園發生的事情,告知皇上與皇后娘娘的。”
“多羅郡王一時不知道規矩,可以原諒,但是瑾悠已經提醒了多羅郡王,郡王卻仍舊穿了這樣的衣衫,可見是故意爲之,難道說,多羅郡王對我大理的皇上與皇后娘娘不滿?想要詛咒了他們?”
瑾悠說的字正腔圓,一副生怕多羅郡王會聽不明白的樣子。
多羅郡王摸了摸鼻尖,微微一怔,卻是笑着說道:“聽聞瑾悠縣主溫婉動人,卻不想竟然也是個伶牙俐齒的,本郡要謝謝縣主的關心,本郡這就去換了衣衫,以免得罪了皇上與皇后娘娘,將本郡攆出大理境內,到時候本郡想要再見到瑾悠縣主,可就是難上加難了呢。”
多羅郡王一邊說着,一邊透露出脈脈情意,似是對瑾悠情根深種的模樣。
蔣嬤嬤實在瞧不下去,掙脫了桂媽媽的束縛,上前一步說道:“多羅郡王若是無事,還請讓開道路,瑾悠縣主身子不好,容易着了暑熱。”
“竟然是如此?”多羅郡王深深的看了蔣嬤嬤一眼,眼神中閃過一抹不悅,以及……殺意。
感受到多羅郡王的陰鬱之色,瑾悠生怕自己身邊的人,會有什麼閃失,輕聲說道:“還請多羅郡王早早換了衣衫,以免牽累了您身邊的內監。”
多羅郡王聽着瑾悠的話,將目光從蔣嬤嬤的頭頂收了回來,脣角又帶了似有若無的笑意,看向瑾悠道:“瑾悠縣主真真是個心善的,連本郡身邊的小太監,都要心疼了去,卻不知道要心疼本郡……”
多羅郡王搖頭晃腦的,似是很憂傷,瑾悠卻是懶得理會於他,見到多羅郡王將手中的摺扇收了起來,便徑自走了過去,想要離了那裡,再做打算。
只是瑾悠不知道的是,多羅郡王之所以會收回了摺扇,並不是打算要將瑾悠放過去的,而是……
果不其然,瑾悠從多羅郡王身邊走過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麼,膝蓋彎一軟,竟然側身倒向了一旁的多羅郡王。
瑾悠摔倒的間隙裡,正巧見着不遠處,一抹鋼藍色,一抹杏黃色,並肩而來。
沒等瑾悠看清楚來人是誰,就已經結結實實的落在了多羅郡王的懷裡!
瑾悠死死的抿着脣,她自己是絕對不可能這樣巧合的摔倒的,定然是多羅郡王的手段。
瑾悠眼神中難掩戒備,直直的盯着多羅郡王,而此時的多羅郡王,卻褪去了方纔的狂妄不羈,褪去了方纔的調笑,一本正經的將瑾悠扶了起來,又拱手行禮,體貼的關懷備至。
“瑾悠縣主可有大礙,用不用去請了太醫來?”多羅郡王趁機擡頭,看了一眼天色,又轉頭看向瑾悠擔憂的說道:“看來縣主真真是身子羸弱,這會兒日頭還不是很大,瑾悠縣主就已經有些站立不穩了,不知道一會兒還能否與公主們共同賞花?”
瑾悠緩緩的站起身來,沒有回答多羅郡王的話,因爲瑾悠很明白,多羅郡王的這些話,顯然不是說給自己聽的,便是這份體貼細緻,也不是做給自己看的!
瑾悠將目光從多羅郡王的臉上移開,看向方纔還有些遙遠的兩個人。
只見其中一人身穿一件鋼藍色彩繡葫蘆雙喜紋蜀錦長襖,逶迤拖地湖藍色纏枝寶瓶圖樣華裙,正是年紀二十有三的五公主,這般裝扮,端的是天姿國色。
後面一人,身穿一件杏黃底妝花緞面交領琵琶襟暗紋中衣,逶迤拖地洋紫色刻絲事事如意棉裙,也是個不甘於後的,裝扮的嬌俏可人,正是九公主。
顯然二個人就是衝着多羅郡王而來的,可是正巧二人趕到的時候,就見到瑾悠明明站得挺直,卻在多羅郡王身邊的時候,突然間側過身去,這在任何人看來,都是瑾悠故意爲之!
五公主聽完了多羅郡王的話,就冷哼一聲,看向瑾悠,嘲諷說道:“瑾悠縣主既然是個風吹就倒的人兒,又何必逞強來參加宴會呢,到底是賞花宴,是要走動走動的,不過瑾悠縣主也真真是個會摔倒的,好巧不巧的,正正摔到多羅郡王的懷裡,不知道的,還以爲是瑾悠縣主不要臉面,故意投懷送抱呢。”
五公主的冷嘲熱諷,瑾悠早已經習慣了,原本就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五公主到了這般年紀,還沒有出嫁,慢慢的,就養成了冷嘲熱諷,說風涼話的毛病,但凡是見到正當年華的小小姐,都少不得來這一出。
讓瑾悠有些意外的是,這次九公主也出手了,在一旁添油加醋的,嬌笑道:“可不是嘛?一會兒必然要讓幾個宮女好好的服侍着瑾悠縣主,以免跌倒在那花叢裡,若是尋常的花草也就是了,若是薔薇花等有刺的花卉,不小心毀了臉面,可就不好了。”
瑾悠盈盈而立,給五公主與九公主行了請安禮,正要開口解釋,就聽得身邊的多羅郡王說道:“兩位公主怎麼能這般譏諷瑾悠縣主?瑾悠縣主身子贏弱,本來就已經萬分難過了,卻沒有想到,兩位公主不知體貼,竟然還這般冷嘲熱諷,真真是讓本郡瞧不過眼!”
多羅郡王上前一步,用半護着瑾悠的姿態,站在她的面前說道:“瑾悠縣主不如等上本郡片刻,一會兒賞花宴之時,本郡便一直陪在瑾悠縣主身邊,這樣,即便是瑾悠縣主有何不適,也有本郡這個人肉墊子。”
“不必了!”瑾悠打斷了多羅郡王的話,今個兒這一切,分明就是多羅郡王故意爲之,他在故意挑起她與五公主與九公主的嫌隙!
瑾悠眼睛微眯,衝着三人福身行禮後道:“瑾悠與大將軍側妃有約,先行一步了!”
瑾悠在前頭走着,仍舊能感覺到五公主與九公主的嫉恨,看來今日這個賞花宴,真真只是個開始了!不過瑾悠卻是微微揚起了脣角,越是鬧得狠,她與董珺昊在一起的日子,就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