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董珺昊進入莊郡王府的時候,裡面已經哭聲一片了。
便是董珺昊經歷過不少次的浴血奮戰,也從來沒有想過,有一日,他會站在自己的外祖父府邸中,看到闔府上下,全部都是死去的人,血流成河,血腥味撲面而來,讓人忍不住作嘔。
董珺昊看到董家老太爺在頭裡一個個的查看傷口,叫嚷着,讓侍衛們查看,有沒有人還活着!
董珺昊就那樣愣愣的站在莊郡王府的門前,突然間狂奔起來,直直的奔着莊郡王爺的書房!
他外祖父竟然會在那書房中,他小的時候,也經常來玩……
可是……
董珺昊奔向那外書房的時候,纔到了門邊,便聽到了裡面痛徹心扉的哭聲,他的腿似是綁了千斤的砂石袋,再也挪不動一步……
澹臺莉是攙扶着樂清郡主的,聽到身後有聲音,扭頭看去,見到是董珺昊,立刻眼前一亮,搖晃着樂清郡主的身子,指着董珺昊道:“郡主,郡主,董爺回來了,董爺回來了!”
樂清郡主與悅凌郡主突然止住了哭聲,微微擡起了身子,向董珺昊看來!
因爲方纔樂清郡主與悅凌郡主是擋住了他的視線的,所以他根本就沒有看到,他只是見到,書房似是有打鬥的痕跡,書案與圈椅都是散亂在地的……
他以爲,他沒有看到莊郡王爺的屍身,這件事情,就沒有到了最壞的境地,莊郡王爺曾是上過戰場,打過仗的人,怎麼會輕易的就被人要了性命?董珺昊是不信的!
可是……
當董珺昊的視線,落在悅凌郡主與樂清郡主的手上時,他愣住了,兩個人擁住的那個人,分明就是他的外祖父!
他外祖父此刻睜着眼睛,脖頸間有個橫着的口子,裡面的血跡已經不往外流淌了,書房裡,四處都是血……
董珺昊沒有吭聲,一步一挪的,到了莊郡王爺的屍身前,像董家老太爺一樣,查看着莊郡王爺的傷勢……
他想要知道,是誰,是誰有這樣的膽子,竟敢將皇上的皇叔滿門殺害,是誰有這樣的膽子,竟敢對自己的外祖父下手!
他根本就不相信,不相信自己的外祖父竟然會在正月十五,賞月的時候,被人殺害!
他還約好了,約好開春之際,要與莊郡王爺一起去京郊踏春,莊郡王爺聽聞,京郊的溫泉莊子,是瑾悠的,還說着,要去那莊子裡泡溫泉……
結果,結果如今還沒有等到二月二龍擡頭……
他的外祖父,死不瞑目!
董珺昊的拳頭緊緊握着,突然間就揮到了一旁的柱子上,硬生生的凹進去一個拳頭印!
悅凌郡主有些心急,哭着喚道:“珺昊……”
此時,董家老太爺也趕了過來,看到這個樣子的董珺昊,站在門邊輕聲說道:“珺昊,你與我來,祖父有事情要告訴你!”
董珺昊瞪圓了眼睛,他那雙墨色的眼眸中,似是滲了血,彷彿不再是墨玉,而是一塊黑褐色的淤血!
“老太爺,是什麼人乾的!珺昊要爲外祖父報仇!”董珺昊怒聲說道。
看着董珺昊的樣子,董家老太爺的眼中,透着些許的凌厲,這原本是一個永遠都不會揭開的秘密,卻沒有想到,莊郡王竟然因爲當年的秘密,死不瞑目!看來,那邊的人,已經發覺了!
“你隨我來!”董家老太爺的眼底裡,有着掙扎,有着不情願,可是他到底還是要告訴董珺昊實情,這件事情已經瞞不住了!
董家老太爺這會兒神情堅毅,目光深邃,哪裡有平日裡遛鳥的老頑童模樣,也許,到了這個時候,面前的人,纔是當初入過內閣的董家老太爺!
悅凌郡主見到董家老太爺這個模樣,似是意識到了什麼,她還記得,當年老太爺的樣子,她也記得,自那日過後,董家老太爺,就告老退出了內閣,留在家中頤養天年了,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董家老太爺纔會變成一個老頑童的模樣……
悅凌郡主知道,一切都是因爲那一日,董家老太爺是爲了保護她們,纔會做出那樣的作態。
可今日,悅凌郡主再次見到了當年的董家老太爺,她知道,董家老太爺這個時候將董珺昊喚走,一定是要告訴他當年之事,可是……可是……
悅凌郡主低頭看向懷中的莊郡王爺,難道說,莊郡王府的滿門滅門,就是因爲當年之事嗎?
悅凌郡主見到董珺昊低着頭,就要與董家老太爺一同去了一旁的廂房!
悅凌郡主突然間放下懷裡的莊郡王爺,幾步爬到董家老太爺跟前,哭着道:“老太爺,有什麼話,咱們等着回府再說不遲,我父王剛剛身故,老太爺應該上報刑部,上報大理寺,讓他們來查探,是什麼人,竟然敢對我父王下手!”
“老太爺,您說是不是?”悅凌郡主的最後這句話,有些懇求之意,她求老太爺不要在這個時候說起當年之事,最好永遠都不要說出口!
董家老太爺看到悅凌郡主的乞求眼神,微微低下頭,離着她近一些,說道:“兒媳婦兒,這事兒,不能再瞞下去了,莊郡王府上下被殺害,手法並不是大理的武功……”
“不不不,我父王已經死了,沒有人會再查當年的事情,老太爺,兒媳婦兒求求您了,我父王已經死了,我沒有任何依靠了,老太爺……”悅凌郡主帶着哭音,聲音都是顫抖的,帶着惶恐,帶着不安,擔着驚懼……
老太爺皺了皺眉,看向悅凌郡主,“已經查到了你父王處,早晚會查到珺昊身上來,若是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將事情告訴他,難道你來日要看到他被人斬殺了嗎?”
老太爺的話,將悅凌郡主震懾到了,她自然是不願意董珺昊出事的,如果可以,她希望,可以用她的生命去保護董珺昊,“老太爺,我會護着他,我會護着他……”
老太爺慢慢俯下身去,看向悅凌郡主,用低的不能再低的聲音說道:“那不是一個人,是一個王朝,一己之力,無力迴天,你若是還心疼珺昊,就應該放手,讓他知道一切……”
悅凌郡主拽着老太爺的紫檀色直綴,死死不肯放手,“老太爺,您是知道珺昊的性子的,若是讓他知道了他的身世,他定然會拼了性命,去給我父王報仇,爲他的家族報仇,我求您……我不能眼睜睜的瞧着他去送死!”
董家老太爺的神情微動,似是也掙扎的近,看向悅凌郡主說道:“我心裡也是焦心的,我也不願意告訴他實情,我也希望,他會永遠都是我的孫子,可是天不遂人願……”
“若是告訴他,他尚且還能一搏,若是不告訴他,他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董家老太爺聲音微微沉重了下去,但依舊是隻有悅凌郡主一人可以聽得到。
董珺昊方纔救治瑾悠的時候,消耗了部分內力,並沒有那般警覺,也沒有聽到了這樣的話,他只是攥緊了拳頭,一雙滲了血的雙眸中,寫滿了仇恨……
悅凌郡主終於鬆開了手,頹然的跌落在地,樂清郡主還抱着莊郡王爺的屍身痛哭,文昌侯,武博候都是在宮中的,這會兒還沒有回來,這樣的場面,段紹峰自然是不敢讓他來了的,只有澹臺莉……
澹臺莉見到悅凌郡主與董家老太爺說了幾句話後,便頹然的倒在地上,裙襬不知道是被雪水浸溼了,還是被血水浸溼了,這般坐在地上,定然會着了寒涼的!
澹臺莉不得已,只得鬆開了攙扶着樂清郡主的手,幾步到了悅凌郡主的跟前,用出吃奶的勁兒,想要將悅凌郡主扶起身來,可是無論她怎麼用力氣,都不能將悅凌郡主扶了起來,彷彿悅凌郡主渾身上下的力量,都已經被抽乾淨了……
董家老太爺看着不忍,伸出手來,拉了悅凌郡主一把,將她安置到莊郡王爺外書房的圈椅上,看向澹臺莉道:“勞煩武博候世子妃,好好看着她……”
澹臺莉是後輩,哪裡能受的住董家老太爺這樣的話,連連應諾。
董家老太爺深深的看了悅凌郡主一眼,半晌纔不忍的說道:“也許,還有一線生機,咱們要相信珺昊……”
悅凌郡主聽了這話,卻是沒有擡頭,只是垂淚,不過片刻,淚水就已經浸溼了衣衫。
澹臺莉聽得暈暈乎乎的,不知道董家老太爺與悅凌郡主到底在說着些什麼,只能來回奔走,顧着樂清郡主與悅凌郡主的身子。
董家老太爺嘆了口氣,看向一旁充滿仇恨的董珺昊,輕輕的拍了拍董珺昊的肩膀道:“珺昊,你隨祖父來,祖父有事情要說給你知道。”
董珺昊此刻只關心,到底是誰殺害了他的外祖父,莊郡王爺,連大理皇室都敢動手,是誰給他們的膽子!
董珺昊整個人都散發着戾氣,跟在大踏步的走在前頭,直直的奔了廂房,董家老太爺緊隨其後,纔將門扉關閉,董珺昊便直直的問道:“祖父!到底是誰?是誰將我外祖父殺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