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姨娘能否給蓉兒幾分薄面?”澹臺蓉給老太太請安後,便扭身看向一旁圈椅上的朱姨娘。
朱姨娘心底冷笑,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站起身來,給澹臺蓉行了個半禮,道:“不知道大姑奶奶說的是什麼事情?”
任家老太太冷哼一聲,到底沒有說什麼,這個朱姨娘還真真是個難纏的,只一副傻氣哼哼的模樣,似是什麼都不知道的。
澹臺蓉輕輕的嘆息,有無盡纏綿之意,也不管自己的身份是什麼,還了朱姨娘半禮,方纔說道:“任家大小姐與大哥哥的婚事,總有我的幾分緣故在裡面,如今大哥哥尋不到人了,卻是不能耽擱了任府的大小姐。”
朱姨娘冷臉回道:“不是婢妾不給大姑奶奶薄面,而是這樁婚事,婢妾做不得主,如今老太太要退親,還要澹臺府拿出賠償的銀子來,莫說是澹臺府如今是分文沒有的,便是有,這話也不能這麼說不是?畢竟咱們大公子連澹臺府的家業都繼承不得了。”
“大哥哥是男子,就算是不能承繼祖業,將來也能夠賺出一份家業來,朱姨娘不是說了嗎?大哥哥是拿了府裡的銀子出走的,說不得就是要去外頭闖出一份家業來,可任家大小姐與大哥哥鬧成那個樣子,京城的婚事,都不能想了,到底是吃虧大一些的!”
澹臺蓉一副爲任雲寄着想的模樣,只可惜,任家老太太與任雲寄都是不領情的,反而明白,澹臺蓉爲何這般作態!
如今不是任雲寄要嫁去澹臺府,澹臺蓉先前的如意算盤算是徹底的碎了,澹臺蓉不趁着這個機會,好好的討好討好任雲寄和任家老太太,還能如何?
只可惜,不管澹臺蓉怎麼討好,任家老太太日後都不會再待她好了,當初是爲了任雲寄才忍了這口閒氣,這會兒任雲寄與澹臺懷鬆的婚事毀了,她如何能饒得了澹臺蓉去。
新仇舊恨的,一起算,有澹臺蓉受的!
朱姨娘似是連澹臺蓉也懶得理會的模樣,板着臉說道:“這會兒不管大姑奶奶如何說,咱們府裡都是沒錢的。”
澹臺蓉抿了抿脣說道:“這我是知道的,既然是咱們澹臺府對不住任家的大小姐,我身爲澹臺府的大姑奶奶,就沒有推脫的道理,我想要拿了自己的一半嫁妝出來,給了雲寄作爲補償,只當是咱們澹臺府的賠償,這樣可好?”
澹臺蓉話音一落,衆人都瞧向她,彷彿是不大認識的模樣!
任家老太太深深的看了澹臺蓉一眼,見到她穿了一件銀紅色葡萄石榴紋樣的對襟褙子,葡萄和石榴,都是寓意多子多福的,看來澹臺蓉還是惦念着,要給任毅生兒子的,只不過任家老太太早早的就給澹臺蓉下了陰寒之物,澹臺蓉想要生出他們任府的種,那是做夢!
但是由此帶來的隱患卻是,任府不能得了澹臺蓉的嫁妝!
是了,一個女子的嫁妝,自然是傳給自己的子女的,夫家無權使用,可澹臺蓉不能生孩子,這嫁妝豈不是白白便宜了澹臺蓉!
任家老太太沒有想到,自己論及任雲寄的婚事,竟然還能帶出來這樣的意外之喜,臉上都忍不住表現出欣喜之色來。
這樣也是好的,澹臺府不出銀子,就由澹臺蓉來出,左不過是他們任府賺了的!
任雲寄也有些詫異,她是知道,澹臺蓉當初爲了能壓制平妻福兒一頭,硬生生的帶了澹臺府半數的嫁妝來,如今卻要平白無故的給了她一半?
在任雲寄眼中,澹臺蓉絕對是個聰明狡詐的女人,就算是自己弄了個幻露回來,澹臺蓉也沒有被壓下去,卻是將她身邊的梅青提拔上來,做了任毅的通房丫頭!
都不用任雲寄細想,她便知道,這個梅青身上,怕是也有不少的鞭痕的,澹臺蓉捨不得對自己下手,也只能用自己身邊的丫頭爭寵了!
那樣都不能打倒了澹臺蓉,澹臺蓉這會兒卻是爲了自己與澹臺懷鬆退婚,拿出一半的嫁妝來,僅僅是爲了與她示好?
說實在的,任雲寄有些不相信,她總覺得,這裡面定然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說不得澹臺蓉是在算計着什麼。
朱寒煙沉吟片刻,看了一眼澹臺蓉,又掃了一眼任家老太太和任雲寄,方道:“若是大姑奶奶自己樂意,婢妾是沒什麼好說的,但是咱們府裡的意思,是不願意退親的,大姑奶奶有沒有想過,您這麼做,將來大公子回了府,大公子要如何自處了去?”
澹臺蓉輕嘆了一口氣道:“那到底是我嫡親的哥哥,如今我母親去了,祖母去了,只大哥哥與我是最親近了的,我不替大哥哥將這後頭的坑洞填滿了,還有誰能這樣做了呢,只當是我欠了雲寄妹妹的吧!”
澹臺蓉話語說的誠懇,扭頭看向任雲寄道:“若不是因爲我的關係,雲寄妹妹與大哥哥也不會傳出那樣的閒話來,我貼補雲寄妹妹一些,原也是應當的!”
朱寒煙也嘆了口氣,似是很憐惜澹臺蓉的樣子,“既然如此,那婢妾也就不多說什麼了,但是這門婚事是退還是不退,卻不是婢妾說了算的,婢妾還要回去請示大老爺與二老爺。”
澹臺蓉衝着任家老太太福了福身子說道:“老太太,澹臺府出了這樣大的事情,孫媳婦兒總得回府去瞧一瞧,若是老太太不介意,孫媳婦兒這就跟着朱姨娘回府去了,總要盡一份孝心纔是。”
“正好回府與父親和二叔父說一說雲寄妹妹的婚事,總不能讓雲寄妹妹就這麼蹉跎了青春去。”澹臺蓉說的情真意切,險些連朱姨娘都哄了過去。
若不是朱姨娘瞧着,澹臺蓉恨不能將自己手裡的帕子揉碎了,定然也是相信了這樣的話的,呵,用自己一半的嫁妝,要換了在任府未知的未來,大姑奶奶澹臺蓉這次也算是大出血了!
只可惜,這大出血,也不一定能換來任府的平安喜樂。
不過嘛?朱姨娘是樂意看到大姑奶奶澹臺蓉吃虧的,一個連自己的母親與祖母都不顧忌的人,吃虧都算是小事,依着朱寒煙的性子,必須得讓她生不如死,才能成。
任家老太太自然是放行的,能順道從澹臺蓉手中得了一半的金銀,任家老太太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二人趁着夜色上了馬車,朱寒煙一副憐惜的模樣,拉着澹臺蓉的手不肯放,“大姑奶奶這是何必呢,讓婢妾跟任家老太太爭上一爭,任家老太太也絕對不會討到便宜去,大姑奶奶何必用了自己的嫁妝銀子?”
澹臺蓉心裡厭惡至極,她從院子裡聽聞,朱姨娘來了,便以爲是來退親的,卻沒有料到,朱姨娘氣勢足的很,竟然是來與任家老太太叫板的!
難道朱姨娘就沒有想過,便是朱姨娘與任家老太太這場口舌之戰贏了,澹臺府不用出銀子是真,可她澹臺蓉卻是成了最受傷害的那一個?
任家老太太吃了悶虧,如何能不討還?那誰來還?可不就是她這個澹臺府的大姑奶奶!
所以澹臺府沒錢,她也只能出了銀子,將這個漏洞填補了! wωw▪ тт kΛn▪ CΟ
澹臺蓉心裡恨的不成,卻不能發作,這澹臺府一樁樁,一件件,就沒有一件事情,是能給她幫助的,好容易算計了澹臺懷鬆一把,卻沒有想到,竟然是吃虧更多了,只要想到半數的嫁妝,都要給了任雲寄,澹臺蓉就覺得心肝肉的疼!
澹臺蓉沒好氣的說道:“我能有什麼法子?難道能當真讓任雲寄替大哥哥守着一輩子去?那任雲寄留在任府,還不得天天去尋了我麻煩?”
澹臺蓉只覺得,澹臺府竟然是沒有一個好人的,她原本想着,有大夫人在,還能替她撐得一時臉面,卻沒有想到,大夫人爲了大公子澹臺懷鬆,竟然丟棄了她這個做女兒的!
大夫人竟然收拾了金銀細軟,與大公子逃了,難道大夫人就沒有想過,她與大公子帶着銀錢去過和樂日子了,她怎麼辦?她可是任府的孫媳婦兒,任家老太太和任雲寄豈不是要將那滿腔的怨恨,都發作到她的身上!
這也就罷了,澹臺大老爺竟然還不肯退親,又讓任雲寄與任家老太太更恨她一些,本來任毅就是個那樣的人,難道要她日後也每天受了鞭刑,伺候着任毅嗎?
想到日後的悲催日子,澹臺蓉就更氣不打一處來,根本就不想去參加澹臺府的喪事了,死了就死了,死了都要給她添麻煩,這算是什麼家人,倒不如死了的好!
這會兒澹臺蓉是一點兒也不記得,大夫人當初爲了她在任府的日子好過,給她十里紅妝的嫁妝了!
只想着自己要出了銀子,便忍不住心裡的滔天怒火!最重要的是,她出了這些銀子,也不一定能在任府過上好日子!
朱姨娘見到澹臺蓉憤恨的樣子,輕飄飄的說了一句話,卻是將澹臺蓉從地獄的底端一把撈了上來,澹臺蓉覺得,時間這麼長,她是第一次聽到這樣好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