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悠的病,終是好了,太醫院在皇后發了一通脾氣後,給瑾悠用了猛藥,讓瑾悠很快便清醒了,只是精神不濟罷了……
“縣主,嘉怡縣主來訪,您看……”素心福身問道,看着瑾悠斜倚在架子牀上的模樣,素心只想着,所有的人,都不讓瑾悠見,上次見了一個董家二房的什麼三伯母,就病成了這個模樣,若是再見旁人,誰知道會是個什麼樣?
可蔣嬤嬤卻說,這嘉怡縣主與旁人不同,讓瑾悠見見也好,素心只好來問瑾悠的意見。
瑾悠精神不濟,只在牀上歪着,聽了素心的話,方道:“她若要入宮,便要提前幾日遞了牌子,又要過了皇后那一關,也怪不容易的,快讓她進來吧,外面冷得很。”
素心聽到瑾悠這麼說,方纔不情不願的去請了。
孫嘉怡套着一件銀紅色狐毛斗篷,沒敢直接進了暖閣,在外間將斗篷解了,又在暖爐前暖了暖身子,確定身上沒有寒氣了,方纔入了暖閣。
縱然孫嘉怡想着,瑾悠這會兒是病着的,可怎麼也沒有想到,這攏共也就十來日的功夫,瑾悠竟然瘦成這個模樣,原本如蓮瓣一般的清秀臉龐,這會兒瘦得只有巴掌大小,兩頰都微微有些凹陷了下去。
身上穿着一件湖水碧的中衣,半倚在架子牀上,強牽着嘴角,瞧着她。
“你……”孫嘉怡心疼的不成,可到底是在宮裡,也不好說了什麼話去,畢竟瑾悠是在皇后的坤寧宮裡住着的,孫嘉怡若是說,瑾悠病的着實嚴重,便等於在說皇后沒有照顧好瑾悠,這話,哪裡輕易能說出來。
蔣嬤嬤端了一個四角紫檀鼓凳,放在瑾悠的牀榻邊上,輕聲說道:“嘉怡縣主跟我們縣主好好說會兒話吧,老奴等人去安排了午膳,皇后娘娘吩咐了,說是要留着嘉怡縣主在宮中小住兩日,好好勸勸我們縣主。”
孫嘉怡點了點頭,她早早就遞了帖子,這會兒才能見到瑾悠,沒想到,皇后倒是真心疼着瑾悠的,竟然能留下她在宮中小住幾日。
孫嘉怡將自己的手,在嘴邊呵了呵,覺得暖和了,方纔敷在瑾悠的手背上,這會兒摸着瑾悠的手背,只覺得有些硌手,竟然是連手上的肉都少了些……
孫嘉怡有些嗔怪,又帶着愛憐,問道:“你怎麼就這麼不顧忌着自己的身子,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值得你這麼糟踐自己個兒。”
瑾悠微微垂了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良久方道:“不過是場小風寒,也不知怎麼的,許久都不見好,竟然還昏迷了幾日的功夫,傳出去,真真是讓人笑話的!”
孫嘉怡蛾眉輕蹙,“你便連我也不肯說了實話嗎?我可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便是當初,你被你那六妹妹,借我的手,推你下水,險些沒了性命,也見你是一直強撐着精神的,那股不服輸的勁頭,我如今還記着,怎麼到了這會兒,還沒有什麼大事兒呢,你自己倒是先放棄自己個兒了!”
瑾悠微微垂了眸子,不知道該如何說,董珺昊的事兒,是隱秘,她說不得,只能自己受着……
孫嘉怡將聲音壓得低低的,從袖籠裡掏出一封信箋來,遞給瑾悠道:“劉夫人上門尋了我,說是讓我給了你的,還說,你一看這個,病就能好了大半了!”
瑾悠有些奇怪,但是事關劉夫人,定然是與劉林泉有關了,那麼……是董珺昊……
瑾悠這才恍然記起來,因着自己這幾日生病,她已經有些日子,沒有呼喚那信鴿了,董珺昊在邊關,定然是等得急了……
瑾悠想着,劉夫人進宮不便,若是她好端端的進了宮,少不得要被旁人猜測着,且劉林泉替納蘭墨塵效力一事,三皇子如今還不知曉,劉林泉轉交孫嘉怡的手,倒也合情合理。
因着與孫嘉怡情份頗深,瑾悠倒也沒有忌諱着她,徐徐展開信箋,只見上面的行楷如行雲流水一般……
先是說明了,董家二房的事情,劉林泉會處置,再到後頭就是讓瑾悠不要爲了那些個無所謂的事情傷心難過,好好將養身子,最後還有一句小詩……
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瑾悠看到這裡,突然就覺得鼻子有些酸楚,眼眶便有些紅……
孫嘉怡見到她這個樣子,以爲這信箋之上,是什麼不好的事情,便側着頭去看,看到後頭,卻是帶了笑意,斜睨瑾悠一眼道:“我還以爲是什麼不好的事情,沒想到竟是這個……”
孫嘉怡替瑾悠覺得開心,“你一心爲着他,他如今還能有這樣的心思,總算是不辜負了你一番情意,我還道,是什麼了不得的方子,你一瞧,這病便能好了,沒想到,竟然是醫治相思病的方子!”
瑾悠有些臉紅,小心翼翼的將那信箋折了起來,收在自己架子牀的暗格裡,有些羞惱的說道:“誰說我是得了相思病……我不過是風寒罷了,纏綿了這麼些日子,原本就是該好了的……”
孫嘉怡也不戳破她,只輕輕的拉了她的手問道:“所以,你這次生病,當真是因爲董家的事情,是不是?”
瑾悠看了孫嘉怡一眼,問道:“莫不是你也要我好好想一想,董家是不是當真適合我吧?”
孫嘉怡盯着瑾悠,“這麼說,便是有很多人與你說過這話了?”
瑾悠苦笑着點了點頭道:“是了,我外祖母和嫂嫂,都是這麼與我說的。”
“那我還說什麼?你外祖母與二姐姐是你身邊多重要的人,都不能說通了你,我便是再怎麼說,也是沒有用的,何必浪費了那些口舌。”
孫嘉怡撫了撫自己袖口的黃色芙蓉紋樣,漫不經心的說道。
瑾悠總算是有了一絲的興致,看向孫嘉怡問道:“那你要與我說些什麼?”
孫嘉怡仔細的端詳了瑾悠兩眼,方纔問道:“說一說你我還是不是手帕交,說一說你到底有多少事情在瞞着我?”
瑾悠不明所以的看向孫嘉怡,不知道她指的是什麼事情,論交情,除了澹臺府的親人外,瑾悠與孫嘉怡最爲要好,基本上是沒有什麼事情瞞着她的,且二人時不時的就要通信,幾乎是無所不談的。
孫嘉怡輕輕的點了點瑾悠的額頭,道:“你別打量着,用這樣的神情,就能矇混過關了去!”
“我且問你,你與董珺昊到底是怎麼回子事兒?”孫嘉怡盯着瑾悠問道:“我認識你不是一日兩日了,你的爲人,我是清楚的,你對董珺昊情意,絕不是那麼清淺的。”
“你這人,爲了旁人,定然是要用了十分心血的,可你父親與大伯父,告發了董珺昊,讓董珺昊坐了牢,你非但沒有求情,且隨後就跟沒事兒人一樣的,當時還攔着悅凌郡主求情,這不是很奇怪嗎?且……”
孫嘉怡頓了頓,看向瑾悠問道:“且……你與納蘭墨塵是怎麼回事兒?雖然如今還沒有旨意,但彷彿你與納蘭墨塵的事情,是板上釘釘的了……”
“這個……”瑾悠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孫嘉怡是不適宜摻合到其中的來的。
孫嘉怡見瑾悠面有爲難之色,眼睛微微眯了眯,蛾眉輕蹙,突然轉口道:“這些我也不問了,我就問你一句話,你如今是不是還心儀董珺昊,日後要等着他,將你風風光光娶進門去?”
“自然是的!”瑾悠方纔得了董珺昊那詩文,這會兒心裡正是滿滿的情意,如何能生生斷了去,遂答得很是痛快!
孫嘉怡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輕輕鬆了一口氣道:“如此便好了,我還擔憂着你與那納蘭墨塵的事兒,他這人……實在是讓人看不透……且……他比四皇子更要冷情!”
“怎麼這麼說?”瑾悠有些奇怪,她也見過納蘭墨塵幾次的,一是震驚於他的美貌勝過女子,二是覺得他話很少,倒也沒覺出其他來。
孫嘉怡皺了皺眉,說道:“你在宮中多日,不曉得,宮外有個正五品的官員,全家都被滅了口,雖說是有四皇子的參與,但聽說,是納蘭墨塵跟四皇子要的誠意。”
“四皇子如今與納蘭墨塵是在一處的,你應該是知道的吧,但是當初你父親告發董珺昊的時候,也涉及到了納蘭墨塵,他似乎是一直忌諱着這件事情。”孫嘉怡頓了頓,說道:“這些事兒,我知道的也不多,有些是我大哥說給我聽的,有些是我自己分析了的。”
“我總覺着,這納蘭墨塵,似乎很是不在乎人的性命,便是那官員當初得罪了他,要了他一人的性命也就罷了,不至於闔府上下,一個活口都不留,聽說還有幾歲的孩子……”孫嘉怡越說越說不下去……
瑾悠緊緊的皺了眉,納蘭墨塵這樣的舉動,倒是有些帝王的霸氣,爲了扭轉當初的局面,來個殺雞儆猴,讓所有的人,都不敢再打他的主意,可這樣着實是太狠心了一些。
“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了,耽誤你的病情。”孫嘉怡見瑾悠陷入深深的思索中,連忙轉了口,問道:“你既然是心儀董珺昊的,那現在就得拿出點兒氣勢來,讓董家的人,不能騎到你的頭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