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悠剛剛要驚呼出聲,董珺昊原本就應該是昏睡着的,突然睜開了眼睛,定然是身上的傷勢不好了。
豈料,還沒等瑾悠張口,董珺昊便虛弱的低聲說道:“別出聲……”
“怎麼回事?”瑾悠有些不知所措,董珺昊這是要做什麼?
董珺昊的脣角,牽起牽強的笑意,便是這樣的動作,都讓他的額頭,滲出冷汗來,這傷口着實是疼的很。
董珺昊看向焦急的瑾悠,卻裝作絲毫無恙的模樣,說道:“你別擔憂,方纔你與皇后娘娘說話的時候,我便醒來了。”
董珺昊聽到皇后說的一個時辰,他知道,自己一個時辰後,便要離開內宮,若是太醫或是那些個醫女,知道他此刻就已經醒了,怕是要立刻將他帶離內宮的,所以他纔會裝作繼續昏睡的模樣。
“是不是傷口太疼了……”瑾悠擔憂的看向董珺昊,他的臉,着實太過蒼白,慘白的似那劍鞘的寒光一般。
董珺昊想要搖搖頭,隨後才發覺,自己連搖頭這樣的動作,都是有些吃力的,太醫將他的傷口綁的太緊,以至於他動用脖頸的力量,都不成。
“你沒有聽到那太醫說嗎?他有八成的把握。宮中的太醫,你不懂得,他們從來不說滿話,能說八成,那便是能治好。”董珺昊看到瑾悠的眼眶微紅,連忙解釋說道。
瑾悠一直強忍着的淚水,終於滾落,“都怪我,若不是我聽信了那些丫鬟的流言蜚語,吃了心,便不會今日入宮,我若不是今日入宮,你也不會……”
“這點兒傷,算不得什麼!”董珺昊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瑾悠,尤其是看到她的淚水滾落的時候,他只覺得,比自己身上的傷口還要痛楚百倍!
“真的,我曾經去邊關的時候,九死一生,這樣的傷,不知道受過多少,最多一個月,便可以將養好!”一向不大會安慰人的董珺昊,有些手足無措,讓他訓人,或是冷言冷語,他許是做得來的,可安慰……
瑾悠依舊哭着,董珺昊卻突然問道:“你說,你是聽信了流言蜚語?什麼流言蜚語?哪些丫鬟傳的?”
瑾悠此刻哪裡還會有事情是瞞着董珺昊的,直言道:“便是你升了戶部尚書的那日,我身邊的素心,原本是想要去你府裡,問詢一下的,沒想到你府裡的丫鬟,言語尖酸刻薄,說我不過是個啞女,竟然也能高攀上文昌侯府。”
“我那個時候,正被外祖母關在院子裡,不許出去,心思本就敏感,聽了那些個話,便吃了心。”瑾悠輕聲說道,說完面上一紅,也覺得自己着實是太敏感了些,竟然爲着一個小丫鬟的話,就這麼冒冒失失的入了宮。
董珺昊墨玉般的眸子,閃過一絲凌厲,自己府裡的丫鬟,竟然敢這般說她們未來的主母!當真可惡!
董珺昊心思流轉,心裡早已經有了主意,一旦回了文昌侯府,定然會將那亂嚼舌根的小丫鬟發賣了出去!
可此刻董珺昊暫時顧不上這些,向瑾悠解釋道:“我原本想要昨日去了你府裡,結果勇郡王爺在董府周圍,動用了自己的死士,我想着總有機會跟你說明白的,沒想到,你今日一早便要入宮!”
董珺昊覺得,這一個時辰的時間,着實緊的很,這裡是皇宮,不是董府,不是文昌侯府,容不得他放肆,他這身傷,一時半會兒怕是好不得,下一次見到瑾悠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
“既然你入了宮,有些事情我便要叮囑你一些,皇后娘娘的性子,有些古怪,皇上寵愛皇后娘娘甚重,你在坤寧宮中住着,要小心謹慎一些,莫要惹怒了皇后娘娘,否則便是皇上,或是太后,也護不得你!”
“另外,皇后不喜歡爾虞我詐,不喜歡旁人奉承她,你只要拿出你平日裡的倔強性子就可,不必非要順着皇后的心意來。”
董珺昊將自己在短時間內蒐羅的皇后娘娘的性情,與瑾悠說個明白,又補充道:“暫且我只打探到這麼多,若是日後還有什麼皇后娘娘的忌諱或是喜好,我再想法子告訴你!”
兩人到底是在宮中,多有不便,也知道這些都是宮廷忌諱,若是讓旁人聽到,又是一樁禍事。
瑾悠距離董珺昊近了一些,聞着他身上淡淡的竹葉清香並着藥香,覺得安心的很,她大着膽子將自己的頭,輕輕倚在董珺昊的胸口,只是不敢用力,生怕會觸碰了董珺昊的傷口。
“宮中的事情,無需你憂心,蔣嬤嬤原就是出身宮裡的嬤嬤,我先前想要入宮做女官,所以一早便學着宮裡的爲人處世,外加朝陽學院,女夫子的教導,我在宮中定然是無憂的,只是你……”
“你對於那些老臣來說,到底是年輕了些,便是我姨夫爲官多年,也只做了個戶部右侍郎的位置,還有這一次,我姨夫也立了功,皇上卻沒有升了他的官,可見在宮中升遷的艱難。”
“你不過辦成了戶部一樁差事,便封了正二品戶部尚書,這是百年不遇的事情,這在旁人看來,是一樁極好的事情,可事實上,卻將你自己,置在了風口浪尖之上……”
“今日之事,若不是因爲你將原戶部尚書周帆斬首,如何會有了這樣的禍事?”
“那周帆一家,是被滿門流放的,可原戶部左侍郎易少東府裡的人,還有那掌理倉庫主事的家人,還在京城中,他們如何會不惱恨於你?”
“如今,你怕是已經成了衆矢之的!”瑾悠越分析,越心驚,甚至於都不敢將握着董珺昊的手放開。
“瑾悠……瑾悠……”董珺昊不能有任何動作,只能輕聲呼喚着她,“事情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糟糕,皇上有心重用於我,況且,經過戶部一事,朝臣半數的把柄都在我的手中。”
董珺昊將聲音壓低了些,兩個人似是在纏綿低語,說着親密的情話,午後的陽光透過淡粉色的窗紗,透了進來,有着淡淡的溫暖。
“我原本想着,被皇上發配到邊關去,然後帶着你離開,這樣,什麼皇位之爭,或是三皇子與四皇子之間的勾心鬥角,都與你我沒有了干係,可是……”
董珺昊在瑾悠耳邊,儘量簡短的,將那日皇上,還有李公公與他說的話,說了一遍。
“皇上說的對,只有站得高,方能護住身邊的人,如果我依舊是那個千牛衛中郎將,怕是出了這個宮門,那些個收受過周帆賄賂的人,就要把我打殺了。”
“可因着我如今是戶部尚書的身份,一般的人,想要動我的主意,總要掂量掂量!”
瑾悠蛾眉輕蹙,有些不放心的說道:“可是三皇子與四皇子怕是不會善罷甘休,你如今得皇上倚重,二位皇子怕是都要將你爭取在帳下。”
董珺昊深吸一口氣,緩解了一下疼痛,試着擡起一邊手臂,奈何繃帶太緊,實在動彈不得,只能反手與瑾悠的纖纖細手交握,道:“只要你在宮中好好的,他們再動用什麼法子,也不能動搖我分毫了。”
“你的意思是,不會參與兩位皇子的爭鬥?”瑾悠小巧的櫻脣,微微一抿,有些愁苦的說道:“兩位皇子,總有一人會繼承大統,若是兩人多次相邀董郎,董郎卻拒之門外,怕是……”
怕是將來,無論是三皇子登基,還是四皇子登基,董珺昊都不會落得什麼好下場。
如今看來,三皇子與四皇子顯然都不是寬宏大量之人。
董珺昊微微沉吟,心裡有些考量,卻沒有跟瑾悠細言,有些話,便是說給瑾悠聽,也不過是徒增她的煩擾罷了。
“這些你無需擔憂,皇上已經應承了我,只要我當好了戶部的差事,來日另有封賞,皇上是明君,自然知道三皇子與四皇子的事情,否則也不會讓你入宮陪侍皇后娘娘。”
“你只要好好的在宮中待着,出門有皇后娘娘身邊的侍衛跟着,便不會有事,三皇子與四皇子,誰也不敢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動手腳。”
瑾悠點了點頭,還未張口,便聽外頭醫女說道:“瑾悠縣主?可是董大人醒來了?”
估摸着已經過了一個時辰,所以醫女纔會大膽張口,瑾悠也知道,董珺昊這個外男身份,在宮中不便,便道:“你且安心養傷,尋了機會,我求了皇后娘娘,去瞧你。”
董珺昊脣邊帶了溫暖的笑容,瑾悠若是去求了皇后娘娘,去探病,那便等於承認了,她與自己是兩情相悅的……
董珺昊笑容綻放的如同一個孩子,“你等着我,我一定會風風光光的迎娶你過門。”
瑾悠有些羞紅了臉,不置可否,站起身來,去喚醫女。
董珺昊墨玉般的眸子微閃,方纔那宮女回稟,那刺客是原戶部尚書周帆的死士,這個倒是能解釋的通,那麼當他中劍以後,那個阻攔了幾個黑衣人的人,又是誰呢?
那些個黑衣人顯然是希望將自己與瑾悠同時斬殺的,那個攔住他們的黑衣人,又是誰的人?
那羣黑衣人是兩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