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學堂的這一日,陽光明媚,沒有那麼刺眼,澹臺靜爲了慶祝自己的重生,特意選了顏色稍暖的鵝黃色對襟褙子,才下了馬車,便見到了王子瑜。
澹臺靜原本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消沉了下去,但也不過是一瞬間的光景,澹臺靜便重新拾起了微笑,笑語盈盈的瞧着王子瑜。
王子瑜穿着一身冰藍色的直綴,月白色革帶,雖然素淨的很,但瞧着神清氣爽的,前世裡,澹臺靜便是喜歡王子瑜這一點,一個家境貧寒的秀才,從不因着自己的背景,妄自菲薄,反而帶着濃重的書卷正氣。
只可惜,如今瞧着,早已經變了一個模樣!
王子瑜的每一步都是有意義的,每一個舉動,每一個穿着動作,無不是爲着討好她。澹臺靜前世裡沒有想通透,那個時候,五妹妹澹臺萱也是追着王子瑜不肯放的,可王子瑜卻從來不肯多瞧一眼,澹臺靜還以爲,王子瑜是真的愛重自己,忠貞不渝,到頭來卻是一個笑話!
自己與他大婚不過一個月,素月便爬上了王子瑜的牀,偏王子瑜還覺得理所應當的樣子!
用徐媽媽當年的話說,王子瑜就是一個大尾巴的白眼狼!
澹臺靜輕輕吸了一口氣,學堂外面種了一圈松柏,就着晨間的露水,聞着分外雅緻清香。默默的將那前世的記憶掩了去,笑語盈盈的等着王子瑜說話。
王子瑜謹守禮儀,直等着澹臺靜下了馬車,才施禮上前,急急問道:“三小姐身子可大好了?子瑜瞧着,面色仍舊有些蒼白。三小姐應該多養養再來念書的,左不過三小姐才情過人,少來着幾日,也算不得什麼。若當真有什麼落下的課業,子瑜替三小姐補救就是了!”
澹臺靜微微的盯着王子瑜半晌,丁氏是個藏不住話的,定然昨日便見過王子瑜了,王子瑜也一定知道,自己成了個啞巴的,但現在……
澹臺靜纔不相信王子瑜當真不在乎,若是王子瑜不在乎她是不是個啞巴,她前世就不會過得那麼悽慘,但是王子瑜還能用這樣殷勤的態度待她……
澹臺靜深深的看了王子瑜一眼,他果然不是個簡單的,若不是自己比他多活了十餘年,怕是一樣會栽在他手裡!
澹臺靜此刻很好奇,她到底想要看看,王子瑜的底線在哪裡,爲什麼非要巴着她不可!
澹臺靜想到這裡,一把甩開素心的手,急急的衝着王子瑜比劃着,一手放在下巴前,一手做扒拉狀,因着太着急了,那樣的舉動就跟路邊的小乞丐一個模樣,再配着澹臺靜小小的眉眼,怎麼瞧怎麼有些滑稽。
縱然王子瑜心裡有準備,也被澹臺靜的樣子驚道了。
素心沒想到澹臺靜竟然選擇這樣的方式,她先前不是一直都用寫字的嗎?即便是沒有筆墨紙硯,也可以寫在她的手心,然後轉達給王公子啊!
素心不想自家小姐,突然從一個溫婉清秀的三小姐,變成一個癡傻瘋癲的小小姐,連忙上前一步,擋在澹臺靜前面,儘量溫和的笑着道:“王公子見諒,我家小姐是在問王公子,可用了早膳?”
王子瑜方纔的一抹驚訝,沒有躲過澹臺靜的眼睛,果然,王子瑜從一開始就是存了目的,接近她的,根本不是多麼的情深意重!
澹臺靜心裡有了數,只想着今兒個定然要甩脫渣男的,說什麼也不會讓自己前生的悲劇重演!
王子瑜掩飾住自己方纔的驚訝,溫文爾雅的上前,將自己手中的油紙傘打了開來,上面是水墨蘭花,澹臺靜向來歡喜的素淨雅緻,道:“已然用過了,三小姐快快進去吧!身子還沒有好利索,若是再找了暑氣,可就不好了!”
澹臺靜輕捻裙襬,拾級而上,微微低垂着頭,任由自己髮髻上的一支串紫色小米珠的流蘇簪子,在鬢角晃啊晃的,心裡卻在想着心事,王子瑜在與自己大婚前,一直保持着這般貴公子的優雅,澹臺靜也爲此,一直告訴自己,莫欺少年窮,結果……
王子瑜這個時候,也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昨個兒他方纔下了學堂,便見丁氏在學堂外頭等着,他趕過去,就被丁氏一通劈頭蓋臉的數落,待弄清楚事情經過,又將丁氏好歹勸了回去,才細細消化丁氏所言。
關於三小姐澹臺靜,王子瑜是下了苦工的,他知道憑着自己的本事,怕是永遠也不能鯉魚躍龍門,但是若能有一門有助益的婚事,便不同了,且看這如今學堂裡的這些人,有幾個是有真才實學的,只因着他們一出生,便含着金湯匙,所以他們便可以肆意耗費光陰,隨便遊玩,不用擔心下一頓,吃得上,吃不上白麪饅頭!
原本這樣的知府千金,他是怎麼也不能肖想的,可因着三小姐的生母去世,一切都有了轉機,如今的知府夫人葉氏,不是一個省油的燈,給自己暗地裡鋪了不少的路,不過就是想要打發了澹臺靜而已。
自己也不是不喜歡五小姐,對比起來,五小姐澹臺萱更嬌美明媚一些,可是王子瑜清楚明白的知道,葉氏是絕不可能將五小姐嫁給自己的,自己如今能夠巴得上的,只有三小姐澹臺靜,若是他連三小姐都搞不定,他跟知府官家小姐,便是無緣了!
所以,無論三小姐澹臺靜是啞了,是聾了,是瘸了也好,他都要巴着不放,左不過是個女人,大不了他日後再娶姨娘便是,他要的是澹臺靜的背景,要的是她身後的資源!
想到這些,王子瑜更加溫柔了些,低聲與澹臺靜說道:“三小姐這些日子沒來,夫子也沒有講什麼特別重要的,這幾日夫子所言,子瑜都詳細記錄了下來,三小姐若是不嫌棄,便將子瑜的書稿拿去,也免得錯漏了什麼課業!”
澹臺靜聽得惱火不已,她原以爲王子瑜知道她成了啞巴,會放棄,沒想到卻比先前更加粘人了,自己已經落得這般境地,若是王子瑜依舊不離不棄的,怕是葉氏更有機會,將自己許給王子瑜了!
不成,她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澹臺靜猛然一擡頭,便見到一條洋紅色繡着芍藥花的羅裙,落入自己的眼底,正是五小姐澹臺萱,怒視着傘下並肩而行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