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才華進來的時候瞧見的正是這一幕,他原本以爲今笙過來這裡是要找周姨娘麻煩,和她鬧的,這秦嬤嬤也真是的,他不悅的掃了她一眼。
秦嬤嬤也愣住了,不知道這笙小姐又唱的哪一齣戲,她之前進來的架式攔都攔不住,真的不像善岔啊!
今笙就坐在牀邊沿,一口一口的喂周姨娘喝湯。
奴婢想出聲通報一聲,他阻止了。
他站在那兒瞧了一會,心裡挺欣慰的,他喜歡兒女們和睦相處,周姨娘又是他寵愛的,自然也喜歡女兒和周姨娘和睦相處。
她喂周姨娘喝了兩碗後便沒再讓她喝了,和周姨娘說:“你正病着,也不能吃太撐了,免得一會嘔了,晚會午飯我給你送過來,你現在好好歇息,讓熱慢慢的退下去,常桂,你好好侍候周姨娘,拿水幫她退着熱。”
常桂應了,她也看不懂笙小姐。
“扶我躺下來吧。”周姨娘被燒得迷迷糊糊的,也沒注意到顧才華來了。
現在吃過喝過,她覺得胃裡是好受些了,但腦袋還是昏昏的。
常桂侍候她躺了下來,今笙也站起來往外走了。
看到父親,今笙朝她略行了一禮。
顧才華不想影響周姨娘休息,她一直高燒不退,要是知道他來了,怕她又要起來,反而讓她受累,因着對周姨娘的憐惜,顧才華便先轉身走到了外面了。
出去之後才顧才華和今笙說話:“你能來照顧周姨娘,我心裡是很欣慰的,笙兒,再過兩年你就及笄了,你母親不在了,有些話父親就得代你母親對你好好講一講了,你是咱們府上的嫡小姐,將來定然是要與人爲正室的,你的一舉一動都會對你以後的婚事有着影響的,千萬別自毀了前途,我瞧着那位蘇大人對你很是偏愛,你可要好好把握,你若是個機靈的,討得了蘇大人的喜歡,日後嫁了過去,便是錦繡前程。”
今笙已經十四歲了,他這些日因爲蘇大人對女兒的照顧心裡難免癢癢,也甚怕女兒行得不好,有了什麼不好的名聲傳了出去令蘇大人嫌棄了。
他話裡帶着欣慰,滿懷期待,好像蘇大人已經打算娶她的女兒一般。
今笙心裡冷笑,沒想到她的父親竟是有這般的想法,那正好,她索性也利用一下父親的想法。
她一邊跟着父親走出去來到院裡一邊柔聲說:“爹,我明白了。”
她話語一轉:“母親剛剛過逝,那些禮單還沒來得及整理周姨娘又病倒了,最近還有幾家親戚要辦喜事,這些都是要回禮的,但總不能讓周姨娘拖着病去辦這些事情,您看她都燒得迷迷糊糊的了,難免力不從心,如果爹您若放心我相信我,不如就讓我代周姨娘先處理這些事情,也算是爲周姨娘分擔一些家務,同時也可以先學習一下,免得將來什麼也不會處理反而讓人小瞧了去。”
顧才華想了想,現在府裡沒有正室作主,而且這些事情也的確都是周姨娘一個人在操心,這些年來她的確也夠累的了,現在她又病了,讓府裡的嫡小姐代理周姨娘打理一些事務,也沒什麼……
顧才華覺得女兒這話說得也是極有道理的,將來自己的女兒若是嫁到了蘇大人的府上,也是要學習處理這些事情的,不如趁此機會,好好煅練一下女兒的處事能力,免得她嫁了過去反而手忙腳亂。
顧才華瞧了一眼自己的女兒,他心裡欣慰極了,就立刻答應下來了:“就照你說的做吧,周姨娘那邊我說一下。”
今笙又說:“咱們府上多半都是靠着老祖宗留下來的產業支撐着,前些日子我從周姨娘那裡看過帳本,發現府裡每個月都有大量的銀子朝外銷出去,但進帳的卻並不多,我看平日府裡有些奴婢整天閒着也沒事可做,月銀還拿得不少,與其留在府裡養着,不如打發出去一些,您看如何?”
關於這一點今笙不說顧才華也是清楚的,他一個月也沒有多少月奉,都是靠老祖宗留下來的產業養着,他的父親去逝後,他便與隔壁的二弟分了家,產業也分開了,本來他父親在世的時候光景就不如從前了,現在被二弟分一份,自然是又少了一半,再則外面的一些生意近些年來也是越來越不好,揮霍得差不多了。
顧才華想到這些心裡有些煩,不願意多想,便說:“這事你去做吧,咱們府上不養閒人。”周姨娘正病着,沒精力也是一,二來他現在也樂意女兒去處理,煅練一下她,只要她的出發點是好的。
鬧鬼的事情已經過去,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起,好像誰對誰錯誰放的鬼也已不重要……
父女倆走出周姨娘的院宇,今笙微微含笑,她不能指望父親爲她撐腰,只能慢慢與父親周旋。
她是要一步一步把周姨娘手裡的權利都奪下來……
那廂,云溪也正匆匆往這邊走了過來。
云溪是彆扭了許久纔出門的,她臉上還有道紅抓印,她覺得難看極了,可沒有辦法,姨娘生病在牀,她不能不過來瞧一瞧。
云溪過來的時候就瞧見父親和今笙一塊走了出來,她心裡微微一愣,不知道今笙來這裡作什麼,她現在可是恨她的姨娘入骨呢。
“云溪妹妹,你怎麼纔過來呀,不過周姨娘現在睡下了,你還是別打擾她了吧。”
云溪瞧了她一眼,今笙有些驚訝的看着她的臉蛋說:“你這臉上怎麼回事?口子這麼深,如果不好好上藥,是會留下疤痕的呀。”
提到這事云溪一肚子氣,咬牙切齒的說了句:“還不都是湘君乾的。”
“湘君乾的?這是怎麼回事?來,你去和我好好說說,要是她不對,我回頭一定要好好說說她。”
云溪臉上便有幾分的彆扭,她怎麼好說是因爲她說了今笙的壞話而被打的。
顧才華瞧今笙又以往一樣,待云溪和善,他心裡欣慰,以爲這就和好了,畢竟都是十來歲的孩子,哪裡有什麼隔夜仇,他也就走了,由她們姐妹玩去。
云溪彆扭了一會,到底是沒說原因,只是說:“算了,不提她也罷,我先去看看姨娘。”
“看過姨娘,你過來找我吧,我那裡有些去疤的藥,是上次撫琴的時候我的手不小心劃破了,蘇大人送給我的,塗上二三回,立刻就好了,雖然你臉上的傷看起來是破了些皮,你可別不當回事,現在天氣還冷着,就你這傷,若是護理不當,肯定留下疤痕,以後就毀容了。”
云溪看怪物一樣看她,她吃錯藥了?忽然對她又好起來了?
今笙笑笑,轉身走了,心情愉快起來。
主僕一行是準備往回而返,薄葉這時小聲問她:“小姐,您真要給她把臉治好啊?就應該讓她毀了容纔好。”
今笙笑笑,說:“等着看好戲吧。”
當主僕一行人轉角進了院中的一個抄手遊廊時,就見遊廊對面的草地上有幾個人正圍堵在那裡,其中有五少爺來哥兒的身影,他正用力的拿腳踹一個躺在地上的孩子,那孩子躺在地上抱着腦袋一動不敢動,雖被踹得不輕,也不吭一聲。
今笙慢慢停了腳步,前世的記憶忽然又被打開,她幾乎也忘記了這麼一個被遺棄了的孩子。
照着推算,那孩子現在也應該才八歲吧,比來哥兒還小上兩歲。
那個孩子,是父親和一個通房的丫頭生下來的。
她也是聽說,究竟事情的真相如何她並不知道,她只知道這個孩子並不受待見,她的母親身份卑賤,既不得寵,也不入父親的心,生的孩子也便一樣,在府上幾乎沒有這個孩子的存在,因爲前世的時候,這個孩子就死了,大概也就是這一年死的,在母親去逝後不久,周姨娘被擡了正室,這個孩子就死了,說是掉進了河塘裡的水裡淹水的。這個孩子死後不久,聽說她的生母也便死了。
一個父親都不在意的孩子,死就死了,更沒人在意,他在府裡還不如一個奴婢的地位。
“看見我敢不打招呼,你不過是一個賤人生的孩子,把他給我扔到水裡去。”五少爺很生氣,朝身邊的家奴命令。
他身邊有四個家奴,都是周姨娘派給他保護他照顧他的。
這些奴才自然是聽從五少爺的命令,雖然他也不過才十歲而已。
幾個上前擡起地上的孩子就要往一邊的池塘裡,那孩子大概知道自己是要死了,便掙扎起來,但奈何他不過才八歲,哪裡掙得脫。
“都給我住手,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虐待六少爺,誰給你們的膽子。”今笙大聲喝住,朝這邊匆匆趕了過來。
她想救一救這個孩子。
前世的時候,對這個孩子她也從未關心過。但現在,她想這個孩子活着,好好的活着。
五少爺轉過身來瞧她,他顯然是不怕今笙的,瞧今笙的眼神有幾分的仇視,忍不住罵她:“你這個惡人,昨個欺負姨娘令姨娘跳河自盡,今個還想欺負我不成。”
今笙走到他面前,瞧了瞧他。
小小年紀,哪來的歹毒心腸?還不都是周姨娘灌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