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安候府。
到了晚上,休息過後,江小樹便精神了一些。
看着擎蒼安靜的睡在自己的旁邊,她自個也覺得都甜到嗓子眼了。
如果都統大人此時也在她的身邊,一切就更完美了。
她慢慢坐起來,生怕會吵醒了孩子。
“夫人,您這是……”元宵進來服侍她。
“我要給大人寫封信,來幫我研墨。”
元宵忙扶她坐到那邊的案几前,把墨拿來。
江小樹提筆,每次提筆,她自己都有寫不完的話。
他走了這麼久,她孩子都生下來了,他還不回來,她是真的想他了。
“英明神武的燕京大人,咱們家的擎蒼出生了……”
對,我給他起了名字,叫擎蒼。
不要怪我自作主張哦,誰讓你不趕回來的。
……
“夫人,怎麼了?”元宵詢問,怎麼忽然寫着寫着,就要哭了呢。
江小樹擱了手中的筆,她想說,她真的想他了,但是這個混蛋,根本不想她。
她每個月都要寫上至少十封信報告她的消息,但這個混蛋,一個月一封信,有時候一封信都沒有。
這個月已經快過去了,還沒收到他的信。
許多的時候,她難免要懷疑,他到底喜不喜歡她,如果喜歡她,爲什麼不想她?如果想她,爲什麼都不給她回信。
“把這封信送出去吧。”她折了手中未寫完的信,不想寫了,忽然就不想寫了。
“是。”元宵拿了信,看了看她,忍不住說一句:“夫人,您是不是想大人了?”
她沒言聲,元宵也就退了下去。
婢女退下,她一個人靜靜的坐着,眼睛紅了一圈,忍不住落淚。
她從來不是一個喜歡哭的人,但現在,真的很想哭,控制不住的想哭。
她那麼喜歡他,那麼喜歡他。
從第一眼,看他騎在馬背上,英姿颯爽的從人羣中穿過,她就膜拜上了這麼一個孤傲的傢伙了。
這一路走來,她走得小心翼翼,愛得甚是卑微,甚怕,甚怕有一天,他喜歡上了別的女人。
~
夜,漸深。
蘇長離輕輕側了個身,甚怕自己的動作會驚醒了她。
這次孕後,她的反應比之前好多了,也是能吃能睡的。
他目不轉睛的看着她,天亮之後,他就要離開了,要有好一段時間看不見她。
他知道,他定然是會想她的。
還沒有出發,已開始止不住的想念了。
只是,這個沒心沒肺的傢伙,好像還不知道離別的苦。
睡得那麼香,那麼沉。
他靜靜的望着她,在睏倦之時,還保持着那個姿勢靜靜的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在天還未亮之際,他忽然就又醒了過來。
身邊的人還在睡,他看了看她,起身,繼又俯身,印一個吻在她的脣瓣上,她連個反應都沒有,繼續呼呼大睡。
他沒再遲疑,起身,披上衣,出去。
外面,星辰還未退去。
在出發之前,他還需要進宮一趟。
~
待到天亮之際,顧今笙睜了眼,看了看身邊的空缺處,看來三爺是已經走了。
她竟是不知道。
他今天要走,也不知道喊她一聲,讓她送一送。
她翻身下了牀,拉開門。
天已亮,婢女捧了水侍候在門外,等她起牀洗漱。
“夫人。”青蓮來把端着洗漱的水放了下來,月眉過來服侍她一會綰髮。
她洗漱過後,坐下由着月眉給她綰髮。
婢女陸續過來,銀環鈴鐺一塊端了她用的早膳跟着紫衣一塊進來了,擺放在桌上,供她享用。
今笙吃了一小碗的雞蛋羹,往日三爺上朝的時候,她多半也會一個人用膳,當時也不覺得有什麼,現在卻莫名的感覺空蕩蕩的。
興許是知道他這一去便不能一時半會趕回來的吧。
吃過喝過,漱過口,她起了身,往外走。
今天三爺要出遠門,她心裡總歸不是那麼踏實的。
行至院中,看見那一處的美人蕉開得正豔,還有牡丹,也一塊盛開了。
盛夏來臨,總歸是有些熱的。
紫衣跟在她旁邊,輕輕爲她搖着扇子,道:“夫人,您今天怎麼了?”從一早看見她,就覺得她心事重重的,不太開心啊!
今笙嘆了口氣,道聲:“三爺出遠門了,恐怕一時半會回不來了。”
紫衣瞭然,不由輕笑,道:“原來夫人是想三爺了呀,這纔剛走沒多久吧。”
“我總有些不安。”
“三爺神武,您就放心吧,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回來的。”
三爺仇家甚多。
但願一切平安吧!
顧今笙擡步往外走,主僕一行,去了神壇那邊。
今笙上了神壇,婢女們在外面候着。
“紫衣姐,紫衣姐。”遠遠的,七巧匆忙趕了過來,她是孟田那邊貼身侍候的丫頭。
“七巧,怎麼了?”紫衣扭身看了看她,她慌里慌張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那邊又發生什麼事了。
“紫衣姐。”七巧瞧了瞧神壇那邊,道:“孟姨娘很不對勁,還請夫人過去看看她。”
“孟姨娘怎麼了?”
“她……”七巧忙附耳和她低語一句,紫衣驚得瞪圓了眼睛。
孟姨娘竟然想掐死那個孩子,她怎麼會……
她閉了閉眼,夫人如此疼愛那個孩子,她竟然想掐死那個孩子,她這是瘋了嗎?
“你且先回去看着她,等夫人祈福下來,我會告訴她的。”
“嗯。”七巧答應一聲,又轉身匆匆離去。
紫衣又閉了閉眼,忍不住要爲這孩子祈禱:“神明保佑,可別讓孟姨娘幹出什麼糊塗事來。”那個孩子雖然生得奇怪了些,但那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血會哭會笑的,她在一旁看了,也覺得甚是可愛,就連那一頭白髮,也覺得並不難看了。
鈴鐺悄悄走過來,悄悄的說:“紫衣姐姐,你在祈禱什麼呀?”
她睜了眼,瞧她一眼,這個鈴鐺,性子古怪精靈,一雙眸子透着靈光,姿色也是上等的好看,新來的這些個婢女中,就屬她好看了。
她沒有說話,只是點了一下她的腦袋,又看向神壇那邊。
夫人一會過來,知道了此事,一定會很擔憂的。
此時……
那個孩子在驚嚇過後,正睜着圓溜溜的眼到處看着,仿若沒了睡意。
他的奶孃抱着他在客堂那邊走來走去,心裡也是驚嚇得不得了。
就在不久前,他差點喪命。
一大早上,孟田看着他,看着他那銀髮,越看越難受,越看越鬧心,她也不知道怎麼了,腦子裡忽然就閃出一個聲音:殺了他,殺了他,二爺就會回來看望她了。
這個念頭冒出來後,雙手便控制不住的朝孩子的脖子掐了過去。
那孩子原本正安靜的睡在一旁的小牀上,忽然被她掐了脖子,立時就睜開了眼眸,他的臉憋得通紅,小嘴也張開來。
她的奶孃趙媽忽然進來,看到這一幕,衝上來用力一把拽開了她的手,沒想到她竟是死死的抓住,怎麼也拽不開,驚嚇之餘她忙喊:七巧,七巧。
七巧衝了進來,一見這情況也嚇得差點要暈過去,趕緊上前幫忙合力把孟田的手掰開了。那孩子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哭聲震天。
九紅也衝了進來,奶孃趁機忙把孩子抱了起來。
過了一會,孟田回過神來,又驚又嚇的跌坐在牀上。
~
從神壇下來的今笙聽說了這事後就匆匆趕了過來。
知道那孩子無事,她先去看了孟田。
入了她的廂房,擡眼,她正坐在牀上出神,表情木然。
“孟田。”她喊了一聲,語氣有幾分的冰冷了。
她無法想像,她怎麼捨得對自己的孩子下手,都說虎毒不食子的。
孟田聽見喚聲,回過神來,看她。
她目無神采,望着她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你究竟在想什麼?”今天走到她面前,質問。
她知道今笙問的是什麼,但茫然的看着她,搖頭:“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我,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腦子裡一直有個聲音在告訴我,殺了他,殺了他二爺就會回來看我了。”她眼睛紅了紅,眼淚就止不住的掉下來了。
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今笙只覺得心都涼了,語氣也硬了起來:“如果你殺了他,二爺更不會回來看你。”
“不會的,二爺會回來的。”她忽然激動起來,雙手捂了臉,又哭了起來,哽咽着說:“二爺就是因爲討厭他,所以纔不回來看我的。”
“如果沒有他,二爺一定來看我的。”
顧今笙上前一把拽過她捂在臉上的手,狠狠的教訓:“你給我清醒一點。”
“你當初是多麼期待他能出生,你全都忘記了嗎?”
孟田哭,搖頭:“不是的,不是這樣子的,我期待的是一個健康的孩子,不是這麼一個怪物。”
她身爲一個母親,說這樣的話,她聽在耳裡,都覺得痛心,那話就像刀子刺在蘇遊的身上,同時也刺在她心上:“遊兒不是怪物,他只是病了。”
“你不要騙我了,我都知道了,他就是個怪物。”
“如果只是病了,華大夫早就想辦法醫治好他了,華大夫根本就沒有辦法的,你們都是爲了顧及蘇家的顏面,才故意說他是病了的,如果只是病了的話,二爺怎麼會不醫治他,怎麼會不管他?”
“因爲他,二爺再不肯過來看我……”
今笙閉了閉眼,她已無法和她解釋得通,不知道她最近怎麼會忽然冒出這樣的想法。
“二爺只是軍務繁忙,忙完了就會回來看你了。”
“自從遊兒生下來,他就再沒來過了。”
“他不是忙,他是故意躲着不想見我和遊兒。”
顧今笙看着她,有幾分的失去耐性,道:“你病了,我請華大夫來給你看看。”轉身,她先出去了,吩咐身邊的婢女:“去請華大夫過來一趟。”
這事鈴鐺跑去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