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長曦點了點頭沒有介意牡丹郡主的失禮,他靜靜地看着她,兩個人相對無語。
牡丹郡主一身鮮豔的紅裙,沒有往日裡的那種明豔和綺麗,因爲懷孕臉色其實不大好,她聽了映星的囑咐,就連胭脂都少用了,素面清湯,沐浴在晨光裡,卻也有另外一種風情。
“皇上可有什麼打算?”牡丹郡主勾了勾嘴角,打破了沉默,她說的就好像在問君長曦,今天要吃什麼一般。
“你是皇后,只要你願意,朕知道你可以的,”牡丹郡主的聰明伶俐,君長曦一直都知道,當日,她能騙過她,騙過宮裡這麼多人,可見她是怎樣的玲瓏心思的,那麼君長夜定然可以。
在君長曦的心中,花如陌與他最多不過露水姻緣,都是爲了他的緣故,花如陌才和君長夜有了牽扯,而儘管此時君長夜以兩城百姓性命相要挾,讓他交出花如陌,並非他真的愛花如陌,而是他要報復他。
是的,他要報復他,報復他當日奪妻之恨,後日又下嫁罪妃,是個男人都不可能不介意的,何況,他所知道的君長夜一直都那麼心高氣傲。
所以,他不覺得君長夜對於花如陌的熟悉會比過他,而且,他不得不承認,他所擁有過的所有女人裡,花如陌是最特殊的,他們的相愛裡,沒有摻雜了他帝王的身份,她是他的小七,願意爲他傾其所有的小七。
君長夜能爲她做到這個程度一次,絕不可能再做出另一次,而他只要渡過這個建國初期,那麼他和君長夜之間就有了對抗之力,下一次就不是君長夜的挑釁,而是他拿回自己的帝國。
他和君長夜一般,江山和美人,他都要,所以儘管覺得有些對不起牡丹郡主,可是他還是會這樣決定。
“我肚子裡的,是你的孩子啊!”牡丹郡主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還能笑得如此溫柔,儘管她的心從君長曦進來的沉默開始,就已經在滴血了。
君長曦的目光落在了牡丹郡主還未顯的肚子上,他的心思向來縝密,怎麼可能會忽視這個,牡丹郡主突然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寒意,都說虎毒不食子,可是君長曦的心比她想象中還要冷,還要硬,還要可怕!
虎毒不食子,可是君長曦居然可以做到如此,她依舊淡然地坐着,可是她的手已經絞到了一起,勒出一道道血色,猶不自知。
牡丹郡主低着的下巴,被君長曦緩緩擡起,“此不過權宜之計,我會接你回來的,孩子我也可以再給你!”
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孩子交到君長夜手中,成爲君長夜鉗制他的把柄,他的子嗣單薄,他是捨不得牡丹郡主腹中的孩兒的,可是時勢所逼,他沒有選擇。
他其實還是有選擇,他應該相信花如陌不可能不出現的,他其實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等花如陌和君長夜見上了便可。
牡丹郡主伸出手抱住了君長曦的背部,將自己整個都埋進他的懷裡,而這時候的君長曦不可能拒絕的,牡丹郡主哭得撕心裂肺,君長曦反而有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他所沒有看到的牡丹郡主眼中,帶着是一種瘋狂的,決絕的目光,她對於君長曦的心一如既往不會有任何的改變,她這輩子就只會和他死磕着,可是卻不再是以前那種渴望垂憐的方式。
有朝一日,她要讓君長曦沒有辦法放棄她,她要君長曦求着她來愛他!
牡丹郡主哭着哭着就在君長曦懷裡睡着了,紅腫的眼睛,蒼白的臉色,看起來就分外惹人憐惜,君長曦彎腰抱起了牡丹郡主,走進了內室。
這是他極少的對牡丹郡主的溫柔,即便可此牡丹郡主心裡恨極了他,可還是忍不住貪戀這份溫暖,這份屬於君長曦的溫度。
牡丹郡主睜開眼睛,看着君長曦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她的目光這才漸漸有了不一樣的神采,不同於之前的黯然神傷,絕望失措,那是一種屬於牡丹郡主的凌厲和果決。
“去看看映星大夫回來沒有,我要見她。”
“是。”
君長曦罷朝三日,在龍章宮裡蟄伏不出,有傳言,君長曦對當朝皇后情深意重,如今卻讓他們之間的深情,在兩城百姓之間衡量,如同架在了火上炙烤。
有傳言龍章宮的內侍這幾日特別着急,皇帝把自己鎖着,不吃不喝,那蒼白羸弱像是一陣風吹,就會吹跑,着實可憐,一朝皇帝被逼到了如此份上!
又有傳言,當朝太后連累百官在龍章宮前,跪請君長曦做下決斷,就是南辰國皇后都臉色雪白地出來自清離去。
如此感天動地虐戀情深的皇家八卦故事,正在以一種超乎想象的速度在民間傳揚開來,甚至有人專門立書寫下這個故事。
當然最後的結局,就是皇帝身負天下萬民的福澤衰榮,不得不放下兒女私情,而皇后也大義凜然自動走上花轎,願意深入虎穴,換得南辰國一隅安息,輿論的風向一下子翻轉了過來,君長夜成了那個看不得別人深情恩愛的小人,成了那個冷血無情的殺人魔王。
不僅僅是南辰國舉國沸騰,義憤填膺,想要爲他們的陛下討回公道,就是鳳璃國內的輿論也偏向了君長曦,看着幾天之內如此反轉,就是君長夜都要爲君長曦叫一聲好。
君長夜淡然坐着,倒是蕭遲和祁容臉色不鬱得很!
不說,他們所知道的,君長夜對於花如陌到底是有多用心用情用盡手段,就是如今君長曦想要江山,放棄皇后的舉動,就着實讓他們不恥,而且這皇后還非他們想要的那個人。
君長曦的目的已經有些明確,他江山也要,花如陌也要,卻捨得爲了她拼命的女人,捨得他的孩子,他明顯就是想送過牡丹郡主,反轉輿論,再將他們一軍。
“倒是沒有料到,他還會使這樣的手段,”
君長夜如此說着,想起了先帝駕崩之時,君長曦同樣玩了這樣一手,得了皇位,還得了滿朝文武的可憐,而他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卻成了那個居心不良、不服管教的寵妃弟弟了。
當年事情已不可追,他如今也不再是當年的那個君長夜,他甚至不太在意君長曦如此手段,他們能看得出來,花如陌定然也能看得出來,他倒是有些感謝君長曦,他此舉無異於將花如陌推得更遠。
至於別人怎麼看,天下人怎麼議論,只要他和花如陌過得好了,他怎麼會在意,他相信花如陌也不會在意的。
花如陌的馬車路過一個城鎮,停在一個茶肆邊,傳入馬車之內就是如此激盪人心的動人故事,作爲故事主角之一的花如陌沉默無語,還算淡然,就是她身側的初晴表情有些要裂的模樣。
要不是顧忌這花如陌懷着孩子,她真的想爆粗口,在這個是故事裡,君長夜完全被黑化成了一個大魔王,君長曦就是那個被世事擺弄無可奈何的可憐人,而花如陌就是那個深情而不得不絕情的傾世美人。
可是這樣的故事,卻似乎無從反駁,君長夜確實用兩城百姓的性命來交換花如陌,君長曦痛失皇位,在南辰立國,確實無可奈何,而花如陌呢,若是她的心依舊是偏着君長曦的那麼,她定然也會同那些義憤填膺的百姓們一般,痛恨如此狠心決絕的君長夜的。
可是恨君長夜嗎,她仔細想了想似乎有些恨不起來,她又該恨君長曦嗎,若說是君長夜將她推上火架,那麼君長曦就是那個點火的人,可是她只覺得失望,失望之後並沒有太大的難過,從她決定離開南辰國皇宮開始,對於君長曦就沒有太多的期望,所以失望便只是失望而已。
“我們繼續向着禹城而去嗎?”
初晴打量着花如陌的神色,見她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暗暗鬆了口氣,她真是爲花如陌着急,這懷個孩子,就沒有消停的時候,真正的安胎的時間,也就在銀暨的那些時候,之後都是在路上奔波,即便是重金打造的馬車,卻怎麼也不可能比得了家裡的。
其實初晴真的有些生氣了,君長夜也好,君長曦也罷,都讓他們自己折騰去吧,花如陌如今懷了孩子,最是該休息的時候,卻因爲他們又在路上奔波,若是有一個萬一,她定然將他們兩個人都殺了。
“呸呸呸,”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初晴默唸了三遍,看着花如陌,等着她的決定。
“走吧,”她偏了偏頭,繼續假寐,卻又說了一句,“到銀暨先。”
初晴又覺得自己的思路跟不上花如陌了,繼續往禹城走,她還算能理解,畢竟她和君長夜之間,不是靠逃避就能解決的,可是到銀暨是怎麼回事,難道她還要回到君長曦身邊?初晴又被自己這個驚悚的想法,嚇了一跳,忍不住開口了。
“他能放棄牡丹郡主,有朝一日也會放棄你的!”
初晴說的很明白,其實很清楚,若是花如陌沒有逃出皇宮,那麼今日上了花轎,送往鳳璃國的定然是她,反倒是一直想做黃雀的牡丹郡主,失了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