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難過的,看到花如陌沒有反駁莫瑜的話,他的心從來沒有的痛,他似乎才知道,情會傷人,如此如此的傷人啊!
傷到向來堅定的他都有些怯懦,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和花如陌說話,他怕一開口,就把花如陌推得更遠,他怕事實就如同的眼前的一切,所有的情感都是一個陰謀,這對於付出了真心的他來說,實在有些殘忍。
“花如陌……你背叛了我?”君長曦眼睛裡瀰漫出一種血色,他從三天前開始,就有些不大好了,可是他還是想要去相信花如陌,直到……直到,他所瞭解到的,花如陌的人也參與進來了。
她的人不是應該爲了保護他嗎?此時他甚至不覺得這個解藥有什麼特別意義,這更像是一個補償,一個嘲笑。
她難道不知道,這是一場他與君長夜之間的博弈嗎?水火不能容,而花如陌的參與,完全觸犯了他最後的底線,迎着花如陌的目光,君長曦一股被摯愛之人背叛的羞恥感涌上心頭。
“他許了你什麼,皇后之位嗎?”他在問着,其實卻是肯定的,他沒有想到花如陌也如那些女人一般,對於權勢有着如此的熱愛,就因爲他沒有給她皇后之位,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其他了。
他居然這樣想她,花如陌無言以對,真的是啞口無言。
花如陌對於君長曦如此冰冷和仇恨的目光,完全不能適應,她不自覺扭過頭,只覺得萬般難受,她如此義無反顧,付出這樣大的代價,求來的蠱王到底是什麼樣的意義,或許還是覺得有意義,這是她對清辰的承諾的,是對早就該埋葬在記憶裡的清辰的承諾。
花如陌白皙的脖頸映在君長夜的眼前,也因爲她扭頭,有些褶皺的衣服裡,露出一個粉色的痕跡,這是吻痕!這是君長夜在花如陌身上留下的印記!君長曦覺得這是他們,花如陌和君長夜對他的羞辱已經達到了一定的境界。
他抱着莫瑜的手有些抖,他居然有些痛恨自己沒有去珍惜這樣決絕的莫瑜,珠玉在前,他只覺得花如陌更加地不堪了。
憑什麼他們算計了他的皇位,還能恩愛下去,憑什麼他付出了真心,卻得到了背叛!
對於背叛者,他不可能放過的,他得不到的人,君長夜也不能得到,而花如陌想要的權勢,他也不能讓她得逞,那就一起下地獄,一起!
這樣的念頭一經升起,就再也無法壓制,莫瑜的腰間別着一把匕首,君長曦的手不自覺就握住了匕首。
拔出匕首,刺向花如陌的胸口,這個動作,像是曾經預演了無數遍,此時纔會這般地流暢,這樣的決絕,沒有一絲一毫的凝滯,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這把匕首能讓莫瑜隨着帶着,怎麼可能會是凡品,它削鐵如泥,一下子就刺入了花如陌胸口,就這樣綻開一抹血色的小花,然後暈染開去。
花如陌轉過頭看着君長曦,滿眼的不可置信,她從來都沒有想過,會有一天君長曦會向她拔刀,這一刀沒有任何的猶豫,她以爲他們終是錯過,卻也還可以成爲朋友,可是她終究是奢求得太多了嗎?
她有些想要嘲笑自己,她此時居然還在想着,如何讓君長曦安然離去,至少活着離去,即使他們之前再沒有什麼情分可言了。
“君長……”
花如陌向後倒去,匕首被拔出,鮮紅的鮮血像是泉涌一般,噴發了出來,花如陌如一隻折翅的蝴蝶,一下子跌落到了地上。
這一聲叫的誰呢?君長夜還是君長曦……
君長夜轉過頭來,就看到花如陌緩緩閉上了眼睛,臉上卻帶着釋然的微笑,好像被刺了這一匕首,還無怨無悔的樣子。
而君長曦卻是看着自己的手,完全不敢相信,他怎麼會怎麼會向花如陌出手,他怎麼會?
“花、如、陌,”君長夜咬牙喊着,他的腳步停留在花如陌幾步遠的地方,他不敢靠近,花如陌慘白的臉上,瀰漫着一種他似曾相識的氣息,那種生命即將消散的氣息。
君長夜想起了他的母妃蓮妃,她就那樣躺在牀上,就那樣再也沒有醒過來,完全消失在了他的生命裡,無論他怎麼喊,都不會給他任何的迴應了。
那麼花如陌呢?花如陌呢?他的花如陌呢?
“陌兒,陌兒,”君長夜慌亂地摸着花如陌,感覺到她身體的溫熱,這纔像是找回了魂魄一般,隨身掏出金瘡藥,散了上去,一顆丹藥放入花如陌的口中,他看着罪魁禍首,氣憤難當,君長曦完全配不起花如陌的付出,他一伸手拽下了花如陌的袖子,那上面是一道道猙獰無比地傷痕。
“你以爲我爲什麼會心甘情願交出蠱王,你以爲你身上的百絕毒是那麼好解的嗎?她想要救你,從始至終都想要救你!甚至她和我在一起的初衷,都是爲了你,她答應我的一切,都是爲了你……”
說完這些話,君長夜抱着花如陌離開,而蕭遲也派兵一下子包圍了龍澤宮。
君長曦一直髮懵的腦袋突然清醒了過來,他看着匕首上的鮮血,再也無法支持,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他辜負了莫瑜,又誤會了花如陌,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花如陌沒有背叛他的嗎?她跟着君長夜也是爲了他……理智回到身上,他也發現,一直糾纏了他數年的百絕毒正在一點一點地散去,他就要被治好了嗎?花如陌付出了那麼多,而他卻對她出手了。
他的手抖個不停,卻還是執着地抱着莫瑜,沒有放開,雖然莫瑜的氣息已經消失,身體在以最快的速度變冷。
而被君長夜抱着的花如陌其實並沒有馬上昏迷過去,可是在聽到君長夜的話之後才徹底昏迷,她並沒有覺得君長夜對君長曦的解釋有什麼必要的地方,君長夜在說什麼呢?
她和他在一起怎麼可能是爲了君長曦,君長夜一直都是這樣以爲的嗎?在她最開始計劃中,她所付出的籌碼,從來不是她自己,而是她手上握有的力量,幫助君長夜登上皇位的力量,在她看來這纔是君長夜無法拒絕的誘惑。
君長夜就是這樣以爲她的嗎,一個爲了目的不折手段,連感情都可以出賣的人,她一開始也以爲自己可以這樣做的,可是君長夜看輕了她,而她也高估了自己,她的確可以不折手段,卻無法出賣自己的感情,她以爲的虛與蛇尾,其實都是真心啊!
她和君長夜在一起,那是因爲她愛他,她願意和他一起,她在君長夜身上遺失了真心,陷入如此糾結的兩難,卻被認爲是算計!
若說君長曦在花如陌身體的心臟刺入一匕首,那麼君長夜則是在她靈魂的心上刺了一刀,孰輕孰重,已經隨着劇烈的疼痛,讓她陷入昏迷之中了。
花如陌被君長夜抱回長樂宮的主殿裡,洛寒隨即到來。
“王爺,外面真的需要您去主持大局啊!”蕭遲雖然也擔心花如陌,可是洛寒在,洛寒的醫術,他們是相信的,而此時外面的局勢,君長夜絕不能缺席,只有君長夜帶着龍衛出現,才能堵住悠悠衆口,他們不過去是取回本就屬於君長夜的東西罷了。
君長夜纔是鳳璃國真正的天子,擁有龍衛,先皇還留有遺旨,並非謀朝篡位,一切就等着君長夜出去,然後塵埃落定。
“我盡力……”洛寒點了點頭,就指揮幾個宮女繼續手上的動作。
這一匕首其實刺入的不算深,雖然出血很多,但救治及時,並不致命,洛寒鬆了一口氣,君長夜那要吃人的目光,他是看到了,身在局中,所以纔看不清了吧。
外人其實都看得出來,他們相互有情,又何苦相互誤會,相互疏遠呢?
“你們守着,讓王妃好好休息……”洛寒畢竟是外男,一直守在室內並不合適,而且外面兩軍交兵,我方受傷的人也很多,他能救一個是一個。
“是……”幾個宮人,低眉稱是,卻在洛寒離開之後,有一個宮人擡起頭來,臉上綻開一抹極爲奇異地微笑。
“我在這裡看着,你們出去吧……”她這樣說着,其他宮人其實都受驚不已,臨時被抓來伺候的,此時她願意伺候,她們自然不會上趕着去搶。
那個宮人往臉上一抹,卻是花如嫣,她端詳着沉睡着的花如陌,臉上露出無比諷刺的微笑,在“生”下孩子之後,她本可以馬上離開的,可是在離開的時候,她看到君長夜抱着花如陌匆匆而過,她遲疑着,怎麼都要來看看,所以就來了。
“花如陌,我的好姐姐,我們好久沒見了呢?”
她的聲音很低,還帶着一絲絲調笑,一絲絲陰狠的味道,她端詳着花如陌的花容月貌,輕輕地撫着,其實她多想在這張如玉的臉上,製造出幾個疤痕出來,可是爲了那個人的大計,她只能忍下了。
一百零三章 懷孕
“讓我猜一猜你這匕首是誰刺的呢?”她輕輕說着,目光中爆發出一種扭曲的喜悅,喜到了極致的感覺,“是皇上是不是,君長曦,我還從來沒有這樣叫過他呢?”
她的手從花如陌的臉上滑下,在她的傷口上流連了起來,手有些重,花如陌的眉心一蹙,可是花如嫣卻陷入自己的發泄中,並無發覺。
“他是我的男人,我的,我爲他生了一個孩子……”她雖然沒有生下孩子,卻也以爲自己懷了幾個月的身孕,但是這些花如陌不需要知道。
“你以爲他們都是真心喜歡你的嗎?你還不知道吧,你身上的那個胎記代表的是什麼?那麼我來告訴你,這個胎記不是詛咒,而是異數,據說誰得到這個異數,就成爲天下之主,君長曦爲什麼非要你進宮,因爲你就是那個異數,君長夜定然也是!”
花如嫣的聲音中帶着十足的肯定,她就知道花如陌怎麼可能同時得到兩個男人的摯愛呢?她身懷異數,不過是權利相爭的一個籌碼而已。
“哈哈哈……”花如嫣低低地笑着,在空蕩蕩的房間裡顯得極爲扭曲和壓抑,隨着笑聲的截然而止,花如嫣離開了內室。
而在花如嫣離開之後,被花如嫣撫弄傷口,給疼醒的花如陌,已經睜開了眼睛,那眼睛裡無悲無喜,極爲空虛,所以這就是真相,這纔是真相……
她緩緩閉上了眼睛,任由自己陷入無底的黑暗和混沌中,若是可以,她再也不要醒來,若是可以她想忘了一切。
龍澤宮內,龍莊背後的牆咔咔轉動着,從裡面衝出來幾個被血水染紅根本辨不清樣貌的人,他們看到清醒地君長曦,眼睛一下子溼潤了起來,爆發出一陣精光。
“陛下,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陛下,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先離開,肯定還會有機會的。”
“陛下,太后和孩子還在等着你啊!”
他們不斷地勸說着木愣愣的君長曦,最後一個“等着你”突然喚醒了他的神智,花如陌沒有背叛他,一直都沒有背叛他,不能就這樣離開,他要帶着花如陌一起離開,花如陌必然在等着他的。
“我們去長樂宮……”長樂宮不管是對花如陌,還是對君長夜都具有重大的意義,花如陌一定在那裡,君長曦站起身來,一顆紅色的丹藥服入,身體涌起一股力量。
他的小七,還在等他,一定在等他。
幾個染血的人對視了一下,看着重新有了鬥志的君長曦,只能點了點頭。
君長夜七歲就出宮建府,八歲出去學藝,對於皇宮的密道反而沒有君長曦熟悉,他甚至沒有想到,龍澤宮和長樂宮有一條相連的密道,而這個密道還通往城外。
等君長夜發現君長曦消失之後,就又得到花如陌也消失的消息了,他一拳轟在了石柱上,留下了一個灰白的印記。
他轉過身來,看着滿目都是血色的皇宮,他拿回了自己的東西,可是卻也弄丟了自己的愛人,花如陌,她可是答應過做他的皇后的,消失……好一個消失!
“把君長曦和花如陌給我帶回來,我要活的!”
君長夜發話,蕭遲領命離去,他們定然走不遠的,他不能自亂陣腳,花如陌他就算是囚禁,也要把她綁在身邊一輩子。
血色繼續蔓延而去,君長曦做了十多年的皇帝,自然是有自己的心腹的,比不上一直極具威懾的龍衛,可是多年的積累,安然退走還是可以的。
“陛下,他們對我們窮追不捨,定然是爲了……爲了她,要不要……”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君長曦一個冰冷的目光打斷在喉嚨裡,其實他想法並沒有錯,君長夜如此追着他們不放,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花如陌。
就算還想抓住君長曦,可是隻要操作得好,定然可以引開大部分的追兵的。
君長曦手上握着一柄長劍,不斷地屠戮那些追殺的人,目光冰冷決絕,像是不會累的鐵人一般,他的劍再次揮起卻不再是向着追兵而去,而是抵在剛纔說要放下花如陌的那個護衛脖頸之上,他眯着眼睛看着他,只要他敢多說一個字,那麼這把劍就會要了他的命,毫不猶豫!
大半個月之後,他們一路往南而去,追兵不斷,君長曦算是明白君長夜的能量了,每次只要他們順利逃開,沒有多久,就定然會被追上,他們只能往叢林走。
夕陽餘暉灑滿的叢林,君長曦身上各種傷痕,因爲要躲藏而換下的布藝,也破破爛爛,露出了穿在裡面的內甲。
“君長曦,放下她,我可以讓你離開……”君長夜居然親自追了上來!
君長曦冷笑一聲,並不回話,闖過這個叢林,就到了南辰藩國地界,就不是君長夜所能輻射到的了。
君長夜一身紫色盔甲,身上也滿是風霜,他放下皇城裡的百事待興,放下各種還未安撫的勢力,就這樣親自帶人追了出來,他的心裡滿是肅殺,他對於自己的一時心軟很是看不起,他留着君長曦一條命,卻讓他帶走了他的女人。
“王爺,再追過去就是南辰地界了……”君長夜帶的士兵,冒然闖入南辰只怕會引起兩國之間不必要的誤會,此時他們內亂還爲完全解決,實在不能再出這樣的問題了。
君長夜驅馬向前,目光久久凝聚在夕陽彩霞中,“我們回去……”
“陛下,他們走了……”
“嗯……”
花如陌一直靠蔘湯維持着生命,一路昏睡着,安安靜靜像是一個瓷娃娃一般,憔悴而脆弱,被君長曦輕輕地攬在懷裡,帶着一種虔誠的味道,像是捧着一個無價之寶。
事實也是如此,百絕毒幾乎掏空了他的身體,如今他還能撐着,是因爲放不下花如陌,無法放下她,他知道自己傷了她,但是隻要她還在他的身邊,那麼他就還可以補償她,他們之間就還有可能。
“小七,我們一定可以重新開始……”說着,君長曦在花如陌的額頭間,落下一個輕吻,然後抱起她,繼續向南而去。
南辰國是一個完全不同於鳳璃國的地方,民俗風俗,自然風光都大不相同。這裡常年炎熱,雨水豐富,只有夏季沒有冬天。夜裡的天空綴滿了星辰,像是一塊華麗的暗藍色幕布。
君長曦一行人只有數十來個,此時一步一個腳印地走進南辰,一種難言的情緒縈繞着他們,身後是他們的故土,他們如今卻是被逼得背井離鄉,或許有生之間都未必能回來。
君長夜的強大他們都已經見識到了,短時間內想要重回故土,除非有什麼特別的契機,否則不會那麼容易。
“我們還會回來的……”君長曦這樣說着,他的腳步是堅定地。
南辰國一直都是鳳璃國的藩國,一直都受到鳳璃國的掌控,這裡自然有君長曦的人,而且還是極爲信任的人,君長曦對於自己身體的情況一直都知道,他們逃亡的路線也不是偶然,所以當他們到達南辰的國都銀暨的時候,就有君長曦的心腹,跪地相迎。
“啓稟陛下,南辰都在控制之內,只能您重新登基,您是名正言順的皇帝,定然會有很多忠君愛國之士前來投靠,爲您籌謀大業!”
容閣是君長曦小時候的伴讀,兩個人一直都有着兄弟的情意,世人都只知道,容閣喜歡遊歷周國,卻不想容閣藉着遊歷之名,其實一直都在爲君長曦做事情。
而這兒時候,從跪拜的隊伍中,還走出一個極爲素簡的清麗女子,完全不同於在鳳璃國時的張揚和明豔,牡丹郡主,卻也有這樣的戎裝巾幗之風。
“表哥,定然會帶着我們回去的!”她說的極爲篤定,眼睛中帶着絕對的信任,不過在看到被君長曦抱在懷裡的花如陌時,她的表情變得僵硬起來了。
“太后和大皇子於三日前安全到達,您要不要去看看……”
“去把銀暨裡比較好的醫者都宣來,爲宸妃治病……”君長曦對容閣說着,繼續抱着花如陌向前。
而等君長曦把南辰國的一切事宜都穩定下來之後,已經是數十日之後的事情了,這樣算來,花如陌已經昏迷了整整二十七天!
原本就瘦弱的她,此時更是蒼白得可怕,她胸口的傷已經開始結痂,可是花如陌卻還是安靜地躺着,能喂得進一些流食,可是就是沒有醒。
花如陌從被帶回來之後,就一直住在君長曦寢宮裡,君長曦每日有空了,都會去看她,他坐在花如陌的牀前,摸着她越來越清瘦的面頰,有些說不清楚自己的情緒,他很想花如陌能早點醒過來,可是又有些害怕清醒過來的花如陌。
“蘇林,太醫今日可是看過了?宸妃什麼時候能醒?”蘇林是跟着太后一起轉移的,是爲數不多跟隨着前來,還沒有被拉出去做擋箭牌的宮人之一。
他恭恭敬敬地回答,“奴婢已經讓人去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