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宮姝再一次大叫,竟一下子站起身來,搖搖晃晃朝貓頭鷹走去,然而,興致正起的貓頭鷹發現了她,將蜈蚣叼到更高處的橫樑上,宮姝似乎已經忘了還有各府千金在場,艱難地,絕望地伸出手,想讓蜈蚣回到她的袖中,她不斷起跳,眼中都是瘋狂之色,鮮血流到她的脖子上,衣服上,一頭青絲也散落了下來,看上去彷彿一個惡鬼,瘋婆子。
“表姐你究竟怎麼了啊?”
陳昭莞大叫。
各府千金早已經沒有心思享用美食,尖叫着,扎堆退到一邊,驚恐地看着那不可思議的一幕。
水榭臺上的歌舞停止,琴瑟聲也不再響起,所有人都無比震驚和害怕。
宮無傾依然氣定神閒地坐着,淡淡道,“大姐或許是着魔靨了,漣秋,你快去請一個道士進府看看吧。”
漣秋忙去了。
“三小姐,你不怕嗎?”
有小姐戰戰兢兢問。
宮無傾微笑,“無傾只是一個癡傻,不知道什麼叫做害怕。”
這時,蜈蚣已經被貓頭鷹折磨得奄奄一息,宮姝也半倒在柱子旁,口鼻間呼出微弱的氣息,瞳孔放大,光芒渙散,貓頭鷹歪着頭,看着一動不動的蜈蚣,偶爾興致闌珊地啄上一下。
“三妹,三妹……”
這時,宮姝忽然拼盡了全身力氣,向宮無傾爬過來,到了她腳邊,扯着她的褲腿,“大姐錯了,求求你,大姐還不想死。”
小姐們不解地看着宮無傾,難道這件事跟她有關嗎?
“大姐。”宮無傾緩緩道,“無傾也不知道你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無傾什麼也不懂,難道你忽然發狂,也要怪到無傾的頭上嗎?”
宮姝艱難地喘了一口氣,“無傾,你聽得懂大姐在說什麼,大姐真的,再也不敢了,你就放過大姐,好嗎?大姐一定會真心疼你,一輩子好好疼你。”
旁人聽來或許覺得情真意切,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宮姝的話落在宮無傾的耳中,不過是一種諷刺,她微笑道,“噢,那麼,大姐從前都對無傾做了什麼呢?”
宮姝瞪大眼睛看着她,宮無傾眸子疏冷, 冰涼,脣角帶着嘲諷,殘忍,宮姝搖搖頭,“不,我……”
這時候,貓頭鷹再一次準備朝毒蜈蚣的頸部上啄下,宮姝顫抖着身體,“好,我說,我都說。”
宮無傾掃了一眼各府小姐,“姐姐們聽好了,神靈或者惡魔,向無傾傳達旨意,如果大姐交代出她作的惡,可以考慮放她一條生路。”
小姐們面露吃驚,原來宮姝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遭到懲罰了嗎?
宮姝此刻風采全無,只想保住一條命,她哆嗦着嘴脣,“你死過一次,是我和二妹灌毒,因爲我們也喜歡凌王,而凌王先前對你的親近雖然是作戲,但我們是女子,作戲同樣忍不下,所以,就下了毒手。”
直到現在,她還保住凌王,不說出他是主謀和罪魁禍首,可見她愛得比宮鳳枝還要深,還要用心。
衆小姐都不敢
相信自己的耳朵,宮姝美貌傾城,蕙質蘭心,是凰城有名的淑女,竟然做出這等令人髮指的事。
“還有呢?”
宮無傾喝了一口酒,淡淡問。
“還有,三妹復生回來,我想把三妹推下水,不想自己卻掉下池潭,肩頭也受了傷,是大姐自作自受,還有,上次三妹屋內發現小蠍子,其實,小蠍子不是大姐無意弄丟的,而是有心放,想要讓你中毒身亡,還有……”
宮姝說得順序顛倒,無與倫比,然而,她已經管不得那麼多,只想把她做的惡事都倒出來,讓宮無傾放她一條生路。
小姐們聽得滿心震撼,看着宮姝想看着一個怪物,一個可怕的陌生人。
“哼,沒想到你竟是如此歹毒之人,還被封爲凌王側妃,從此我們不再是朋友。”
一位小姐鄙夷道,和另一位執手離開了。
“宮大小姐,多行不義必自斃,你能否得到神靈的原諒,看自己的造化吧。”
司馬沁音輕聲道,好聽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寒意,她是個聰明絕頂的女子,知道今天的事定然不簡單,她看一眼宮無傾,點點頭,和歐玖玖一道離開。
其它的小姐也相繼離開,陳昭莞生怕禍及自身,趕緊找了個理由回府,她是有點小人之心,可宮姝纔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鬼啊。
亭下,宮姝還在懺悔,宮無傾知道,用不了兩天,宮姝歹毒的名聲就會傳遍凰城,受千夫所指,萬人疏離,她當然不會讓她現在就死掉,她要讓她活着,承受折磨和痛苦。
宮姝終於說完,充滿期待地看着宮無傾,“三妹,這下,你可以放過大姐了嗎?”
宮無傾勾脣,微微俯身,低聲道,“大姐,放蠱毒在大擎可是滅族抄家的死罪,不如,三妹就替你處理了吧。
蠱蟲死,宮姝也差不多要命喪,因此她睜大眼睛,不明白宮無傾的意思。
宮無傾平靜道,“你放心,我說過會保住你,自然不會食言。”
她轉臉看向貓頭鷹,“貓兒,去吧。”
貓頭鷹叼着差不多已經死掉的蜈蚣,飛到靖國公府外,扔到了一條臭水溝內。
蜈蚣不再受折磨,宮姝身體一頓,鬆開了宮無傾的褲腿,靠倒在了桌邊,她長髮散亂,滿臉是血,形容枯槁,像在一瞬間被抽乾了血。
“宮無傾。” 她喃喃道,“我以爲我很惡毒,沒想到,你比我還要過分。”
宮無傾輕聲道,“大姐,我從來不主動攻擊人的,難道,我連反抗也不可以嗎?天理何在?”
“孽障!”
在一隊丫頭婆子的跟隨下,宮白氏快步朝這邊走來,看樣子她已經看到了剛纔的情景,也聽到了重點對話,憤恨地盯着宮姝,“給我把她揪起來。”
立即有兩名婆子把宮姝揪起來,宮白氏一拄柺杖,“打,我什麼時候叫停,才能停。”
婆子丫頭們近看到宮姝的模樣,都嚇得不輕,兩個丫頭鼓起了很大勇氣,才使起巴掌朝宮姝臉上扇去,一巴掌接着一巴掌,響得格外清脆利落。
宮姝想要掙扎,然而,她渾身上下已經被抽離走了所有力氣,只能痛苦地忍受着,眼中流出了可憐巴巴的淚水,“祖母,祖母,姝兒再也不敢了。”
宮白氏恨鐵不成鋼,仰天長嘆,“我靖國公府,如何會出這樣的孽障啊!”
宮無傾扶着宮白氏坐下,“祖母,無傾一直很聽話,以後也不會讓祖母失望。”
宮白氏看着乖巧的三小姐,嘆了一聲,“你二姐被人殺害,大姐又做出這等見不得人的事情,無傾啊,你可千萬不能有行差踏錯。”
宮姝一張如花似玉的臉被打腫了,嘴角也沁出了鮮血,經過一番折騰,她雙眼猛地一翻白,人終於暈厥了過去。
“老夫人,大小姐暈了。”
婆子報道。
宮白氏威嚴道,“把她關到決隱屋去。”
婆子丫頭們都嚇了一跳,決隱屋與其名爲屋子,不如說是靖國公府的私牢,每個府都有自己的私牢,當主子罪大惡極,用禁足和鞭笞,下跪等都不足以讓其贖罪的情況下,可以關入私牢,忍受寒餓和恐懼,以及時不時加到身上的刑罰,如吃鞭子,夾手指,極其可怖,既讓犯錯人受到了難以磨滅和忘記的懲罰,又保住了府內的名聲。
宮白氏只是以爲,宮姝養了一些小蠍子,去害宮無傾不成,經過上次那件事,她會收斂一些,沒想到,她居然還養了一天極毒的大蜈蚣,光一看就讓人渾身的毛都豎立起來,她居然還能用自己的血去喂蜈蚣,培養出真正的蠱來,要害對她有威脅的司馬沁音,歐玖玖,還有宮無傾。
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對她寬容。
“老夫人,總得有一個合適的理由。”
一個婆子貼過來道,“不然,陽桑公府那邊,不好交待。”
提到陽桑公府,老夫人眼色冷了幾分,“先把人關起來。”
是啊,陽桑公府一定會不依不饒,到時該怎麼辦呢?總不能說,宮姝是因爲下蠱,才被關入決隱屋子的。
宮無傾沉吟了一下,“祖母,不如說是大姐瘋了,又被惡魔靨住,不然,一個正常人,怎麼會想到跟一隻貓頭鷹計較,又怎麼會無端流血抓狂呢?”
宮白氏點頭,“這個主意不錯。”又嘆了一聲,“你大姐雖然不懂事,可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竟然會走上這一步。”
“大姐只是一時糊塗呀。”
宮無傾道,心中好笑,不過是爲了虛幻的愛情,至於嗎?值得嗎?在她看來,一個女人,把自己過好,活好,充實自樂,纔是最重要的,何必爲了那些薄情漢發瘋發狂,不管不顧,失去自我,整日不得安寧呢?
很快,宮姝暗算三位小姐失敗,被關入決隱屋的消息便傳到了陳氏的耳中,她一下子嚇得臉色慘白,手中爲老夫人繡好 的手帕也掉落下來,跌坐在貴妃椅上,“不,這怎麼可以?……”
“當時,宮無傾也在場,是她對老夫人說大小姐瘋了,被魔靨了,老夫人便堅決要把大小姐關入私牢。”
趙笠來稟道,加大了煽風點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