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落了許多黃葉,吹來了幾棵雜草,掃帚橫放着,一大盆髒水倒也未倒,卻沒有人收拾打理,粗使婆子們坐着磕瓜子閒聊,時不時眼光掃過開來,對復生的三小姐含譏帶諷。
宮無傾相信,總有一天,她們會乖乖打整院子,在她面前連話也不敢大聲說一句。
她坐在小圓桌旁,吃着小丫頭們端來的酥餅和堅果肉,津津有味,目光直愣無神,嘴角偶有一縷口水流下來,漪容趕緊拿帕子替她擦掉。
此刻,院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宮無傾慢慢嚼着一粒杏仁,眸底波光一動不動,待腳步即將邁入院子時,她忽然將桌上的點心都拔弄下來,委屈嚷道,“不好吃,一點兒也不好吃,回家,吃好吃的。”
她也順勢跌到地上,往外爬去,漪容扶起她,焦急道,“三小姐,這兒就是你的家呀,你要去哪裡呢?”
“棺材,吃,吃土。”
宮無傾力氣很大,甩開她的手,二夫人和宮姝,宮鳳枝進門時,她正好爬到門檻,一頭磕在檻上。
“哎喲,大嫂也是,只顧着吃齋禮佛,三小姐正在長身體,哪吃得下這些清淡的東西,無傾,嬸母給你送好吃的來了。”
陳氏邁着碎步拐入院子,她着一身鏤金絲鈕牡丹花紋蜀錦衣,耳戴一對明月鐺,頭上插着一隻嵌珠珊瑚蝙蝠花簪,莊麗華貴,雍容繁旖,細眉杏眼的五官有如錦上添花,面顏嬌美得宛若少女,與女兒宮姝站在一起,不知道的,還以爲她們是姐妹。她抿着笑,眉眼間隱約透着天生的風情和魅惑,脣角暗藏幸災樂禍,臉上卻盡是關懷,貼身丫頭銀荷端着一個食盤隨在一旁朝正屋走來。
漪容機敏,正要附耳說什麼,宮無傾恰好鬆開了她,她小蹙着眉,匆匆離開了。
漪容是老夫人的貼身丫頭,有一身不錯的武藝,在宮無傾的記憶中,她癡傻後,宮白氏對她還是有些許關懷的,這一次復生,老夫人將漪容塞給她,也許還有別的心意,畢竟她從前的丫頭除了卿如,其餘的都幫襯着二夫人倒打一把,而卿如身子骨柔弱,據理力爭十句,哪及得上人家隨手一推?她也因爲護主倒吃了不少苦頭。
這副身體的本尊死了之後,那些個一等和二等丫頭,以及小丫頭婆子都分到了不同的房中,最爲得力的,自然被二夫人名正言順地要了去。
此刻,跟着二夫人和宮姝進院子的兩名貼身丫頭,體態中等,五官平常的,是一直隨着二夫人的貼身丫銀荷,另一名體態苗條,容貌清秀的,正是服侍過宮無傾的雲蘿,宮無傾死後,雲蘿一下子成了二夫人跟前的紅人,春風得意得很。
一條自來溪,從月氤院正中流過,溪流兩畔,由廊亭相通,建了兩個寬敞大氣的正屋,宮無傾住東屋,陳氏住西屋,又圍着各自的大庭院。如此,來回要繞上十來分鐘,劉氏頗爲信賴陳氏,多次宮無傾成爲俎上魚肉,受盡欺凌侮辱,她都矇在鼓裡,甚至還對陳氏感恩戴德。上一次宮無傾被毒死,陳氏和宮姝泣不成聲,劉氏怕她們傷透了身子,特挑了上等的紅參,由丫頭扶着,親自送上門。
因此,宮無傾身邊的人,要麼是豬腦子,要麼是心懷叵測的奸細,她落得這個下場,並不意外。
宮無傾一邊爬向二夫人一邊感慨,她眼望着銀荷手中託的銀盤,嚥了兩口口水,顯出很渴望的樣子,“吃,想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