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頭婆子丫頭已經將一切打整好,她說,“無傾要散步。”
漣秋說,“好啊,正好我也想到處看看。”
上官錦繡有些訝然地看了一眼漣秋,心想宮小姐身邊的丫頭怎麼這樣直接無禮,但很快她又釋然了,微笑道,“不如我也去吧,我也是今天才報名,第一天是參觀院內文化,瞭解一下各門課程的大概,明天才是講課,對了,你都報了什麼課程?”
“棋類,詩書,琴藝。”
宮無傾道。
上官錦繡遺憾道,“我們只有詩書一樣,另外我報了騎射和畫畫。”
走出寢房,她的貼身丫頭蕙兒從安置下人的小屋子出來,低聲說,“小姐,準備好了。”然後將一樣東西往她手中塞,上官錦繡飛快藏進袖子,餘光掃了宮無傾一下,然而,宮無傾只是頗有興趣地打量着園林,似乎根本沒有看到。
每走一段距離便有一塊黑曜石碑,上面鐫刻着該處的歷史,故事,有些地方還有人物雕塑,大部分是爲書院做出貢獻的夫子,一些是出去後博取高位,或極其有名望的學子,以及捐助書院的大善人。
這是個功利性很強,也很有文化氛圍的書院。
宮無傾心情不錯,時而追一下蝴蝶,時而撲一下蜻蜓,時而撫摸一下花朵,臉上洋溢着活潑的笑容,明麗可人。
漣秋撇撇嘴,也並不去管她,上官錦繡雖然端莊,但也是個放得開的人,說“追呀,快摸到它的翅膀了。”或者跟宮無傾一道跑來奔去,蕙兒捂嘴直笑。
實際上,宮無傾已經捉到了一隻蝴蝶,只是她摸了一下蝴蝶的翅膀,就又放飛了。
一路上有見過宮無傾鬥棋的學子,大部分向她投來敬佩的目光,也有的神情複雜,有羨慕,也有鄙夷。
等經過一條栽種着竹林的小徑,出現了兩條岔路,上官錦繡說,“不如我們往上頭去吧,那兒是授課的棋室,你報了棋類,可以先去看看呀。”
“好呀。”宮無傾拍拍小手,相處下來,她對上官錦繡多了兩分親近。
上官錦繡捏捏她的小臉,笑,“我比三小姐長兩歲,以後我們就姐妹相稱吧。”
宮無傾也趁機捏捏她的臉,指尖有一種柔化開的感覺,心中讚歎,還真的是好摸啊。
“唉,我還從來沒有收過年紀比我大的學生。”
棋室外,陸子歌負手佇立,看着棋室內的十來名男學聲,搖頭。
其中着一個着寶藍色銷金雲玟團花直裰衣裳,散着一頭墨發的,拿了一把扇子,扇緣點在一個圍棋桌上,脣角繞有趣味地勾起。
禮國公府大公子云上燁,他在解一個死局。
如此看來,雲上燁還是通過某些手段成了竹湘書院的男學生,不過,她雖然不喜歡他,可也承認,他從來不缺乏才識和智謀,再加上禮國公府的地位,輕而易舉地謀一個高位不在話下。
他到竹湘書院來做什麼呢?
陸子歌很憋屈,前面來了個棋技與他不相伯仲的女學生,現在又來了個氣場遠在他之上,讓他感到自己hold不住的男學生,這是鬧的
哪一齣?
“哎呀,走錯地方了,這兒是男棋室。”
上官錦繡看陸子歌一眼,低聲道。
宮無傾一下子就明白了,“那姐姐我們離開吧。”
她纔不想看到雲上燁。
“可是……”上官錦繡猶豫,“無傾你的棋類老師就在眼前,你不去打一個招呼嗎?”
還扯到她身上,宮無傾很無語……
她大大方方地走了過去,禮貌地行了見面禮,“夫子好。”
棋室內,某個人看了出來,笑容一凝,小毒物,迫不及待地來找陸子歌了是嗎?
陸子歌看到宮無傾,笑道,“無傾啊,這兒是男棋室,你們怎麼到這邊來了。”
他看了上官錦繡一眼,見上官四小姐雖然不懼地迎上目光,臉頰卻飛起一抹緋紅,“夫子好。”
陸子歌想了一下,對方並不是他的學生,點頭,“你好。”然後視線落到宮無傾的臉上,“無傾是不是來找夫子下棋呢。”
“她是來找本公子下棋,夫子不要誤會了。”
雲上燁步出棋室,修美的手指握着玉骨扇,脣角帶着莫測的笑容,眼中還有危險的光芒。
陸子歌一怔,找他下棋就找他下棋,好好說就是了嘛,何必這樣嚇人?
而宮無傾也不想在這兒當電燈泡,拔腿就走,雲上燁趕緊跟了上去。
“哎,無傾……”上官錦繡露出焦急的模樣,忙叫她的名字,然而,宮無傾一個折身,便看不見了。
“上官小姐還不趕緊追麼。”
陸子歌款款道。
“可是……我忘記路了。”上官錦繡咬了咬脣。
陸子歌笑,“既然如此,我便送送小姐吧。”
宮無傾越走越快,因爲她知道,某個人就跟在後面。
回頭看,那個人不見了身影,她鬆了一口氣,這時漣秋哎喲一聲,卻是被一塊石頭絆倒了。
真是豬一樣的隊友!
等宮無傾拉起她,擡頭一看,雲上燁就站在眼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小毒物,哪裡逃?”
宮無傾皺眉,“你來幹什麼?”
漣秋一怔,宮無傾不加掩飾,難道是知道……
雲上燁優雅利落地打開扇子,身軀倚在巨大的石頭上,傾斜過來替她扇風,“我說過,我們是一條線上的螞蚱,當然你去哪,我去哪咯。”
宮無傾皺眉,“難道你不知道,赫連璽已經盯上你了嗎?”
“所以你怕?”
雲上燁帶了一點嘲諷,赫連璽是盯上他了,這幾天就派出了兩次暗殺,可是又怎麼樣呢?
宮無傾,“除了要緊事,不要來煩我。”
雲上燁看着她,“對你而言,什麼是要緊事?”
宮無傾迎上他的目光,“除了生死,什麼都不重要。”
雲上燁笑了,“你也說,赫連璽盯上我了。”
宮無傾,“……”
是的,她掉到了自己的陷阱裡。
“而且……”雲上燁更湊近了她一些,“你與陌生男人幽會,別以
爲我不知道。”
她心上,竟然有了喜歡的人,而真相是那樣的令人尷尬。
宮無傾一怔,纔想到他說的是誰,冷冷道,“與你何干?”
其實,那個人總是神出鬼沒,她也只見着幾次,且不知真容,平時也不放在心上,甚至開始還是不屑一顧的,只是這些日子,她腦海中偶爾會掠過一抹血色,那是他被她刺傷流下的血。
雲上燁的話讓她憤怒,轉身就走。
然而,她的手卻被一隻手鉗制住了,微涼,有力。
宮無傾扭頭,雲上燁的身軀斜倚着石壁,墨發傾下胸膛,這遠距離的牽扯之際,他的胸口露出了一小半,入眼是麥色韌實的肌膚,微微搏動,分外誘人。
他的眸子幽深,邪魅,放肆。
她的目光,落到他握着她的手上,眼神冷了下來,“放開我。”
雲上燁挑眉,鬆手。
宮無傾剛纔所有重心都在他這邊,這一鬆不要緊,她整個身體都向地上倒去,她慌亂無措地抓了抓,原以爲自己會摔在石板上,鼻青臉腫,眼前人影一閃,一個人躺在了地上,她也順勢壓到對方的身上。
男人的胸膛溫熱,有力,她臉本能地發燙,“無恥。”
趕緊從雲上燁身上爬了起來。
雲上燁也不疾不徐地爬起來,一臉委屈,“難道律法有規定,本公子不能躺在某些地方嗎?而且,是三小姐摔到本公子身上,本公子成了肉墊,應該說三小姐放肆纔是。”
宮無傾覺得,再在他身邊停一妙,她都會瘋掉,瞪他一眼,不願多說一句話,走開。
雲上燁勾脣,拿着扇子的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他爲什麼要到這兒來?
因爲赫連璽身邊一個奇人也來了。
據說這個奇人,竟然會造一種叫做“火槍”的東西,發射的炮彈打在人身上,非死即傷,再高的武藝也難逃得過。
和七皇子商討了一下,他決定也來報名。
可是,當得知宮無傾也在這兒,他的心有了異動,自己也說不出來。
雲上燁垂睫,看了一眼掌心。
宮無傾逛來逛去,逛到了前院。
人已經散了不少,但剩下的都聚集在一起,圍着一個人,那個人在高談闊論。
“我跟你們說啊,未來這世界……不,人間,哎呀,應該怎麼說呢,就人間吧,這人間會發展成什麼樣子呢,有器械在天上飛,還能裝下幾千人,只要一個時辰,就可以到達千里之外的任何地方。”
其它學子紛紛搖頭,“你在開玩笑吧,在天上飛,你飛一個試試?”
“是啊,真好笑,不怕掉下來摔死嗎?”
宮無傾皺了皺眉頭,說的不就是灰機嗎?不對,這兒是古代,除了她,還有誰知道灰機?
她看向那個人,一愣。
男子着了一身鴉青色的素面刻絲直裰,身量不高,面相敦厚老實,一雙眼睛卻閃着精光,而這個人,與某個消失在她記憶中的渣男一模一樣,只是看起來年輕了七八歲。
鄧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