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無傾環顧了一下屋子,只見這間東廂房敞亮大方,佈置也頗爲華貴,雖然着實比不得她在月氤院的屋子,但已經很不錯,有禮地道,“嬸母客氣了,無傾看着這間屋子也是稱心,在院落凋敝之際,得嬸母這樣的照拂,無傾感激不盡。”
陳氏道,“你是大房的千金,嬸母哪裡敢虧待你呀,不過畢竟條件比不上大房,難免有不周之處,唉,你就先住着吧,嬸母會盡量給你添上其它所需的什物。”
她做出一副和善的樣子,可眼底卻是淬毒一般的光芒,宮無傾微笑着,“嬸母何必客氣呢,無傾已經滿足了,況且無傾怎麼說也有兩個庫房的財物,有什麼需要可以使人去買,不勞嬸母掛心。”
聽到宮無傾在變相炫耀她有錢,陳氏笑容微微一僵,“是啊,嬸母的東西哪裡及得上你重金買來的,三小姐看不上也是應該。”
宮無傾在座椅上坐下,伸了一個懶腰,“不過是不想讓嬸母費神罷了,嬸母又何必辜負無傾的這份心意呢?”
陳氏一噎,忽然聽到外頭有穩沉迅速的腳步聲前來,不用說是男子,而且不止一個,忙出去看,“哎,你們是誰,到我的院子做什麼?”
那些人身着護衛裝,身形矯健,腳步利落,像是沒有聽到陳氏的問話,很快藏在東廂房道的各個隱蔽處,宮姝也吃了一驚,害怕地抓住胸口,回頭,目光逼向宮無傾,“三妹,是你的人嗎?”
“是啊。”宮無傾不疾不徐地承認,“在我原來的院子裡頭,我也同樣佈置了這些護衛,如今換了地方,當然要把他們帶來保護我的安全。”
陳氏有點生氣地問道,“三小姐,你是覺得嬸母和你大姐好心讓你住到這兒來是心懷叵測?”
宮無傾挑眉,“嬸母只怕是誤會了,無傾隨身攜帶護衛,不過是習慣罷了,正如原來在自己的院子安排人手,難道是懷疑老夫人等人居心叵測?這個說法,嬸母不覺得好笑嗎?”
陳氏牙根都咬酸了,然而,宮無傾這樣說,她只好道,“嬸母只是看到這麼多身強力壯的男人,有點害怕,既然他們是來保護三小姐,也等於是保護嬸母和你大姐,嬸母高興還來不及呢,三小姐啊,嬸母不太說話,又性子急,你千萬不要過意不去。”
宮無傾並不介意,“嬸母放心,無傾不計較小事。”
陳氏壓着一腔怒火離開,不小心絆到了門檻,差一點就摔倒,凌常忙扶住了她,“夫人小心啊。”
陳氏咬牙,將她的手推開,拖起承載着無邊仇恨的身子回了屋子,宮姝趕緊跟了上去,“母親,您稍安勿躁。”
“可惡,真是可惡。”陳氏一進屋子,就體力不支地躺到了軟榻上,手抓緊扶手,身體微微顫抖。
宮姝順着陳氏的胸口,“母親,那個賤人已經住到了我們的院子,我們的目的可以一步步實現不是嗎?她說的話什麼時候不氣人,每說一次您就氣一次,這樣下去身子可怎麼受得了?”
陳氏喝了一口壓驚茶,氣才順了
一點,眸中閃爍着咄咄逼人的恨意,“這院子進來容易,可想出去,非要躺着不可。”
宮姝冷笑說,“劉氏死了,宮無傾迫不得已住進了我們的院子,我們的計劃達成不過是早晚的事,她如今已經落入了我們的鍋裡,不過是一隻待宰殺的羔羊,在宮無傾死之前,咱們母女倆可不能有什麼閃失,只有活着,纔有希望。”
劉氏嘆了一聲,“凌常,吩咐廚子,熬點烏雞人蔘湯來,給我們母女倆補補身子。
凌常趕緊去了。
宮無傾住了一個晚上,相安無事,夜間雖然隱約聽到一些魂靈的哭訴,她並沒有在意,翻一個身繼續睡了過去,這一招對她來說已經過時,無論多麼吵鬧,如果沒有實際危害,她都會睡得很香。
第二天一早,陳氏就來問她睡得可好,她已經穿戴整齊,臉上頗有精神氣,宮無傾才從牀上下來,頂着一頭亂髮,清明的眸子,舒適的表情證明她昨夜並沒有受到什麼干擾,她看了陳氏一眼,似笑非笑,“本是一家人,一大清早的,嬸母就過來問無傾睡得好還是不好,是不是有點客套了?”
陳氏看到宮無傾若無其事,不由得暗驚,聽到靈異的聲音,哪怕是膽子再大的人,也會嚇得瑟瑟發抖,宮無傾居然這樣淡定,她笑道,“也不是客套,只是昨夜嬸母聽到了一些不該聽到的聲音,好像是冤魂在哭泣,讓人泫然欲泣,悲不自勝,邊翻來覆去睡不着,三小姐竟然睡得這樣好,着實讓人訝然。”
漣秋伺候着宮無傾梳妝,宮無傾看着鏡中傾城絕色的臉,平靜沒有一點波瀾,只是眸波輕轉,“嬸母說笑,這世道昭昭,皇上又體恤民間,英明睿智,哪裡來的冤情,哪裡來的冤魂,嬸母這樣說,豈不是懷疑皇上處世不公?”
沒想到宮無傾三言兩語就往朝政上扯,陳氏面部一僵,“三小姐,嬸母不過是提一提昨夜聽到的嘈雜聲,因爲聽着像冤魂,所以才這樣說,最要緊的,是關心你睡得好還是不好,畢竟你頭一回到嬸母的院子裡頭睡,嬸母一聽到風吹草動就怕出了亂子,特來問一問,三小姐這也要拿皇上的威嚴來壓一壓嬸母嗎?”
宮無傾嘴角綻放開一抹微笑,“無傾不過是提醒嬸母,光天化日之下,不要一口一個冤魂地說,免得被有心人聽到了,又說靖國公府鬧鬼,又說對皇上不滿,那就不好收拾了。再說無傾住的這個屋子外有這麼多護衛守護,正氣充足,哪怕有惡靈怨鬼,也作不了亂子,只會在遠處嚎嚎罷了。”
陳氏臉上是一個笑容也扯不出來了,訕訕地說,“是啊,三小姐說得對,嬸母希望啊,三小姐夜夜都像昨晚那樣睡得安穩,如果三小姐有什麼不適,一定要說出來,否則日後嬸母知道,一定會愧疚難當,難以再有面目見三小姐。”她說着嘆了一聲,彷彿是真的希望宮無傾過得安逸。
宮無傾微頷首,“無傾知道了,以後若有什麼不滿意之處,一定與嬸母交代。”
陳氏一怔,“是啊,這樣就對了嘛,待會嬸母使人給你送早膳來,
你要是覺得無聊,書房裡有不少書籍冊子,你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如果沒有,嬸母再給你準備。”
陳氏咬牙切齒地出去了。
妙可也給宮無傾梳好了頭髮,她低聲嘟囔,“小姐,二夫人對你好熱情呀,只怕沒安好心。”
陳氏從來不安好心,宮無傾並不奇怪,只是妙可年紀還小,她不願意這些陰暗的事情影響到她的心靈,一個不再相信“愛”的人是註定過不好這一生的,便輕聲說,“妙可,你只用關心學業如何,還有把我的髮式每天都梳得像這樣好看就可以,每一個人長大後都會遇到不同的事情,這是由身份,遇到的人,環境等決定的,你以後還會像現在這樣,在我身邊開開心心地活着,因爲我自信我可以給你這樣的生活。”
妙可大眼中閃爍着靈動悅然的光芒,“小姐,奴婢知道你有這個本事,可是奴婢還是要跟小姐分擔一切,跟着小姐後,妙可也見得多了,小姐不用擔心奴婢會受到影響,妙可記得夫子說的話,無論如何,無論什麼時候,都要相信和秉持真善美的原則。”
宮無傾沒想到她纔剛剛九歲,就這樣通透,她摸了一下她的雙丫髻,微微一笑,“你有這份心,這個覺悟,我很欣慰。”
不一會兒,早膳就端了上來,豐盛不比月氤院,但也是極爲周到,畢竟二房財力遠不如大房,無論是皇家還是候門,都是嫡長子最受重視,這是千古無法改變的事實,等二夫人的人走了之後,漣秋用銀針試毒,她將銀針取出來,上面除了點粥跡並無其它異樣,“小姐,可以放心食用。”
宮無傾緩緩道,“如果所有的毒都可以用銀針試探得出來,那就沒有那麼多人死在毒藥之下了。”
她掃一眼粥點和其他的小菜,“況且,這些我都不愛吃。”
“既然是二夫人提前打了招呼,小姐不吃只怕不好。”漣秋蹙眉道,“可二夫人好不容易等到小姐被她時刻守在眼前,又怎麼會放過這個機會,只怕這些早膳不乾淨呀。”
“哎,你們有什麼事嗎?”
院子門口響起了說話聲。
一個婢女說,“老夫人讓我們來給三小姐送早膳呢。”
“我們的夫人已經被三小姐準備早膳了,況且三小姐住的是二夫人的院子,應該由二夫人招待。”二夫人房的人不客氣地說。
老夫人的人語氣也冷了下來,“老夫人說了,老夫人比較懂三小姐的口味,以後就由和馨院爲三小姐準備三餐,任何人不得插手。”
然後一陣腳步聲向東廂房走了進來,二夫人的人似乎要去攔,被呵斥了一句,“滾開。”
卻是老夫人的貼身婢女凌常領着兩名丫頭送早膳來,提籠熱煙嫋嫋,香味誘人,宮無傾微笑道,“代我向老夫人道一聲謝。”便揭開了蓋子,開始動筷子。
這是,陳氏聽到動靜走了進來,看到食桌上已經擺上了其他的早膳,瞪着凌常,“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老夫人就可以爲所欲爲,欺我落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