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白氏也不太忍心讓宮無傾難過,嘆了一聲,“你也說了,靖國公府的昌盛,一路以來有云公子的犧牲,他也才智過人,頗有謀略和膽識,可是以他的情況,只怕無法在朝政上爲靖國公府提供強大的庇護,靖國公府仍是需要你,所以祖母希望他入贅,你們一同留下來,爲公府出謀劃策,與公府長存。”
好一套理由充分的說辭!宮無傾竟一時無言,她說,“此事需要從長計議,無傾會給祖母一個交代。”
宮白氏緩緩道,“珏王殿下無論哪一個方面都完美無剔,爲何你偏偏就是……”
宮無傾微笑道,“無傾與珏王殿下無緣,也從來沒有想過嫁給殿下,祖母,無傾不想被裹入深宮暗流,自古處在宮內的女子,即便得一時輝煌,又有幾個善終,無傾只求一個自由自在罷了。”
宮白氏嘆了一聲,“話雖如此,但人在這世上,畢竟不是隻爲自己而活,唉,你下去吧,祖母有點頭暈。”
凌常趕緊道,“老夫人,奴婢扶您到花園中走走吧。”
宮無傾也關心道,“祖母多注意身體,靖國公府有享不完的福分,祖母不可虧待了自己。”
宮白氏見她還這樣有孝道,感到一陣舒心,可是想到她的姻緣,卻是沉沉一嘆。
宮無傾回到院子,只覺得一路心情煩悶,等在亭子坐下,四龍便從牆外翻了進來,到她面前道,“小姐,事情辦好了,皇上已經知道幻龍墜落,預言石所在的地方是當初遇到言貴妃之地,對言貴妃更加器重。”
宮無傾勾起嘴角,“知道了,陳景的藏身之處有着落嗎?”
四龍搖頭,“就連陽桑公府,都不知道他在哪裡,屬下正在查,不過,屬下手頭得了一個消息。”他湊過去,低語了一陣。
宮無傾脣角浮起一抹詭譎,手指點着桌道,“不着急,該出現的時候一定會出現。”
早餐端了上來,是兩份,熱氣騰騰,香味繚繞,宮無傾有在園中吃早餐的習慣,四龍退下了,雲上燁笑盈盈地踏入了亭子,眉眼彷彿有一股輕風,愜意舒適,透着風流不羈。
可是,當他看到宮無傾臉色有些凝重,表情也不由得一沉,是誰得罪了他的小毒物?
宮無傾吃着早餐,不搭理他,身體向另一邊歪過去了一些,雲上燁將她扳正,“宮白氏對你說什麼了?”
他這樣問,宮無傾心情更加沉重,“說了靖國公府的大局和利益。”
雲上燁拿着羹匙,將粥上的白糖調勻,他眸中的光芒也微微一黯,“大概是姻緣吧。”
宮無傾微笑道,“我們之間的事天下皆知,何必來說。”她垂下睫,細嚼慢嚥,卻感受不到任何滋味。
雲上燁看着她的眼睛,只覺得那翦影將她的情緒都掩住了,他沒有心情吃,便優雅地將調羹擱了,“你從來不是一個喜歡賣關子的人,一定有難言之隱,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你都應該告訴我,我們一起面對,你悶在心中就能化
解嗎?”
宮無傾心想我怎麼能夠辱你,她不留情面地說,“你先回去吧,我考慮好什麼時候跟你說。”
雲上燁臉上全然不見了笑容,“好,我今晚來找你。”他一口早膳也沒有吃,就這樣陰着臉離開,他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也早就有這方面的猜測,沒想到終於還是來了。
靖國公府看中的女婿從來都不是他,先是赫連璽,後是珏王,他爲了她放棄皇位,靖國公府要的,卻是他的從前。
宮無傾看着雲上燁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門口,只覺得心口傳來一陣隱約的痛,食不甘味,她只吃了一點點,就讓人來收了。
漣秋看她心情不好,道,“小姐,要出去走走嗎?”
凰城外的景緻還有一處沒有去,宮無傾便說,“到幽庭洞吧。”幽庭洞是凰城奇景之一,裡面倒懸着許多天然形成的鐘乳石,且彩光陸離,交錯析折,煞是好看。
漣秋一怔,“可是,有些位置光線不是很好,只怕會有危險。”
宮無傾道,“如果做什麼都瞻前顧後,怕這怕那,活着就不好玩了。”
漣秋心想着要多安排一些人跟隨纔是,她給宮無傾準備了一身比較防水的衣服,還有薄斗篷,洞內溼氣有點大,這樣可以遮住頭髮,保護身體不受涼,漪容叮囑人看管雲渺軒,一同跟隨,等安排好,一行數人坐上馬車,向幽庭洞去。
正如宮無傾所料,這一次出行,成爲扳倒陽桑公府的關鍵一步。
幽庭洞的位置在凰城以東,穿過護城河下游再行一里,便可以到達,這一段河流較爲洶涌,一般人難得通過,因此工部在河上建了一座石橋,前方的路護衛已經探過,沒有什麼問題,馬車順利地駛過橋面,此時已經開始進入秋天,放眼望去,漫山遍野是金燦燦的葉子,風一吹很多黃葉在半空翻飛舞,好看極了,宮無傾卻不太有興致,放下了簾子。
馬車隆隆離開,翻騰的河段岸邊,浮起了十來顆溼漉漉的腦袋,他們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冷笑。
宮無傾,去時沒有阻礙,可回來就不一定了。
然而,對於宮無傾這樣被人追殺和圍剿過無數次的人而言,什麼埋伏,什麼陷阱,都不過是家常便飯,如果一路暢通無阻,她還覺得不可思議呢,到了幽庭洞,遊人居然不少,入口被築造成了彎月拱門的樣式,還雕刻着許多圖樣,上面爬着稀疏的藤蔓,漣秋扶着宮無傾,沿着凸出淺水面的青石板向洞內走去。
石板較窄,僅容兩個人通過,妙可,漪容跟在後,最後是兩名得力的護衛,都是從雲上燁留的人中挑出來的,直到今天,他送給她的十名護衛都還在,他們一次次助她化險爲夷,身經百戰,忠心耿耿,成爲她的手下中最中堅的力量。
“進去是一個通道,出去後是另一個。”
漪容說,“小姐,這個地方奴婢來過,只是洞穴中岔路很多,一步留神就會走散,一些方向感不好的人走失後就再
也沒有出來。”
妙可嚇了一跳,抓緊了她的袖子,“漪容姐姐,你不要嚇我。”
宮無傾挑眉道,“說不定人家正以穴爲居,活得好好的,你瞎擔心什麼?”
妙可說,“可是,在洞穴中走失的人,聽說都變成了骨頭,不小心還會碰到呢。”
宮無傾道,“是啊,可碰到的,是活人還是死人,就說不定了。”
漣秋和漪容都覺得主人話中有話,他們對視一眼,難道又要發生什麼事了嗎?果然,小姐是不會無緣無故要賞景的……
往深處走了一段,便讓人目光一亮,上方鐘乳石林立,下方一塊塊石板鑲嵌在藤蔓和說不出的奇花異草之間,怪石隆起,流水從縫隙間經過,五彩光芒流竄遊移,倏而掠過眼前,打在身上,遊人都比較自律,小心翼翼地踏過石板,並沒有隨便攀採的現象,呈現在眼前的是最原始的景象,牆壁上還雕着年代久遠的圖騰。
“呀,好漂亮哇!”妙可讚歎了一聲,伸出小手,光芒從手背上經過,讓人激動。
宮無傾卻盯着腳下石板上的紋路,嘴角微微勾起,她踩到另一塊上,吩咐道,“把這塊石板的前後扳轉過來。”
護衛沒有一絲猶豫,扳了石板,附近的水潭形成一個小小的漩渦,轉瞬恢復平靜,宮無傾微笑道,“漪容,阿成阿功,你們跟我一同去,漣秋妙可你們就留下來賞景吧,不要離開安全區域,一個時辰後,到另一個洞口外等我,有護衛在暗處保護你們。”
漣秋二人也不問,“是,小姐注意安全。”
宮無傾觀察着周圍的環境,判斷着可能的標記,漪容不解地道,“在賞景的,似乎也有不少標記,小姐爲何只動了一塊石頭?”
宮無傾平靜地道,“不過是掩人耳目,試圖讓人誤解而已,真正的關鍵在那一塊平實無奇的石頭上。”
“這些標記,是什麼意思?”
阿成問道。
宮無傾道,“不過是一些陣法和逃生的標記,佈置在遊人常去位置的都是假象,真正的標記在險境之處,只是對方這種做法,反而更容易讓人混淆,想找到他的位置並不容易。”
等走到人跡杳無的地段,幾乎沒有了光線,地上都是水窪,一不小心就會陷入進去,阿成打開了火摺子,好不容易照亮了一瞬又熄滅,宮無傾看清了前方的情景,無數個洞口呈扇形輻射開去,大大小小,漆黑無比,彷彿一張張吃人的大口。
阿成又打開了火摺子,小心翼翼地護了一會兒,火勢終於大了起來,那些洞口上都做了標記,有細微的差別,卻又大致一樣,宮無傾皺起了眉頭,按照她的推測,扳動那一塊石頭後,這些洞口會合在一起纔對,爲什麼會是這樣的情況呢?
實際上,分岔出去的洞口只有三個,根據標記她可以判斷哪一個藏了人,可眼前的卻不下百個,景象實在有些嚇人,她忽然想到了,先前洞口就是合着的,是她自作聰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