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看方纔那樣子還當你病的多重,既然能認出我來,想必,倒也算不得什麼大病了。”白千陌語調清冷,平淡說道。
隨即起身來到桌邊倒了杯茶,來到淳于澤身後,將他扶起靠在自己身上,緩緩喂着。
不是白千陌又對他重燃了愛意,只不過按照當下的狀態來說,淳于澤說話都費勁更何況是讓他自己拿着茶杯喝水了。
白千陌既然已經在侍衛面前打下了會好好照顧他家主子的形象基礎,總不能這時候,淳于澤醒了就一壺茶砸得頭破血流。
而且不得不說,這樣的姿勢不需要看淳于澤的臉,倒也比方纔少了些尷尬。
若是放在平時白千陌這般語氣同自己說話,淳于澤定然是要氣翻天的,可是如今對於淳于澤來說,能見到個京城的熟人都實屬不易,哪怕現在白千陌對他破口大罵,他也沒了半分計較,只覺得詫異。
因爲染病的時間不短,加上長時間躺在牀榻之上,整個身子都軟軟的,只能靠着白千陌,鼻尖不自覺的就縈繞了一股馨香,與這屋內的藥香不同,淳于澤知道那是白千陌身上的女兒香。
淳于澤此時心中柔軟一片,就着白千陌的手也難得的喝完了一杯茶水,這幾日他睡睡醒醒,也是清醒了幾次。
城主派來的丫鬟小廝,一個個怕染上瘟疫又不得不來,對他自然沒有多少關注,都恨不得他長睡不起纔好,雖說怕死之心人皆有之,但淳于澤怎麼說也是一高傲皇子,心裡哪裡能不難過。
身邊帶出來的侍衛,倒都是些衷心之輩,可偏偏整日裡一個個五大三粗的,哪裡懂得淳于澤整日的日常做派,。丫鬟小廝們不當回事兒,多日都不曾沐浴清潔,身上早就黏膩不堪,淳于澤每每清醒感覺身上不舒服,都恨不得再次昏死過去。
今日清醒過來,卻覺得自己身上清爽了許多,平白的那些侍衛自然是不會想起這一層,看到白千陌自然就明白了。
她終究是懂得他作爲皇子的內心,也算是成全了他的幾分體面。
“謝謝。”淳于澤微微揚起頭,看着白千陌的側臉,眼中一片誠懇的道了一句謝。
白千陌拿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頓,隨即狀似自然的將淳于澤再次放倒,將杯子放回原處。
白千陌瞭解淳于澤,甚至於比他自己更瞭解,淳于澤不會輕易道謝,甚至在白千陌的印象中,他根本不知真心道謝爲何物。
爲了逢場作戲,多麼低聲下氣的事情他都能做,多麼虛與委蛇的諂媚話語他都能說,但剛纔那簡單的兩個字,謝謝,白千陌卻能夠知道他是出於真心的。
白千陌眼眶不禁有些酸澀,這兩個字自己上輩子等了一生都沒有等到,若是放在上一世,哪怕淳于澤不說這兩個字,只是對自己稍微好一點兒,自己都會甘心爲他生爲他死,可是偏偏一次都沒有。
這一世,自己爲復仇
而來,再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嗎?
可能是白千陌一直沒有說話,讓氣氛變得有些尷尬,淳于澤難得清醒也不想難得見個故人就把氣氛弄得不愉快,倒也是強打着精神,打破寂靜。
“千陌,怎麼會過來鄴城?這裡很危險的。”淳于澤躺在牀上,看着桌邊的白千陌輕聲問道。
“十一殿下可別會錯意,本郡主並不是從京城聽了你的消息直接趕來,不過是前些日子心情不好,出來遊玩遊玩,途中聽說你染上了瘟疫,纔過來看看。正巧身邊有位醫術高超的人,想着畢竟咱們這麼多年的情誼,總不能見死不救,就來這裡探望一二。”白千陌隨意變換了一下姿勢,一邊玩着茶杯一邊平靜說道。
“醫術高人,可能治得了我的病?”淳于澤聽白千陌這麼說,眼中閃過了一絲急切,急急問道。
白千陌不禁心裡再次將淳于澤鄙視了一次,人都帶來了還會不救人嗎?竟然這麼着急,還是和上輩子一樣,一切都以自己爲先。
“放心吧,高人說你死不了,不過,你還真不是把自己弄得一般的狼狽。”白千陌毫不掩飾自己的嘲諷,輕嗤一聲,撇撇嘴說道。
淳于澤聽了這話好似吃了一枚定心丸一般,鬆了口氣。雖然白千陌的語氣不好,但淳于澤着實是沒了計較的理由,只覺得心中有些苦澀。
淳于澤知道白千陌此時一定是覺得他自私自利,凡是隻顧自己,對於這一點他無話可說,他就是這一類人。
白千陌和淳于瑾等人之所以能夠做到所謂的心懷天下,是因爲他們無論怎麼說自小也是活在庇護之下,白千陌不用說了,鎮國將軍府何其顯貴,縱是皇族也不得不給三分薄面。
淳于瑾,雖然當年也又蘭妃不得寵的時候,可是有赫連家在皇帝再怎麼生氣卻也是動不得的,淳于瑾在宮中受委屈能夠在赫連家自小長大,淳于瑾想上戰場,赫連老將軍一句話,皇帝就能夠允准。他們都擁有了太多太多,自然不能夠了解自己的悲哀。
沒有出身,沒有背景,淳于澤就算再出色,在宮中也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
皇子小的時候因爲各宮之間妃子爭寵,一不小心就會淪爲犧牲品,出身低微的更是受盡委屈,淳于澤自然屬於受欺負的,可是那又如何,他無處可逃,只能默默忍受。
其他皇子難受了太醫奔走相告生怕去晚了掉了腦袋,可是他生病了,太監,宮女三催四請還不一定來的及時,一切的一切只因爲他的孃親,無權無勢。
在這樣的環境中生存下來,他的心裡除了他自己還哪能裝得下別人。
所以當年白千陌追捧他的時候,他纔會那樣愛搭不惜理,只是因爲他終於有比其他皇子強的地方了。因爲其他皇子求而不得,日後婚約舉足輕重就算是當太子妃也絲毫不遜色的鎮國將軍府獨生嫡女大小姐喜歡的是自己。
淳于澤
不是看不見白千陌的情誼,只是當年難得揚眉吐氣纔會忽略了照顧白千陌的感情,只是一味的不聞不問顯示自己清高。但是淳于澤知道白千陌喜歡的是自己這張臉,縱然自己再不喜歡,練武打鬥卻也小心防着唯恐在這張臉皮上擦傷一點兒。
本來想着白千陌會一直喜歡着自己,然後等到適婚年齡,只要白老將軍提一下自己就能順理成章的抱得美人歸,到時候權利,美人二者兼得。
卻不曾想,那一次落水竟然讓白千陌發生了那麼大的改變。
現在回想起來,白千陌落水的時候自己爲什麼沒有救她呢?哦,對,起初是因爲嚇呆了,然後覺得鎮國將軍府的大小姐武功騎射無所不能,鳧水也一定沒問題,便繼續維持着自己清高的形象。
直到水面上徹底消失了白千陌的身影,才覺得事情不對,剛想救人,就見白亦凡跳了下去,看着白千陌被救上來臉色慘白奄奄一息的樣子,他也知道自己闖了大禍。
本想着帶回宮裡請太醫,又怕讓皇帝知道了這件事情對他重懲,畢竟,誰心裡都清楚,雖然他是皇子,但白千陌的命比他的命更貴重,所以只能眼睜睜看着白亦凡將她帶回鎮國將軍府。
可是之後,他也一直惶惶不安,派了不少人在鎮國將軍府門前打聽消息,一夜沒睡。直到聽到了白千陌沒事兒的消息纔算是鬆了口氣。
出了這麼多大的事情,白千陌不生氣是不可能的,淳于澤想着自己先消失幾日,過幾日趁她氣消了,在找她出來遊玩遊玩,哄哄鬧鬧的便也就過去了。
按着白千陌的性子,定然是不會對自己咬住不放的。
可是幾日之後,封疆馬場,他卻發現了她的不一樣,白千陌的目光不再像從前一樣只追隨在他身上,整個人變得耀眼奪目,甚至也不再故作矜持,反倒是隨性坦然了起來。
只那一天,她就吸引了好多人,淳于瑾,淳于揚,不可否認那一天淳于澤慌了,所以故意用傅月影氣她,想要欲擒故縱,吸引回她的目光,哪裡想到她玩得更開,竟然和淳于揚串通一氣,擺了自己一道。
那天之後,淳于澤越來越明白,白千陌離他越來越遠,明明之前和自己最親密的白千陌,漸漸變得和淳于瑾,淳于揚,淳于逸,甚至是赫連秋水親密非常,反倒是對自己的時候總是多了幾分疏離。
淳于澤每每這般,心裡也是不好受,卻一直刻意去否認那發自心底的感覺。如今想來,或許自己也喜歡過白千陌的吧,畢竟,文有月影兒,武有白千陌,她的美貌的確世間少有。
從原來的隨手可得到現在的求之不得,淳于澤的落差感不是一般的強烈,所以這次染上瘟疫,得知自己被皇帝拋棄,雖然在意料之中卻也是萬念俱灰。
但是此時,看着白千陌就這麼站在自己面前,心裡似乎有什麼東西裂了個縫,溫熱的暖流充斥了整顆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