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輕染看着他手中的劍,眼神漸漸變得變冷,始終保持沉默不語。
她要是想殺了他,早就下手了。那麼容易,那麼輕鬆就可以要了他的命,可是就算殺了他,也沒辦法填補她心中的痛,那塊心上被生生挖去的一塊肉,幾乎掏空了她整個心臟一般,讓她只剩下一個軀殼,殺了他,也無法彌補,永遠……
梵雪謙提着劍,等着她的回答,等了半天都沒有聲音之後,他突然一把甩開劍,叫來了一旁的侍衛。
“染兒,既然你不能相信我,我就讓你看看。我的真心!”梵雪謙叫來侍衛後,帶着藤輕染去了一個地方。
藤輕染不知道他要去哪裡,但沒有拒絕,之後冷冷的隨着他一塊去了。
在竹林不遠處的一條偏僻的山谷夾到中,梵雪謙讓人在路上鋪滿了燃燒的炭火,通紅的炭火燃燒得正旺,鋪滿了整條路,在兩邊山谷跟幽暗的夜色襯托下,好似一條通往黃泉的地獄之路。
藤輕染不知道梵雪謙要做什麼,到了之後,始終一聲不吭的等着看。
“染兒,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就從這條路上走過去,希望能減輕自己的罪孽。也讓你看看,我是真心想贖罪!”梵雪謙說完,毫不猶豫的走到炭火鋪成的路前,要邁上去。
藤輕染面無表情的看着他,神色清冷,並沒有上去阻止。
梵雪謙臉色沉了一下,擡腳邁上去……
“皇上!”跟着梵雪謙過來的人發出驚呼,但因爲梵雪謙事先下令,誰都不能上去阻攔,只有焦急的站在那。
梵雪謙的雙腳踩到炭火之上,溫度無法預測的火炭立刻燒灼了他的靴子,火馬上在他的腳上燃燒起來,皮肉被燒焦的味道傳來,周圍的人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梵雪謙強忍着痛苦。艱難的邁開步子,朝着炭火路的另外一端走過去,很快,他的額頭上就出現了豆大的汗珠,雖然一直在強忍着,但從他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他現在有多疼。
火焰很快把他腳上的靴子燒成了灰燼,的雙腳踩在火炭上面,皮肉發出“撕拉撕拉”的響聲,伴隨着焦味,讓周圍的人看得膽顫心驚。共巨木扛。
“皇上!求求您下來吧……”幾名太監跟十幾名侍衛看到這種情況,齊齊跪倒。哀求梵雪謙下來,同時把目光看向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的藤輕染,希望她過去說服梵雪謙。
藤輕染看着他,臉上的冰霜漸漸軟化。但是,卻遲遲沒有動彈,一雙腳,也換不來太子的命,太子死了,死了就不能復活……
“皇上!奴婢願意替您走,求您下來吧!”內侍總管看不下去,上前要把梵雪謙拉下來,被梵雪謙攔住。
“退下……”梵雪謙讓內侍總管退下,說話的聲音痛苦至極,汗水已經整張臉都打溼了,卻還是咬着牙不肯下來……
藤輕染看着,知道再走下去,他的一雙腳就廢了,她深深從胸口呼出一口氣,雙眼閉上,再睜開,一步上去把梵雪謙一把拉了下來……
梵雪謙雙腳被燒傷,無法着地,倒在了藤輕染的懷裡。
“染兒,你肯原諒我了?”倒地後,梵雪謙緊緊的抱住藤輕染的雙手,靠在她的腿上,一臉期盼的問她。
藤輕染忍不住落淚,但卻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只感覺自己的心很疼,疼的要命,不知道爲什麼……
“染兒,不要哭,你不要哭好嗎?聽我說,我知道我有錯,我不該殺了太子哥哥,我罪孽深重,可是你知道,這也不是我想做的,從我一出生就註定了,我這輩子只能身不由己……”梵雪謙萬份悔恨的說道,接着跟藤輕染說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事情,藤輕染沒有阻攔,聽着聽着,心情變得複雜起來。
原來每個皇子過得都不幸福,梵雪謙也有着看着光鮮,卻極爲悲慘的童年,生母去世,被賢妃養大,作爲人家爭寵的棋子,從小就沒嚐到過母愛的滋味,卻要學會如何討好身邊的每一個人,看賢妃的臉色,一旦賢妃有什麼不順心,也會拿起藤條抽得他遍體鱗傷……
所以他很小就懂事,懂得自己的存在,不過是賢妃爲了爭奪皇上寵愛的一顆棋子,所以他刻苦勤奮,讀書練劍,學習騎射,幾次從馬背上摔下來,甚至摔斷了骨頭,也不會掉一滴眼淚,因爲他知道,哭是要捱打的,只有博得別人的開心,纔會有獎勵。
太子比他命好,因爲生母得到皇上的寵愛,又是皇后,所以就算他雙目失明,也能得到皇上的寵愛,還有所有人的同情。
別人努力一分就可以獲得讚揚,他需要付出十分努力,十二分辛苦,就算那樣,有時候也不會讓皇上多看一眼,每當賢妃因爲這個得不到皇上寵愛,都會拿他出氣……
其實沒人知道,他每天看着平靜無事,內心卻是充滿了恐懼,日日夜夜防範着被算計,被排擠,過的日子簡直如在煉獄……
藤輕染聽着梵雪謙訴說這些,聽到最後,看到他一臉淚痕,表情中的恐懼似乎記憶猶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就是生在帝王之家的悲哀,她瞭解,也清楚,只是她幫不了他,太子如何不是這般的感受,只不過他很少跟藤輕染訴說,因爲他早就接受了命運的安排,或者,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最後會得到什麼……
“染兒……”看藤輕染突然掙脫了他的手,梵雪謙呼喚道reads;。
藤輕染回頭,梵雪謙一臉哀求的問道:“你肯原諒我了,是嗎?”
藤輕染看着他,目光漸漸冷卻,“想讓我原諒你,有一個條件,你願意放棄現在的一切,遠走他鄉嗎?”
梵雪謙一愣,似乎沒料到藤輕染會這麼問,愣過之後,他臉上的期盼逐漸消失,被一種無法預知的沉默。
藤輕染看了,一笑,回頭對跪在一邊的侍衛說道:“送皇上回宮吧。”說完,她頭也不回的先走了。
梵雪謙慌了,想要喊住她,但嘴張了半天,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跟隨梵雪謙過來的人不敢怠慢,趕緊七手八腳擡着他回宮。
回到宮中,藤輕染讓菊兒送來一壺酒,關上殿門,痛快的喝了起來。
回想起梵雪謙在火上走的場景,她暢飲一杯,爲自己的不爭氣,爲自己的心軟動搖,她要懲罰自己,趕緊忘掉,自己竟然……沒堅持到最後。
半壺酒伴着眼淚很快沒了,藤輕染覺得頭暈眼花,心裡難受至極,趁着還沒有倒下,一個人走到榻前躺在上面,酒勁上來,一陣天旋地轉後,身體快沒了知覺。
睡夢中,她思念太子,一心向着他,希望再次可以見到他,卻因爲不勝酒力,很快就睡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感覺胃裡火燒一樣的疼,可能是酒喝的太猛烈,傷到了胃。
接着,噁心的感覺傳來,想到很快就會頭跟着疼起來,藤輕染幾次想起來喝口茶水,身體卻怎麼都不聽使喚,就在她擔心自己會吐出來的時候,突然感覺有個人到了她身邊,溫暖的一雙手,手指幫她輕揉着頭上的太陽穴,揉了一會之後,她便漸漸感覺舒服了很多,再次安穩的睡去。
接着,朦朧的意識中,她感覺到有人在幫按摩身上的穴位,可以解開酒醉,漸漸的,她試着睜開眼睛,想去看清楚那個人,卻雙眼發沉,怎麼都睜不開。
隨着身體逐漸變得舒服起來,她睡的更沉了,後來還夢到太子出現在她身邊,抱着她,一言不發,依舊看不清他的臉reads;。
藤輕染感覺到是太子的時候,就拼命的抱住他,對他說想要跟他一起走,去一個沒人的地方,過兩個人安靜的生活,再也不要回來……
藤輕染說了很多,眼淚拼命的流,也分不清是夢還是醒着,之聽太子最後沉默了半天,對她說了一句對不起,是他把她扯入這個漩渦裡,讓她受苦了……
聽到這句話,藤輕染心如刀割,哭得更厲害了,最後哭着哭着又沉沉睡過去。
天亮,醒來後藤輕染立刻坐起來,想到昨晚的宿醉,她趕緊檢查自己是不是弄得四處狼狽,一看卻忍不住愣了,牀榻之上乾乾淨淨,她身上的衣服也很乾淨,而且帶着淡淡的清香味,分明是新換的,而且,她的身體似乎也被擦拭過……
藤輕染看過之後,一下子懵住了,想到昨夜有人幫她按摩的事情,頓時問號在心底升起,到底是誰,難道是菊兒?
她這樣想着,便打算叫菊兒進來問問,還沒走下牀,菊兒聽到她起來了,從門外進來。
“昨晚是誰進來過?”菊兒端着洗臉水進來的時候,藤輕染問道。
菊兒一愣,接着回答道:“沒有人進來,您讓我們下去,我們就下去了,只有值夜的萍翠,她早上剛去睡了,要不我去叫她過來問問?”
“哦……,不用了。”藤輕染聽了恍然一下,萍翠是個剛進宮沒多久的丫頭,平時五大三粗的,不可能是昨晚那個人,想着藤輕染心裡不禁更加疑惑了。
吃過早飯過,藤輕染一個人坐在屋裡想着昨夜的事情,不可能是梵雪謙,他的腳傷得那麼重,不會是他,但到底是誰呢,她想不出來。
就在她爲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梵雪謙的人過來報信,說皇上想見見她。
藤輕染不想去,但想到他雙腳傷的很重,便拿了一瓶上好的燒傷藥給報信的太監,讓她回去告訴梵雪謙,自己不舒服就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