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外祖父
季錦背脊一頓,張了張口,又輕輕的合上,上一世,孃親的性子並沒有這麼柔,這究竟是怎麼了?
三年,究竟改變了什麼?
她拉起孃親的手,發現此時孃親的手已經冰涼,她替孃親窩着,道:“娘,我不求你爭什麼,這種事情交給我就好,你只要好好的,就行了。”
孃親寵溺的看着她,目光柔的似乎能溢出水來,正衝她笑着,一個丫鬟急急的衝了進來。
那丫鬟她是識得的,是孃親房中的大丫鬟,梓桑。
梓桑是孃親從尤家帶出來的,對孃親也很忠實,是個信得過的人。
孃親見梓桑入了屋,表情立即僵硬了。
只見梓桑衝孃親沉沉的點了兩下頭,孃親便使眼色讓梓桑退了下去,然好容易快緩過來的手,又涼了個徹底,張口對季錦道:“你爹爹回來了。”
見季錦沒有開口又接道:“不怕,你外祖父也在。”
季錦頓了頓,看着孃親這副僵硬的表情,也不知那句“不怕。”是對她自己說,還是對季錦說。
季錦點着頭,扶着孃親起了身,準備往正廳去。
正廳離景林院有十幾步,名意雅居,是內院接客,和敘舊的地方。
平日裡,孃親是隻呆在景林院,不二出的。
走在青石小路上,孃親的手一直沒離過她的身,緊緊扣在她的小胳膊上,季錦知道,孃親向來都是聽從父親的話,如今爲了季錦,這是在與父親唱反調。
孃親一直都秉持着賢妻良母的原則在季府生存,可謂是,父親說一,孃親絕不敢說二。
季錦看着孃親這般,倒是覺着她讓孃親爲難了……可是這難,還必須得爲下去!
幾十步的路,偏偏讓孃親走的成了幾百步,好一會,纔到了意雅居。
到門口處,便聽見外祖父尤振東正拍着桌子,桌子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隨着那一聲悶響,厚實的聲音與之而來:“我那親外孫女呢!快快,將她找來!”
孃親聽到此,臉間浮上了笑意,與她一道入了屋內。
孃親溫婉福身,先是朝着尤振東福一禮,才又轉而對父親行了禮,與父親是相敬如賓。
季錦倒沒有那麼拘禮,她上前盈盈一拜,笑道:“外祖父可一點都沒有老,還是雄氣姿發啊!”
尤振東大笑兩聲,手又是一拍桌子:“哈哈,瞧你這張嘴,就知道是錦丫頭了,來,到外祖父身邊來,我瞧瞧你有沒有長高。”
季錦聽着那一聲聲悶響,心中納悶一氣。難不成外祖父的手是鐵打的?一點也不疼?他不疼,季錦還疼呢。
季錦上前,輕輕扶着紅實木的桌面,故作心疼的模樣說:“外祖父,您若是再這般敲,這桌子都要被您拍散架了!”
尤振東稍頓了片刻,又是一陣朗笑。
一旁拘坐的父親?攘艘謊奐窘酰?裘虻謀〈角崞艫?“錦兒,不許對外祖父無禮!”
季錦將笑收起,便聽父親的話拘謹的站在了一旁。
季錦知道尤振東的性子,所以並不擔憂。
季錦這纔剛站了會,尤振東瞪了一眼父親,一把將季錦拉了過來:“我還就願意聽我親孫女這麼說,錦丫頭,別理你爹,你爹讀書讀多了,屁也不懂!”
“……”季錦強忍着笑,顯些當着父親的面噴了出來。
上一世,便是如此,外祖父是武將出生,而父親則是文人,所以外祖父便不喜文人那股軟勁,還老是拿讀書人這事埋汰父親。
誰讓兩人都是朝廷重臣,而外祖父又佔長輩這個理兒,父親還是個文人,正道是,秀才遇上兵,有禮說不清。
尤振東拉過季錦,使勁拍在她的肩背上用力一拍,然頗爲得意的點着頭:“這身板,纔像是尤家的人!”
父親突然擡起了眼,尷尬的與尤振東說:“岳父大人,錦兒可是季家人……”
哪料尤振東擺擺手:“差不多,差不多……”
季錦頓了頓,這應該差很多吧,可誰讓外祖父是長輩呢?她笑了笑。
突然父親藉着尤振東在,對着季錦開了口:“錦兒,聽說昨日你鬧了些脾氣?”
父親並沒有提劉姨娘是因爲外祖父在,約摸着父親以爲外祖父在,季錦便不會多言,可季錦偏偏趁着這個機會道:“爹爹是聽劉姨娘說的罷。”
外祖父一聽劉姨娘,立馬拉着季錦問起了緣由。
季錦也不瞞着,將事情的始末皆端上了檯面。
然後對着父親,裝作無辜的說道:“爹爹所指的鬧脾氣,可說的是這件事?”
父親僵硬的點了點頭,溫聲說:“錦兒,以後可不許對長輩無禮了。”
男人便是如此,不懂什麼是內宅瑣事,更不懂這之間的門道,父親許是被劉姨娘迷昏了頭,已經分不清什麼禮了,更是應正了外祖父的話,真是讀書讀多了。
還沒等季錦反駁,尤振東又是沒忍住的拍桌道:“她算哪門子長輩,我看錦丫頭這事做的一點不錯,一個通房丫鬟,哪來那麼大禮,晴兒都沒說些什麼,她倒是先告了狀!這之間究竟是誰最委屈,正周你應該是清楚的!”
晴是孃親的名,孃親聽着外祖父的話,眼眶不由一酸,這麼些年,她都將事情憋在心裡,如今被外祖父這麼一說,往年的委屈皆是一涌而來。
父親尷尬的笑了笑,眼睛也看向了一直靜靜站在一旁的孃親,孃親此時已經紅了眼,父親被外祖父這麼一點,是想起來了,這些年,孃親不曾向父親多言半句劉姨娘的不是,倒是劉姨娘,老是絮叨着孃親的不是,他突然覺着是讓孃親受了委屈,這麼想着,心下更是愧對了孃親。
季錦有些摸不清父親的性子了,見父親眼裡的目光……究竟父親更偏向誰?究竟父親的脾氣在哪?
上一世,父親官拜右丞相,脾氣可是暴躁的很,也沒如今這麼善變…
雖說也顧忌外祖父,可斷斷沒有這一世性子軟,還是說,父親的脾氣還未被逼出頭來。
想上一世,父親與她決裂的原因是政事,因爲帝位的問題,父親忠於太子,而齊世修是自己想做皇帝,而她卻不顧父親的反對嫁給了齊世修,害得太子認爲父親不忠,父親便和她斷絕了父女關係,以此證明他的忠心。
想一想,上一世她還真夠傻的,竟然沒有將這點看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