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無憂
再次醒來,蘇無憂只覺得耳邊鳴響血液流動的聲音,如雷鳴般響徹腦海,有什麼東西象洶涌澎湃的大海般衝進了她的腑間,疼得她不由得張開口來大口大口地呼吸……
可這痛苦卻不願放過她,一陣一陣,象拍岸的巨浪,擊得蘇無憂五腑六藏都象破碎了似的。
蘇無憂只覺全身像是要爆開來,一種無法形容的痛苦腐蝕着她,她想大叫出聲,歇斯底里的大叫,發泄着心中的痛苦。
可是身體的沉重,令她發不出一點聲音,虛弱的掙扎着眼皮,緩緩地,羽睫輕輕顫動,一雙靈動卻覆着薄紗的秀眸氤氳睜開,她眨了眨眼睛,發現自己躺在躺在一張山形鑲雲母靠背的羅漢牀上,四周輕紗環繞,既熟悉又陌生。
她爬起來,雙眼慢慢環視四周,牀前繡着仕女圖的刺繡屏風,屏風前的圓木桌,右邊靠牆的木架上擺放着各種小玩意……
蘇無憂揉了揉眼睛,呼吸忽然有些急促,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她看看屋子裡既熟悉而又陌生的擺設,驚訝地輕叫出聲,這裡可是她曾經住了十幾年的地方,她未出嫁時的閨房,只是早已物是人非,她怎麼會在這裡?
“我是在做夢嗎?”
她一定是在做夢,否則她怎麼可能還待在這裡,還睡在那張已經被無慮霸佔過去的羅漢牀上?
而且,她不是死了嗎?又怎麼會在這裡?難道這裡是天堂?
蘇無憂一時想不明白,腦子裡亂成一團。
這時房門打開了,一個小丫頭端着古銅青瓷盆進來,她的年紀大約在十一、二歲的樣子,梳着雙丫頭,穿着白色的袒領襦衣,天青色的襦裙,腰間打着紅色的如意結,正是杜鵑年幼的模樣。
蘇無憂心中已隱隱覺得事有蹊蹺,若是她死了,杜鵑也不可能跟過來的呀。
她目不轉睛地盯着杜鵑,目光像是要將她給盯穿。
“小姐,我在門外聽到聲響,就知道小姐已經醒了,來,小姐,讓奴婢爲你梳洗吧!”
蘇無憂看着她的笑臉,聽着這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淚水一下子蹦出來,她朝着杜鵑走過去:“杜鵑,見到你真好。”
能再見到熟悉的面孔實在是太好了,經歷過那樣的殘忍之後,還能遇見一個一心一意的人,真的太好了。
溫暖的懷抱,溫柔的手,甜甜的聲音,令她的心中泛起無盡的委屈,好想投入這熟悉的懷抱痛哭一場。
是夢還是天堂?不管是什麼,請讓她一直待在這裡,她需要這份溫暖,她不要想起那些可怕的事情……
杜鵑瞧着蘇無憂的淚水,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掏出秀帕輕輕地幫蘇無憂擦乾淚水,動作輕柔,目光中滿是心疼:“小姐,怎麼哭了?是不是做噩夢了?不怕不怕,杜鵑在這裡陪着小姐呢。”
杜鵑張開雙臂將蘇無憂攬入懷裡,小小的人兒還沒有蘇無憂來的大,卻習慣性的付出。
“杜鵑,是不是你又惹小姐生氣了。!”
雲黛風風火火的衝了進來,看到抱在一起的小姐和杜鵑,立刻出聲。
蘇無憂看到雲黛,又是一陣哭泣,驚得兩個丫頭,一陣心慌,小姐這是怎麼啦,怎麼變成水做的人兒了?
“小姐,你別哭了,夫人還等着你請安呢!”
正自哭泣的蘇無憂聽到“夫人”兩個字,渾身劇烈地一顫,擡起頭來,看着雲黛。
“夫人……”
雲黛從青瓷盆裡拿出錦帕三下五去二,就在蘇無憂的臉上擦了起來,“小姐真是睡糊塗了,夫人去孤山寺上香三天,昨天才回來,昨晚小姐臨睡前可是要奴婢今天早點叫醒小姐,去給夫人請安,誰知道太陽都到半山腰了,小姐還在睡,夫人都派人問了三遍了。”
小姐可是夫人手心裡的寶,還以爲小姐生病了,慌得半個時辰就讓丫頭來問一遍,若不是老爺還留在夫人的房裡,估計夫人肯定自己來守在小姐的身邊了吧!
蘇無憂怔怔地看着雲黛,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被動地被雲黛擦着臉,腦子裡亂糟糟的。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娘不是已經去世七年了嗎?
低頭,雙眼隨意的瞟過蕩着微波的青瓷盆時,裡面模糊的面孔,隨即,心頭巨震。
“杜鵑,拿鏡子來!”
語畢,杜鵑已快速從旁邊的紅漆三圍屏式鏡臺上拿過一面帶柄的橢圓形鏡子遞給蘇無憂。
蘇無憂迫不及待地拿在手中,水銀鏡纖毫畢現地照出了她的臉。小的瓜子臉,水嫩白皙,雙眼清澈明亮,烏黑亮澤的青絲撒落在肩頭,皮膚白皙如雪細膩如瓷,粉色的雙脣微啓,大大的眼神裡盛滿震驚……
再低頭,身形還未完全長開,稍顯稚嫩,可是瘦長的身材已顯娉婷之態。
這明明是自己記憶中十四歲時的模樣!
蘇無憂看着鏡中的自己的臉,心中的震驚難以形容。
她腦子裡忽然冒出一個想法,這種想法讓她興奮,讓她激動!她伸出手臂放在自己嘴邊狠狠地咬了一口,一股劇痛席遍全身,她啊的一聲叫出聲,這種痛楚卻讓她心狂跳。
一切都是真實的,不是夢,也不是天堂!
上天垂憐,她竟然再次活了過來。
眼前熟悉的景象,熟悉的人,都令她有種恍然一夢的感覺,若不是傷口的疼痛,她都以爲這一切是自己的癡心妄想。
活着,真好,只要活着她就有機會彌補自己犯下的錯,就有機會,將別人欠下的債要回來。
這一次,她不要端莊,不要賢良,她只要她在乎的人,和在乎她的人好好活着。
既然老天給了她機會,她會倍加珍惜。
激動,令她的淚再次蔓延開來……
還好,還好,她能再次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