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昭對甜食一向不怎麼喜歡,不過這碟點心色澤金黃,香味撲鼻,看起來的確不錯,就夾了一塊放進嘴裡,一嚼之下,脣齒留香,並不太甜,有種淡淡的果香。他不禁點了點頭,“很好……墨夷,你不是喜歡吃點心嗎,嚐嚐這個。”
墨夷正低頭吃飯,想心事有些出神,根本沒注意到飯桌上有什麼不一樣,聞言猛地擡頭,“哦”了一聲,隨手夾起一塊,塞進嘴裡,忽然就愣住:這味道……曾經是自己最喜歡吃的點心!這……他條然擡頭,猛地看向玄月:她……
玄月似乎被他充滿敵意和防備的目光給嚇到,皺眉到,“怎麼了,不好吃嗎?就算不好吃,你也不必是這般反應,再說這點心又不是我做的,你瞪我做什麼?”
不是你做的,那是誰做的,陽朔嗎!墨夷心緒瞬間有些狂躁,把點心“卟”一下吐到地上,咬緊了牙。
“墨夷!”因他這不合時宜的舉動,楚雲昭大爲生氣,一拍桌子道,“不過一塊點心,你何以如此大的反應,到底想怎樣?”
我……陽朔臉上陣紅陣白,他也不想這樣,可今日陽朔的突然出現,已經給他造成很大沖擊,如今又出現這自己最喜歡吃的點心,毫無疑問,一定是陽朔做的,雖然味道上比記憶中御廚的手藝要差了些,可至少說明,分明就是有人在暗中指使陽朔,用以前的事來刺激他,逼他承認自己的身份,他怎能不氣不急!
“算了,雲昭,”玄月越發心中雪亮,當然不能讓墨夷當衆露出破綻,即從中調停,“我想墨夷是不喜歡這點心的味道,既然這樣,何必勉強他。墨夷,你不必介意,坐下吃飯吧。”
墨夷喉嚨動了動,哪裡還吃得下去,語氣生硬地道,“多謝王妃體諒!屬下已經吃飽,王爺王妃慢用,屬下告退!”說罷一施禮,頭也不回地出去。
“墨夷!”楚雲昭氣的臉色發白,怒道,“好端端地吃飯,他發的什麼脾氣!”在他看來,玄月好心好意讓廚房做了點心,卻換來墨夷將之吐到上,簡直對玄月莫大的不尊重,比對他無禮,還要讓他生氣。
孤星孤晴卻是知道此中訣竅的,因而都沒有出聲,而是一起看向玄月。
玄月一笑搖頭,“算了,人各有所好,墨夷不喜歡這點心,也是他的自由,你何必生氣。”
“你不生氣就好,”楚雲昭握了握她的手,知道她大度,也曾緩下臉色,“算了,我會說他,我們吃飯。”
“好。”
楚雲昭端起飯碗,眼中卻閃過一抹銳色,今日情形有些不大對,且不說墨夷從剛纔在書房開始,就像有所顧忌,玄月的言行反應也有些讓他無法理解,看來他們有什麼事瞞着他,當他什麼都看不出來是不是?好,他自會問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再說墨夷,衝出前廳,恨恨往後面走,嘴裡還留有那點心的味道,曾經是他最喜歡的,如今卻成了莫大的諷刺,更成了有可能令得他暴露身份的“罪魁禍首”,他怎可能喜歡得起來!
王妃真是好
本事啊,竟然想得到用這樣的法子來試探他,以後還不知道會有多少法子呢,早晚要逼得他露出原形是不是!可他氣歸氣,一時卻也根本無法可想,因爲有些味道、有些感覺、有些記憶都是深埋在他心底的,根本就揮之不去,一旦被提及,就會有本能反應,如果王妃一直這樣對他試探下去,他更是無法保證,永遠都不會露出破綻!
不,不能這樣下去了!他必須告訴王爺陽朔在將軍府的事,讓其想想對策,否則他快招架不住王妃對他的試探了。
“墨夷,”陽朔突然冒出來,臉上有驚喜,也有不確定,“你……這麼快就吃完飯了嗎?”
墨夷身體一震,心中百感交集,有很多話想跟他說,可是想到他竟然跟王妃聯合起來試探自己,就氣不打一處來,冷冷說道,“關你什麼事,離我遠點!”說罷繞過他就走,這會兒自己正在氣頭上呢,怎麼可能理會他。
“是點心不好吃嗎?”陽朔雖然沒追上去,卻對着他的背影叫,“殿下,我的手藝比起御廚柳師傅,是不是差了很多?”當年,殿下最愛吃的就是柳師傅做的點心,每一樣都很美味、很精緻,這一點也唯有陽朔知道的最清楚吧?
墨夷身心狂震,心中瞬間掠過無數念頭,忽然倒轉回來,一陣風似地撲過去,兩手一合,掐住陽朔的脖子,惡狠狠地罵,“你住口住口!你叫誰殿下,你瘋了嗎?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再胡說八道,我殺了你,我殺了你!”這混蛋,是沒腦子嗎,竟然當面說出他的身份,若是給旁人聽了去,那還了得!
窒息的感覺傳來,陽朔蒼白了臉,但他卻仍能感覺得到,墨夷根本沒對他下殺手,掐着他脖子的手更是在顫抖個不停,他心中一陣酸楚,啞着嗓子低聲道,“殿下,是你嗎……真的是你嗎……”面前的人,真的是他日思夜想,急切盼着要找到的主子嗎?天可憐見,殿下真的還活着啊,真是太好了!
“說了別叫我殿下,你還叫,還叫!”墨夷又氣又難過,眼前一陣模糊,竟要哭出來!陽朔,別再叫了,再叫下去,我們都會沒命!他用力去捂陽朔的嘴,結果身體前傾得太厲害,兩人身體同時失去平衡,摔跌在地。
萬幸,陽朔在下面墊底,墨夷並沒有摔疼,可兩人這個樣子,彷彿扭打在一起一樣,隨後出來的楚雲昭見此情景,大爲意外,“墨夷,你這是做什麼!”好個太子殿下,越來越有出息了,在玄月面前示威完,竟然跑出來跟個侍衛打起架來,這成何體統!
墨夷一驚,趕緊掙扎着爬起,白着臉道,“王爺……”
“怎麼回事?”楚雲昭沉着臉,把一時起不來身的陽朔給扶起來,看一眼他脖子上的手指印,越發來氣,“墨夷,你怎會下此狠手,出什麼事了?”話說回來,這侍衛眼生的很,似乎沒見過,是怎麼回事?
陽朔趕緊低頭認錯,“王爺恕罪!是屬下走路不小心,撞到了墨夷,都是屬下的錯,請王爺責罰!”
“哦?”楚雲昭皺眉,這情形一看就是墨夷在對這侍
衛使厲害,哪是什麼他的不小心了?他眼神驟然一冷,氣息已森然,“你叫什麼名字?”不對勁,這人之前絕對沒有在將軍府出現過,莫非是外人混了進來嗎?
“屬下……”
“雲昭,”玄月快步過來,解釋道,“他是我帶進來的,怎麼了嗎?”
墨夷條咬牙,氣不打一處來:果然是王妃!是她將陽朔找了來,安排了這一切,真是太狠毒了,用心險惡了,簡直……
“是嗎?”楚雲昭目光閃爍,明顯在懷疑什麼,“原來是你的人,是才入府的嗎,看着眼生。”
陽朔攥緊了拳,幾次張口欲言,又有所顧忌,強忍着沒開口。
玄月一笑,眼神異樣,“是啊,今日才入府,怎麼,他跟墨夷有什麼舊怨嗎,怎麼如此不死不休?”原來她也一眼就看到了陽朔衣衫不整不說,脖子上還有掐痕,這墨夷出手還真是夠狠的。
“我也正奇怪,”楚雲昭忽地一笑,似乎已明白了什麼,“玄月,這個人……”話至此,電光火石之間,他腦裡驟然閃過一張滿是稚氣的臉,十年前的事彷彿瞬間從腦子裡過了一遍,他神情一震,“他……”
“雲昭,”玄月一個眼神過去,神情銳利,“看來我們之間,是有些事需要說清楚,不如到書房去,說個明白?”
楚雲昭眼中慢慢露出瞭然之色來,何況一直以來,他對玄月所做的事,已經料到幾分,相信玄月對他,也是一樣,照這情形看起來,是已經到了把一切都說開的時候了吧?他慢慢點頭,“好。”
幾人都不再多說,先後進了書房,孤星孤晴在外把守,確保無人偷聽了去,壞了大事。
一進書房,墨夷就狠瞪着玄月,再瞪一眼陽朔,意思很明顯:居然幫着旁人對付我,看我怎麼收拾你!
陽朔自知理虧一般,咬着嘴脣低下頭,不敢看他。
楚雲昭已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測,果斷地一語中地,“你就是太子殿下當年的貼身侍衛,陽朔?”用的雖是問句,語氣卻是肯定的。
陽朔苦笑,看了玄月一眼,得她許可後,一撩衣襟,跪了下去,“正是!奴才陽朔,見過太子殿下,見過康王!”
“果然是,本王瞧着是有些像,”楚雲昭卻是如釋重負,本來他還在想,陽朔是不是宮中派來的奸細呢,沒想到結果竟是這樣,絕對是個意外,也絕對是個驚喜,“你沒死很好,墨夷……本王是說太子殿下這些年一直記掛你,沒事就好,起來吧。”
陽朔頓時驚喜莫名,“他、他真的是……”儘管先前已經有心理準備,但楚雲昭這一親口承認,他還是有些接受不能,站起身時,雙腿一直以抖,差點又跪了下去。
墨夷冷哼一聲,把臉扭向一邊,沒好氣地道,“你不是一直在試探我嗎,怎麼現在反而不敢相信了,怎麼,當我是冒充的?”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陽朔驚喜又尷尬,連連認錯,“奴才哪敢試探太子殿下,就是、就是不能相信……所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