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你,相信一個小丫頭片子的話嗎?”
許久之後,嚴謹終於開了口,卻是嘆了口氣,一臉惆然的表情,看着流雲,他虎目裡帶着些許的愧疚,“都是我沒本事,否則的話,事情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的局面,都怪我一時衝動。”
若非他劫了這樣一隊車隊,他們根本不用搬走,也不會陷入如此兩難的境地。
“大哥何出此言,你也是爲了兄弟們,大家都能理解。”流雲輕嘆了一聲道:“不過,她說的的確沒錯,我們此刻前無退路,後有追兵,往哪兒走,都是個麻煩事兒。”
大隊的人馬遷徙,並不難,在這時節僞裝成難民也不會引人注意。可重要的是,他到現在都還沒能確定好一個好的落腳點。
停雲山本是他看好的一個地方,卻因劫了一個車隊而招此大禍。想想,不止大哥,就連他也還真是覺得有些憋屈。#_#67356
也難怪大哥會一直針對那女子了。
“既然無法,那不如就且試一下。”
嚴謹咬了咬牙,一拳拍在桌子上道:“老子就不相信了,我們就得這麼一直憋屈下去,我看那女子不是個簡單的,三弟,她對你態度好像還不錯,不如,你且去試探一下她,我們再做決定。”
不錯,也不知他哪裡看出她對他態度不錯了。
流雲瞥了一眼嚴謹道:“大哥居然相信她的話麼?”
“那談不上相信不相信,總歸我們現在沒有其它更好的辦法,不如,就死馬當成活馬醫,估且一試了。三弟,你覺得呢?”
“那好,流雲就依大哥之言,先去探探深淺再說。”
……
流雲到時,洛無憂正在廂房之中下棋,依舊是那盤棋局,黑子依舊勢強,白子勢弱,然則,卻再無那頹死之氣。
“無憂執子而不落,是否也在等流雲前來。”流雲手中執着紙扇輕搖,邁步進入房間之中,掃了一眼那棋盤,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流雲前來,應該不是來觀我如何下棋的吧?”洛無憂擡頭,看了一眼流雲道“怎麼,奉命前來刺探敵情?”
流雲笑了笑,道:“呵,流雲不解,爲何無憂會對我停雲寨之事,這般的瞭若指掌,身在都城之中的一個千金大小姐,卻深諳江湖事,甚至,對我兄弟的秉性也是拿捏的恰如其分,不知,無憂或可爲流雲解惑?”
“你便當我,早有收服之心,如何?”
洛無憂將手中棋子落在棋盤之下,輕笑了一聲道:“人生之事,變幻萬千,若事事都要追查一個原由,流雲不覺得太累麼?總之,你們與我效命,我可讓你們安身立命,如此,不就足矣?”
“安身立命,好一個安身立命,那無憂覺得,我停雲寨該當如何解此困境,又當如何更上一層?”流雲眼眸眨了眨,也不再兜圈子,直接道:“大哥讓我來刺探一下無憂的深淺,顯然,大哥心思已經動搖。”
“無憂的計策也已奏效,不知,可否和盤托出。”#6.7356
洛無憂搖了搖頭,起身看着流雲道:“若流雲想知道,自是可以,流雲當知曉,紫皇山脈將南齊北越,一分爲二,一條山脈橫梗,而在山脈入口與大秦的交界處,還有一片荒芫之地,那裡的地勢比之停雲山的地勢更好,進可攻,退可守,無憂看中的,便是那裡。”
放下手中的棋子,她淡淡的道:“北越與大秦,戰事已息,三國之間未來幾年都不會有戰爭,正值休養生息之際,而時值大秦遭受天災,聖上爲充裕國庫也必將對南齊和北越開放一些經商貿易,以促使經濟迅速回復發展。”
“那裡,是三國之間互通往來的樞紐,你覺得,將停雲寨搬去那裡如何,屆時,我們可以在那裡修防鋪路,築城自立,不是很好?”
“建城?”
流雲訝然,臉上滿是震驚之色,良久纔回過神來:“無憂可知,築城建防需花費多少銀兩,又耗費多少的人力和物力,這是一項巨大的功程,不是一兩年就可以完工的。”
“流雲在擔心什麼?我既然有此提議,所需耗銀自有所來路,至於人手,如今三山五郡到處都是災民,流民失所多如牛毛,你還怕招不到廉價的工人,爲了活下去,即使不給工錢,他們只怕也是願意的。”
洛無憂說着,撇了一眼流雲,淡淡道:“即如此,人力財力都解決了,流雲你還覺得,這個浩大的工程,不足以實現嗎?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想做,總是有法子的。”
“那不知,無憂的所謂銀兩出處何來?要知道這不是幾千幾萬兩就可以解決的,建一坐城,起碼得以上百萬兩計。”流雲看着洛無憂,許久方纔回過神來,面上恢復了平日的淺笑,心中的震驚卻是依舊。
如此大膽的想法只怕也只有眼前這個大膽的女子方能想得出來!
“這銀兩之事,自然得靠着你們的老本行了,如今三山五郡受災,朝庭必會拔下賑災的銀兩,到時,只要劫了它,這建城的初步資金,不就自然有了麼?至於不夠的,到時到了那裡,我自會告訴你該如何做。”
“你的意思是要我們去劫朝庭的賑銀?”
洛無憂說的雲淡風輕,流雲卻是聽得嘴解抽蓄,臉色發黑:“此法行不通,大哥是不會允許的,朝庭的賑銀,關係到數萬百姓的生死,大哥絕對不會應允,所以,無憂的想法,根本行不通。”
“那你不會不告訴他,自己領人去劫便是,等劫回來,生米已煮成熟飯,難不成,他還能把那銀子給送回去,屆時,他總不會置你們一幫兄弟生死於不顧的?”洛無憂涼涼的說道。
噗,流雲聞言差點吐血。
“你……所以你纔沒有當着大哥的面說出你的計劃,就是怕他反對?”流雲總算知道爲何在議事堂內,她會拿喬不說,反而要他自己前來相詢了。
頓了頓,他正色道:“劫朝庭的賑災銀,那可是死罪,一旦敗露,你我皆會成爲朝庭欽犯,流雲不明白,你是大家小姐,出身顯貴,爲何還要冒此大險,做下這冒天下大不諱之事?”
洛無憂挑了挑眉道:“你不用管我爲何這麼做,總之,這是你們的機會,端看流雲你有沒有這個膽量,和我一起去冒這個天下大不諱了。”
“那你可有想過後果,若賑災銀兩被劫,朝庭必會派兵捉拿欽犯,屆時,死的又會是多少的流民百姓,無憂你,當真可以做到這般狠絕麼?”流雲眼神複雜,看着眼前少女,那明媚的臉上,甚至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
彷彿在她眼裡,做下這些事,都是理所應當,可是,那麼多的百姓性命,她當真可以做到不管不顧麼?
洛無憂聞言,卻是哧笑了一聲:“流雲雖未在官場上混過,也當知道官場有多黑暗,每年朝庭拔下的修繕河道的費用有多少,可真正用在實處的又有多少?若非施工的官員,偷工撿料,中飽私囊!”
“你以爲渭河會如此輕易的發大水麼?在這種情況之下,你又覺得,那些賑災的銀兩,會有多少被真正的用到實處,落在老百姓的手中?”
“不過是養肥了一羣又一羣的貪官,只苦了老百姓而已,既如此,我爲何不能劫了這官銀,把它放到更有用的地方?”
洛無憂反問,流雲有些啞然。
深吸了口氣,他道:“即使如此,這樣做,也未免……”雖然明知道洛無憂說的是事實,可是,就算如此,他們真的就能枉顧良心上的譴責嗎?
若是真的如此做了,只怕大哥到時會橫刀自盡的吧?
看流雲糾結的面孔和神情,洛無憂輕嘆了一聲,“至於災民的事,你不用擔心。我自會有安排,如此說,流雲你可放心了?”
她雖狠絕,但也不至於真的那般草菅人命。
“洛無憂,我可以相信你嗎?”流雲眼神灼灼的看着洛無憂,肅穆的出聲詢問,那神情,更是幾多沉重。
“爲何不可?我是謀了你們財了,還是害了你們的命了,於你們來說,有何損失,你們身上又有什麼值得我算計的?不過是剛巧碰上了,我也覺得你們比較適合,而不想再去浪費精力重新尋找人選罷了。”
洛無憂淺淺一笑,道:“流雲,可信不可信,你不應該問我,既便我說我可以相信,你就真的相信我了麼?凡事莫問別人,你應該問你的眼睛,問你的腦子,問你的心,老話常說的好,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人人心中有把稱,誰對自己好,誰對自己壞,任別人說來,也不如自己的體會深。這世上誰能一眼看穿別人?不過是誇大的笑言罷了,你看我也和我的婢女感情深厚,我們之間姐妹情深,不也是一朝一夕相處累積起來的信任,她們可以不畏艱難陪着我闖虎穴,爲我捨命,我自當有義務,盡最大的努力保護她們的安全,儘可能給她們一片安隅的天空。”
“雖然無憂弱小,有些自不量力,可人生在世,有些事卻是必須去做,有些責任也必須去承擔,不是麼?”
流雲有些沉默,“問自己的眼睛,問自己的腦子,問自己的心,一切都該問自己,而不應該去問別人麼?”
“當然,你不這麼認爲麼?”
洛無憂笑道:“一個人對你是好是壞,他做的事,你不都可以看的分明,你長了腦子會思考,你的心,會去感受,如此,若那人還能騙到你,我也只能說,你是被豬油蒙了心。”就如同前世的她。
“我……”
“我什麼我,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對你好,對你好的人也不會真正的傷害到你,如果他真正的傷害到你,你覺得你再付出信任有用麼?”
洛無憂道:“無憂言盡於此,流雲當自己好好的想想,儘快給我一個答覆。”
“我還有得選擇嗎?如果我不答應的話,只怕今天也走不出你這個大門吧?”流雲搖頭苦笑,聽了她這麼大的秘密,他可不認爲,她還會放過他,如她所說的一般,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對一個人好。
自然也不會有人無緣無故的幫別人。
都是有所圖,而她的圖謀,還是如此大,得知她秘密的人,她怎麼會可能輕易的放他離開呢?
“流雲很聰明,對人也都保持着很重的戒心,我真的很好奇,在你身上發生過什麼事,不過,你說的對,不管如何,你都沒有退路,從你踏進我這房門開始,我就沒打算再放過你!”
洛無憂挑眉笑道:“怎麼樣,是不是很後悔?”
“沒什麼可後悔的,就像你說的,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你一個女子尚且這麼大的野心,更何況,流雲一個男子。”
流雲淡笑道:“如此,流雲拜見城主?”
說着,男子作了一揖,如此舉動也已明顯的表現出了他的立場。
“看來,流雲也和我一樣,有着不小的野心!”洛無憂笑了笑,“既如此,我們是不是得好好來共商一下我們的大計?”
“好啊,那我們就來談一下,怎麼劫賑災的銀子?”
少女明眸含笑着打趣,流雲也玩笑似的回了一句。
誰也不曾想到,未來享譽三國的無憂城,竟始在這兩人的言笑之中。^_^67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