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潯抱着嬰孩在外間來回走動,淡漠的臉帶着些許的緊張,一會看看裡間的屏風,一會再看看在自己懷裡睜着眼睛不哭不鬧的諾諾,面色閃過詫異。
平常的嬰兒,剛剛出生的時候,大多都是隻會哭,很少有會睜開眼睛的,但是他懷裡抱着的這個孩子,卻能夠睜開眼睛,和雲筱一起哭,可如今,這樣緊張的畫面,懷中的嬰兒卻一點要哭的跡象都沒有,只是睜着一對如墨玉般的雙眸,乖巧的勁兒讓人忍不住心疼。
如若之前在屋子裡的時候,是巧合,如今難道又是巧合?還是說這個孩子這麼小便懂事,以後一定是非池中人。
只是,容潯這會卻沒有再理會懷中的人兒,反而一直盯着屋子裡繼續看,面容之中閃過一絲淡淡的緊張。
越是緊張,神色越是難堪,來回走動,可心裡的躁動,卻一點也消除不去。
相對於外面的緊張,屋子裡此時的氣氛更加緊張。
容瑾面色蒼白,握着銀針的手都忍不住帶着一絲淡淡的顫抖,深深的吐出一口氣,容瑾讓自己鎮定下來,這口氣吐出,容瑾的手便已經恢復了正常,轉頭看向躺在牀榻上,面色已經一片青紫的雲筱,臉上已經佈滿了合歡草的痕跡,尤其額角的合歡草的花已經完全敗落,另外一邊則是再次綻放了一些鮮豔欲滴的合歡花。
距離雲筱如此近,他都能夠聞到從雲筱的身上傳來的若有似無的花香。
容瑾看過去,對上雲筱帶着不甘的眼神,心裡微微顫動了一下,面色更加的難堪。
相對於容瑾此時的緊張,雲筱則是滿心的信賴,對着容瑾微微一笑,目光裡帶着濃濃的堅定,她相信容瑾。
容瑾對上雲筱的視線,最後嘆息了一口氣,伸手覆蓋住雲筱的雙眸,輕聲說道,“閉上眼睛,先休息一會。”
雲筱乖巧的眨巴了一下眼睛,最後終於將眼睛給閉上了。
容瑾最後深呼吸了一口氣,隨即便拿出手裡的銀針,將銀針用在了雲筱的小腹上,用來催生。
銀針下去之後,容瑾緩緩的利用銀針,灌注進去一些的藥材,感覺到雲筱的小腹裡有了一些動靜,心裡微微一喜,便立即將銀針給了起來,“筱筱,孩子要出生了,用力。”
雖然容瑾這麼說,但是這個孩子生下的時候,還是過了小半個時辰。
感覺到有東西從身下流出,雲筱似乎是鬆了一口氣,而頭腦之中一直繃緊的那根弦,此時更是像泄氣了一般,身上的最後一絲力氣用盡,雲筱卻固執的不願意閉上眼睛。
尤其在沒有聽到孩子的啼哭聲時,雲筱的心裡止不住的緊張,心裡涌上一抹濃濃的懼怕。
目光定定的盯着容瑾抱着的嬰孩,張了張口,用自己都不一定能夠聽到的聲音輕聲說道,“孩子……孩子怎麼樣?”
容瑾聽着雲筱的聲音,手心微微一抖,目光定定的盯着躺在自己手心裡,渾身紫紅的嬰孩。
嬰兒因爲在母體之中的時間太長,所以身上的皮膚已經有些變色。
容瑾粗喘了一口氣,心緊緊的揪在一起,黑如墨譚的雙眸之中更是閃過一絲的異動,眼底深處更是帶着一絲的不敢確定。
他並沒有回答雲筱的話,反而伸手去試探懷中嬰孩的鼻息,這一刻,容瑾能夠清晰的感覺到,此時,他的手腳僵硬,做出的動作都只是下意識裡能夠做出的。
手指放在嬰兒的鼻息下,小心翼翼的動作,又怕傷害了她。
容瑾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的晶瑩,臉上多了一絲挫敗,手指頂端只能感覺到一絲淺的不易發現的輕緩的氣流聲。
這喘息弱的彷彿隨時就會消失。
容瑾的目光之中多了一絲的不確定,他和雲筱用了那麼多心力才接生下來的孩子,真的就這麼要離開他們嗎?
容瑾的神色之中帶着一絲濃濃的不甘心,將嬰兒反轉提了過來,骨節分明的手,用力的打在嬰兒的背部,可嬰兒仍然是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哭聲。
嬰兒來到塵世之中,用哭的方式將積鬱在體內的濁氣釋放出來,如若孩子不哭,這樣的孩子很難活下來。
如今,容瑾用了各種法子,可嬰兒就是沒有一點的動靜。
他也不敢在嬰兒身上下針,嬰兒太小,實在不能承受銀針。
然而,他已經找不到其他的辦法,一臉挫敗的看向雲筱,雲筱的臉上已經是一片青紫色,全部佈滿了合歡草的痕跡,可雲筱仍然固執的睜着眼睛,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四目相對,雖然二人什麼都沒說,但是卻無聲勝有聲,雲筱已然明白了容瑾未出口的話。
一直隱忍着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緩緩的流了出來。
難道,她還是不能保住這個孩子嗎?
就在此時,屏風外面忽然響起一聲嬰兒的啼哭聲,嘹亮的哭聲在整個屋子裡迴盪,聲聲切切的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然而,一股無力的悲慼感也襲上每個人的心頭,諾諾的哭聲,映襯着的則是躺在容瑾懷裡一動不動的嬰兒身影。
容潯在屏風外面無論怎麼哄都不能將諾諾止住哭聲,面色焦急,再聽着從屋子裡傳來的異樣,便已然清楚,孩子已經生下來了,也來不及細想,立即抱着懷裡的嬰兒快步走了進去,“諾諾一直哭,怎麼哄也哄不好,是不是餓了?”
可,屋子裡的二人,沒有一個人回答容潯的話。
容潯這才察覺出了不對勁,看向容瑾懷裡的嬰孩,那嬰兒一動不動,身上青紫,讓人看着便覺得心裡也是忍不住的難受。
就在這時,容瑾的手微微一顫,震驚的看向自己的懷中,他剛剛好像感覺到懷中的孩子幾不可查的動了一下。
雖然動作很輕微,但容瑾因爲是一直將她抱在手心的,所以第一時間便感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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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諾諾嘹亮的哭聲,容瑾下意識的將自己的手放在了懷中嬰兒的鼻尖下,感覺到嬰兒的鼻息比之前的一次強烈了一些的時候,眼底閃過一絲濃濃的喜色。
隨後,他便見到,懷中的嬰兒嘴巴蠕動了一下,只不過動作很小,但是即便是如此,容瑾的面上已經佈滿了喜色。
這屋子裡除了諾諾嘹亮的哭聲之外,好像還有一絲弱弱的好像聽不真切的聲音。
容瑾將耳朵湊到嬰兒的嘴巴邊,當真的感覺到有一絲弱弱的像是帶着嚶嚀聲的哭聲時,黑如幽譚的眸子裡有一滴晶瑩一閃而過。
大悲大喜之後,留下的則是濃濃的震驚。
容瑾的這些動作,立即便引起了屋子裡其他人的注意。
雲筱見容瑾這一系列的動作,眼裡的悲慼之中多了一絲淡淡的期待,當看到容瑾眸子之中的喜色時,雲筱的心像是被一隻手不停的蹂躪一般,一時之間,五味雜陳。
容潯此時更是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更是顧不上在自己懷裡哭的正傷心的嬰兒。
整個屋子之中,只留下了諾諾嘹亮的哭聲,以及容容瑾懷裡傳出來的那一聲聲的嚶嚀聲,然而,就是這樣的聲音更加撩動人的心絃,觸摸人內心最深處的情感,讓人心間止不住的酸澀,滿心的心疼。
雲筱聽不真切,更覺得這像是自己的幻覺一般,她緊緊的盯着容瑾,輕聲說道,“孩子……”
她的聲音很輕,輕的就好像根本就聽不清楚一般,但是容瑾還是聽到了,快步抱着嬰兒走到牀榻邊,將嬰兒放在雲筱的身側,輕聲說道,“孩子還活着,我們的孩子還活着,是個姐兒。”
在聽到容瑾如此肯定的聲音之中,雲筱的目光之中才終於多了一絲的喜色,古井無波的雙眸之中閃爍着濃濃的激動,伸手想要觸摸自己身側的孩子,只是手還沒接觸到孩子,雲筱便體力不支,直接暈了過去。
“筱筱!”
“雲筱!”
容瑾在看到雲筱的手忽然落下去的時候,心裡一緊,立即扣住了雲筱的手腕,觸摸上雲筱的脈搏,感覺到脈搏間若有若無的跳動的時候,面色難堪的不行。
“大哥,她怎麼樣?”容潯見雲筱此時臉上已經沒有一處是完好的,到處都是合歡草的痕跡,不人不鬼的樣子,看起來觸目驚心。
尤其,此時,他還隱隱的看出雲筱臉上的合歡草此時更是隱隱的好像要枯萎的樣子。
這一切一切的反應,都在表明,雲筱的生命力在一點一點的消失。
如若不是因爲此,合歡草不會有枯萎的痕跡。
容瑾緊緊的扣住雲筱的手,將她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手中,手裡的小手雖然溫熱,可那種從內而外,透骨的寒意,還是止不住讓人心顫。
屋子裡,母子連心,二小彷彿察覺到了雲筱的異樣,不停的哭泣,一高一低的兩道聲音,生生的撕扯着每個人的心。
因爲雲筱的身體力氣流失的過多,合歡草在她體內掙扎,即便是有了枯萎的痕跡,仍然在不停的掙扎。
因爲雲筱體內的合歡草,是容瑾種下去的,所以,此刻容瑾的體內也忍不住傳來微微的刺痛。
容瑾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最後纔將自己懷裡的那個小瓷瓶拿了出來,聞着從小瓷瓶裡傳來的淡淡清香,容瑾握了一下自己的手,隨後便打開小瓷瓶,將藥給雲筱餵食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