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面開口的女子,手裡拿着一根長簫,削肩細腰,長挑身材,鴨蛋臉面,俊眼修眉,顧盼神飛,文彩精華,見之忘俗.容貌其實是一般的,可是一雙眼睛卻生的極美,如秋水一般靈動。身後的丫鬟抱着一架古琴,那古琴顏色質樸古色古香,看着便覺得是個極好的古琴。
這位便是蘇挽心,蘇夫子了。
走在後面的則是一位身穿長袍的夫子眉目清朗的男夫子,大概年過五旬,留了一撇山羊鬍,卻是有一股世外高人之感。根據記憶,這位就是李夫子了。
李夫子手裡拿的既不是琴也不是簫,卻是一樣比較少見的樂器,是一個長長的木棍狀的,身後的隨從手裡捧着一個大大的鼓。居然是教擊鼓,宛秋也是後來嫁入宰相府才知道這是西域傳過來的一種樂器,在宇文國見過的人都很少,這個李夫子竟然會,當真是好學識。宛秋不禁感嘆。
夫子們大多脾氣和藹,對着嬌貴的陸家小姐少爺們也都是很客氣。
忙讓衆人免禮起身。
蘇夫子美麗的雙眼在宛秋的臉上停頓了一會兒,微笑着問道:“聽說大小姐前些日子落水靜養,不身子恢復的樣了?”
宛秋恭敬的答道:“多謝夫子關心,我現在已無大礙了。在病中我也時常練習夫子教過的琴技,還望夫子多加指點。”
此時的宛秋身着淡紫色的鶴氅,襯得她肌膚如玉,那精美的臉上,雙眼熠熠生輝,平空掃去不少青澀之氣。好一個秀美的大家小姐。蘇夫子不由打心裡讚賞,同時也疑惑起她的變化,明明兩個月前還是任性頑劣的,上課的時候經常帶着丫鬟去撲蝶,兩個月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不過,有個好學的學生,夫子當然是高興的,隨即笑道:“大小姐既然對琴技有興趣,我自然好生教導。”
在宇文國,琴是樂器中最最流行的一種,此時大多數的貴族少爺們都愛學習琴藝。但凡是貴族世家,大多有專屬的琴師。林玉樓也是操琴高手,猶記得當初新婚,林玉樓在院中操琴,那琴聲行雲流水,高山遠止,自己聽呆了過去,他那如墨般的溫柔眼神看過來:“秋兒可原與爲父一同操琴?”
“相公,我,我不會……”尷尬,無措將當時的宛秋深深擊潰,林玉樓嚴重一閃而逝的失望更是如利劍一般像自己射來,將宛秋傷的體無完膚,當時她也是第一次
反思陳氏不讓自己學習的目的,可是最終還是被其矇蔽。唯有夜夜琴聲伴隨着宛秋,她不想再見到那樣失望的眼神,自己的琴技慢慢提升,只是林玉樓再也沒有邀她操琴,也從未聽她彈琴。
美妙悠遠的琴聲想起,將宛秋的思緒拉回了現實,這琴聲便從蘇夫子的手下流淌出來。琴聲飄蕩,彷彿是山間流泉,天下行雲,說不出的自由和悠然。宛如小溪潺潺,又如鳥兒在枝頭輕快的鳴叫,讓人心曠神怡。
但凡是擁有這般超脫技藝之人,身上總有些脫塵之感。滿身俗氣的人,是無法彈奏出如此美妙的琴聲來的。
蘇夫子容貌雖然不美,可是氣質飄渺,笑容淡然脫俗。和柳夫子的高貴完美卻又自不同,卻是相同的令人神往。
樂器課相對來說比較自由,多種樂器任少爺小姐們挑選,多數人選擇了琴,也有人選擇了蕭,這兩樣都是由蘇夫子一起教的,還有一些罕見的樂器則是李夫子教了,同時有半個時辰是專門講樂理知識的,這個自然也是李夫子教。
陸宛靈和陸宛靜都是學琴,陸宛寧則選擇了蕭,本來陸茗軒是學簫的,可現在和宛秋感情好了,自然也改學琴了。而二少爺陸茗啓和三少爺陸茗佑則是選擇擊鼓。
一般琴是能彈出一個人的心聲的,琴技往往不是最重要,彈出意境纔是難得。
蘇夫子一曲彈完,便讓大家先試着彈琴。陸宛靈和陸宛靜悟性最高,一會兒就彈得似模似樣,陸茗軒剛開始學,有點困難,夫子指點了一下便去教陸宛寧吹簫了。
宛秋看着軒兒認真的撥琴,愛戀的在旁邊教他基本指法。
這時陸宛靈似笑非笑的說一句:“大姐姐什麼時候成了先生了,這自己也還沒有開始學幾天就教起別人來了。”
看來今天一天都表現的太不尋常了,讓陸宛靈的驕傲受到了挑釁,她連裝都不想裝了。宛秋心中暗暗想着。
“誰說姐姐不會的,姐姐可厲害了,什麼都會。”陸茗軒一臉不忿的看着陸宛靈,雖說他大陸宛靈一歲,但是從來沒有把陸宛靈當妹妹。他對陸宛靈跟對陳氏一樣的厭惡,前一世可沒少因爲這個和軒兒吵架。
“大哥,你這不是睜着眼睛說瞎話嗎?誰不知道大姐姐平日裡比誰都貪玩,什麼都不會。”陸宛寧依舊是很狗腿的幫着陸宛靈。
“你……”陸茗軒氣的想要和陸宛寧爭論。
宛秋及時拉住了他:“你是哥哥,又是嫡長子,要有做哥哥的風度,更要有陸家嫡出大少爺的氣度,不要隨便和人爭論,要注意自己的身份。”特意的將嫡出兩個字咬的僅僅的,果然看到陸宛靈和陸宛寧臉色陰晴不定。
宛秋安撫完陸茗軒,低着頭,把琴就放在几上,然後,右手輕拔琴絃。
隨着一連串輕悠飄轉的樂聲響起,衆人的喧囂聲瞬時少退。
宛秋沒有擡頭。
她右手輕勾淡挑,宛如流泉清風的琴聲,便如天空上的明月,悄然而來,無聲而溢,極盡清華。
喧囂聲消失了。
衆人驚愕的,同時轉頭看向了宛秋。
這時的宛秋,只是專注地望着塌上的琴,她那清豔的五官,在這一刻宛如寧靜的春水,於亭中樹蔭下,盪漾着瀲灩華麗的光芒。這是一種清澈寧靜,與豔麗張揚一道編織而成的美景。
不知不覺中,衆人都看癡了去,也聽癡了去。
這些貴族少爺小姐,他們地出身,註定了他們的修養。在平日裡,這琴棋書畫雖然學的時間不長,不算太精通,可是都是有一些瞭解和涉獵的。
此刻,宛秋的琴聲一飄來,他們便馬上感覺到,這曲琴音非同凡響。與剛剛蘇夫子彈的不相上下,雖然手法有些生硬,可是任誰都聽的出,意境深遠。
誰都沒有想到,這個一直頑劣的陸家大小姐的琴竟彈得如此之好!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這一手琴曲,彈得飄轉明快,流暢如風,泱泱蕩蕩中,似在耳邊傾訴着別後的相思,再次相見地歡喜。並且,這種相思和歡喜,如春風般飄蕩,如流泉般輾轉,於有意無意間,極盡風流。
如果說剛剛的蘇夫子彈出了清正優雅空靈,那宛秋琴聲中,則是一種低調的華麗。這樣的意境如何出自一個十一歲少女之手?彷彿經歷了人世間的愛恨滄桑。
不知不覺中,所有的人都昂起頭,閉上了雙眼,靜靜地傾聽着。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流水一般的琴聲漸漸飄散,漸漸轉爲虛無。
那琴聲,來時,是清潭水,去時,是雪裡梅。仿若與生俱來帶有一種超然,青山般高遠遼闊。
許久,院中一片寂靜,無人出聲。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