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陸宛靈當時發狂的樣子,老太太心中一抖,冷冷盯着陳氏,道:“老爺不過是讓她關門罰抄女則,你卻說的天塌下來一般嚴重,依我看她不只是任性妄爲,好像還瘋魔了,恐怕禁足百日都沒法讓她清醒過來,從今日起,就讓她進入家廟,好好閉門思過吧!”
陳氏一聽大是驚慌,失聲叫道:“老太太,您難道要拆散我們母女?家廟是個什麼樣冷請的地方,靈兒花朵一樣的小姑娘,您怎麼能將她送到那個地方去!若離了靈兒,我,我還不如死了……”
說着,陳氏重重在地上磕頭,一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樣子,老太太惡狠狠地盯着她氣得說不出話來,宛秋微微皺眉,呵斥道:“你們還不去攔着夫人?”旁邊僕婦急忙去拉她。
老太太心裡冷笑,口氣卻越發強硬起來:“你真是好算計,知道老爺不肯放她出來,便求到我這裡來,這還沒生出兒子呢,便要先忤逆長輩了!”
陳氏鬧言大震,目光閃爍,轉而低頭悽切道:“老太太,求您行行好,就饒了靈兒吧!從今往後我定會好好詞候您,叫靈兒乖乖孝順您,您說什麼就是什麼,我絕沒有第二句話……”
“母親說到哪裡去了,家廟是我們家族爲祖先立的廟,廟中供奉神位,是最尊崇安寧的地方,祖母讓妹妹去也只是讓她修心養性,並沒有旁的意思,您這麼說,豈不是歪曲了祖母的好意?”宛秋輕聲勸慰道。
陳氏猛地回頭望向宛秋,冷聲道:“什麼好意!既然那裡如此好,爲什麼你卻不肯去?爲什麼老爺要讓秋月那犯錯的丫頭去!”
宛秋雙目含了淚光,倒像是受了委屈不願意表現出來,輕聲道:“母親說的是,秋兒願意替妹妹閉門思過,還要求祖母成全才是!”
老太太勃然大怒,對陳氏劈頭蓋臉地罵道:“好個不要臉的東西,在我面前你都這麼放肆!這世上欺負人的倒委屈了,秋兒昨夜受了大委屈卻還一心一意爲靈兒求情,你這個當母親的不知道管教自己女兒卻反過來指責秋兒,還有半點主母的做派沒有!你是不是當真被天煞孤星克傻了,腦袋拎不清了,還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一聽到天煞孤星四個字陳氏頓時呆住了,她想不到老太太暴怒起來這般駭人,這天煞孤星幾乎是從齒縫裡面擠出來的,心裡有些怯了,轉臉看着周圍這麼多丫鬈媽媽在盯着自己,不知從哪裡涌上來一股氣,高聲道:“什麼天煞孤星,我肚子裡的孩子是陸府嫡
親的骨血,是老爺的兒子,怎麼會變成什麼天煞孤星,老太太您不要聽信那些小人的謠言!”
“謠言?”老太太彷彿在看天大的笑話,冷聲道,”慧通師太是何等的人物,人家與你有何冤仇,爲什麼要來冤枉你!你以爲我老糊塗了是不是,我告訴你,你肚子裡的那個東西是什麼貨色瞞不過我!從你懷孕開始,咱們家就沒太平過,你還空。白牙說什麼冤枉,你看看這家裡都被你折騰成了什麼樣子!孫姨娘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麼沒了,她肚子裡也還懷着我的孫子,你怎麼不想着手下留情?靈兒原本多乖巧的孩子,硬是被你教唆壞了,成天沒事找事到處招惹男人,昨天剛從你院子裡出來就像瘋了一樣跑到自己姐姐院子裡大吵大鬧,我去了都還敢大聲與我說話,她不是被這天煞孤星魘住了還能是什麼?我告訴你,原本我還準備讓她在屋子裡呆幾天就放她出來,你倒好,非要來這裡鬧一場,也罷,從今天開始就讓她在家廟裡思過,什麼時候知道錯了,肯給秋兒磕頭認錯,再放出來!若是一天不知道錯,就一輩子在裡頭呆着!”
陳氏一聽,頓時晴天霹靂,臉色煞白,姚媽媽趕緊上去攙扶她,她卻一把甩脫,把心一橫,眼睛帶了一絲厲聲道:“老太太口口聲聲說這個孩子是天煞孤星,說靈兒是被這孩子克了,這是要逼兒媳婦帶着肚子裡的這塊肉一起撞死在這瀟湘館門口嗎?”
老太太一愣,陳氏冷冷一笑,轉身就要往門外走,宛秋輕輕一揮手,立刻有丫鬟媽媽門上前攔着陳氏,姚媽媽呵斥道:“還不放開夫人!”但是所有人卻都看向老太太,沒有老太太的吩咐,誰也不肯撇手。陳氏冷冷一笑,目中帶着一絲嘲諷,道:“怎麼,老太太改變主意了?”
宛秋冷冷看着她,聲音清亮緩慢:“母親,有些話原本不該秋兒這個晚輩來說,可是祖母年紀大了,您今日所作所爲已經越過了本限,便是秋兒要承擔不孝的罪名,也該與您說一說。您今日爲靈兒出頭,本是一副慈母心腸,可你明知靈兒被關是爹爹的命令,卻鬧到祖母這裡來,祖母不肯饒恕,你還要以死相迫,開口閉口祖母在逼你去死,您想一想,從你踏入這個門口開始,祖母可有一句話說過要你去死的?您是靈兒的母親,疼愛她在所難免,但靈兒難道不是祖母的親孫女嗎?難不成祖母對她沒有半點憐愛之意?她這麼做也全都是爲了妹妹着想啊!您這樣說話,實在是太傷她老人家的心了。您半點不體諒祖母苦心孤詣,來瀟湘館大哭大
鬧,陷祖母於不仁;您不去求爹爹寬恕妹妹卻要一頭撞死在瀟湘館前,害的祖母惹人指點,陷自身於不義;您開口閉。責怪秋兒不爲妹妹求情,逼的秋兒不知該如何解釋,陷我於不孝,母親,您到底想要怎樣,是不是非要秋兒在這裡給您磕頭才肯放過年邁的祖母?”
這話一說出口,所有人都向陳氏投去異樣的眼光,陳氏臉上青白交錯,原本她的確是用死在威脅老太太,可是被宛秋這樣一說,自己真的作出尋死,的舉動等於是陷自己於不義,還沒等她開口,宛秋又搶先開口:“母親,秋兒勸您不要再鬧了,爹爹待會兒還要來向祖母請安的,看到您這副樣子又該生氣了,保不齊會以爲是妹妹攛掇的,本來祖母只是讓妹妹去家廟思過,爹爹若是生了氣,妹妹將來還想出來嗎?”
陳氏一愣,立刻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臉上轉了好幾個顏色,終究軟下語氣,回過頭來望着老太太:“老太太,我不是那個意思……”
老太太冷冷道:“不管你是什麼意思,我不想看見你,快出去!”
宛秋淡淡地道:“母親,請您先回去休息吧。”
陳氏盯着宛秋,目光充滿了怨毒,宛秋自始至終平靜地望着她,半點也沒有憤怒不平,兩人目光對上良久,陳氏終於感到頹然無力,只覺得渾身發軟,任由姚媽媽將她扶了出去。
宛秋回過頭來,卻看到老太太歪倒在榻上,神情委頓,似乎十分疲倦,她輕輕走過去,道:“祖母,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老太太搖了搖頭,神色越發不愉,目光陰沉地盯着陳氏離開的方向,對宛秋道:“事已至此,我只能再去東來庵一趟,秋兒,你與軒兒也和我一同去。”
“是。”宛秋柔順地點頭答應。
服侍老太太重新睡下,張媽媽送宛秋走出瀟湘館,宛秋望着張媽媽,面帶憂慮道:“祖母的精神似乎不大好……”
“是啊大小姐,自從慧通師太說了那……之後,老太太每天晚上都睡不踏實,天天說夢到了浩浩的洪水,尤其是昨天晚上看到二小姐那副樣子,老太太像是受到了很大的驚嚇。”張媽媽也嘆了口氣,端詳着宛秋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說道。
宛秋輕輕點頭,道:“但願慧通師太可以替祖母化解心結吧。”
這心結是她一手種下,任何人都別想化解,除非那個孩子從這個世界上永遠消失,宛秋這麼想着,慢慢走下了臺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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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