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憂,變後隱患
軒轅璟本就是簡裝隨來的西北,此番回去也打着讓人一看便是“看看不長住”的意思,行囊自然越簡單越好,收拾起來也就一會兒的功夫,上一刻決定下一刻便可出發。
一行加上軒轅徹安排的,也就二十人,但如此呼啦啦出城也還是太顯眼了,所以切成了四份從四城門分散着出城,南門外十里亭匯合。
軒轅徹也特地換了尋常樸素的衣裝,從後門送軒轅璟出城至十里亭,等到人全部到齊,才與軒轅璟道別悄悄折回平郡王府。
“該來的總是會來,十二歲,其實仔細起來也不算很小了……”蘇靜卉這般說,卻還是輕嘆了聲。
軒轅徹點頭,卻不語,又分明是有話要說的,只是不知怎麼開口一般的在醞釀着。
蘇靜卉好笑道:“雖說如此,可他的對手到底不是一般人,自也不能以一般概念來定論,你實在不放心就還是跟去看看吧,這裡有我在,沒事。”
“總是瞞不過你。”軒轅徹笑着摟住她,撒嬌一般的蹭着她的頸:“我就送他出西北界,等安排的人都接到消息到位了便回來。”
這時代通訊不方便,距離一遠消息就慢,再加上軒轅璟是接到消息立馬匆忙出的發,就怕沿途自己的人還沒收到消息或者未能趕到指定地點接應,便與別人的人對上了……
蘇靜卉自然明白這些,淺笑道:“如此也好,整個大西北都是你的封地,你沒道理不能再自己封地裡走動,未出西北界內就算人家知道也揪不着你什麼,這邊有人問起的話,我也只說你有事出門去了,其餘一概不知。”
“這些時日的事秦家應也收到了消息,那幾個老的本來還可能怕我們與那位達成什麼協議而跟我們不對付,如今……呵呵,他們往後恐怕要將主意打向九皇子了。”軒轅徹笑道:“如此一來,眼下至少他們知道我去送人也不會搗亂,說不好還會幫忙。”
蘇靜卉點頭:“時候也不早了,趕緊上路吧,免得回頭難追。”
軒轅徹撅嘴:“再急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你用得着趕我麼?來,先親親個。”
蘇靜卉沒好氣的讓他親了兩下,直接推開:“已經親過了,趕緊走吧,不然你指定沒完沒了明兒都出不了門。”說罷,就去櫃子裡拿了個包裹塞給他。
“這都已經準備好了……”軒轅徹哭笑不得,卻也沒再囉嗦磨蹭,只出門時擺着一張“我明明不想走的可你非得趕着我走回頭寂寞了可不許怪我”的嘴臉。
蘇靜卉早已見慣不怪,送他出了門折回來,兩小寶也醒了,便叫了香兒等人進來幫忙把尿,免得這個尿的時候那個也尿,她一雙手忙不過來。
水仙明顯有些魂不守舍。
“人家在的時候成天把人家當蒼蠅趕,如今人才出門就又惦記上了,你們說這有些人是不是毛病?”翠竹一向不多話,此時卻忍不住哼哼唧唧一句。
水仙俏臉頓時一紅,眸子狠狠就剜了過去:“誰惦記他了……”話出口才驚覺此地無銀三百兩,卻也遲了。
翠竹嘿嘿笑了兩聲:“我也沒說誰惦記誰呀,你急巴巴的承認什麼呀?”
水仙的臉頓時更紅了,向來伶俐的舌頭這會兒也粗大得蹦不出話來,又不甘心被笑話,於是過去擰了翠竹一把,而後就想到了什麼的露出勝券在握的笑:“算了,本姑娘大人大量今兒不跟你計較,只再胡說八道的話,回頭本姑娘可攢着一起等見到封爺時好仔仔細細添油加醋把後邊那位尹爺往有的沒的各種好的說喲!”
平郡王府上下確實人不少,可能被認作是自己人的卻並不多,自然相互都不會陌生,也就能從細節上將某些事看得很清楚……
尹天原本是平安鏢局分局的管事,翠竹就是從那裡來的,兩人算得上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尹天對翠竹日久生情也不奇怪,如果當初翠竹沒被挑來,指不定就跟他成一對了,可惜事實卻是翠竹被挑了來跟蘇靜卉,又陰差陽錯的認識了封子安!
再說翠竹,以前情竇未開還真沒瞧出尹天的心思,如今情竇開了是看出來了,卻是煩惱來了,正愁着不知如何應對尹天,水仙還哪壺不開提哪壺,哪能不讓她面色頓時有些難看起來。
見她如此,水仙也知話過頭了,不禁尷尬道:“別這樣啊,我就跟你開開玩笑,又不是真那麼大嘴巴的跑去跟封爺胡說八道……”
“我知道。”翠竹還是樂不起來,只因爲水仙提了讓她想了起來,一時半會兒也緩不過去。
水仙頓時更尷尬了,趕緊向幼梅甩眼色求助,幼梅當即給面子的擺起幸災樂禍的嘴臉來:“活該,叫你多嘴!”
“我這不是一時嘴快嘛?”水仙委屈了句,又不甘示弱的道:“你也少幸災樂禍,指不定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誒~,好好的關我什麼事啊?”幼梅大呼。
如此一來二去,就順勢變成了水仙和幼梅鬥嘴,最後翠竹都忍不住被逗樂的忘了那些煩擾,氣氛自然也就揭過去了。
蘇靜卉看着有些奶水,便趁勢分餵了兩小寶,而後便讓推來嬰兒車,帶着小兄弟兩去出屋去逛逛,不想沒走多遠便又來了消息,竟是林家大爺林修晟找到了,但找到的時候已經斷了氣兒,而那瓶子卻是沒有找到……
“早幾天那甜瓜吃着還不錯,反正也閒着,就去摘兩個晚些吃吧。”蘇靜卉說着,便推着嬰兒車帶着香兒等人往了後院去。
她雖然不大出門,但府裡還是經常走動的,再加上後院的菜園子已經頗具規模,瓜果蔬菜長得都挺不錯,也就時常親自去摘些,現在帶着兩個小的過去倒也不惹眼。
林修晟是林夕辰的生父,乍一聽那消息自是五雷轟頂險些站不住腳。
蘇靜卉輕嘆:“表哥的心情我能理解,但逝者已矣,還望節哀,也實話告訴你,宮中生變現在京城亂得很,九皇子作爲皇子不得不回去一趟,平郡王已經去送他,已經分不出餘力送你回京城去盡孝,再加上外祖父的託付,絕對不能放你一人回去……”
林夕辰拎着籃子杵在那裡,面色蒼白如紙,好像沒有聽到一般。
蘇靜卉只好看向尹天,示意他看緊林夕辰,而後水仙便直接去取了林夕辰手中的籃子,跟着蘇靜卉一起進菜園子摘菜採瓜。
尹天之前能年紀輕輕做一方分局管事,自不是意氣用事之輩,有他看着林夕辰,蘇靜卉也放心,不過……
林夕辰倒是有些出乎蘇靜卉的意料,雖然兩眼通紅明顯哭過,但卻並沒有激動衝動,且等蘇靜卉等人挑好瓜菜回來,還沙着聲音主動問:“二叔和二弟三弟他們呢?有消息了嗎?”
“我本不想說的,但你既然問了,我也不好繼續瞞着……”
蘇靜卉道:“其實當初我們接到消息立刻派了人去找,沒多久就有了線索,只是順着線索追到擄他們的人時,那些人都已經死了,而二舅和二表兄三表弟則被神秘人搶先一步藏了起來,起初還時不時有些耳朵手指眼珠子之類的送到林府威脅,但自從大舅也和瓶子一起失蹤後,就再沒了二舅他們的消息。”
換言之,叔侄三人恐怕也早已經沒命了!
林夕辰渾身一震,脫口而出一句:“那朝廷還查什麼!”
“自然是兇手。”蘇靜卉淡淡道:“也當然多半隻是藉口,畢竟林家可不是一般的小商賈。”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這世上恐怕沒誰會嫌自己銀子太多的,哪怕是九五位上那一位,再加上之前海南城剿匪後來東北與胡狼一戰,都出動了耗資堪稱兇猛的神機營,即便兩場戰役都沒打多久,但物資的消耗絕對比一般征戰來得厲害,這造成的空缺,豈能不千方百計的想盡快填回來以備後需?
林夕辰面色難看:“祖父常說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沒了總能再掙,我不信都這時候了三叔還不肯讓祖父交出林家財產。”
“事情鬧得這般大了,三叔才同意又能如何?外祖父能以什麼由頭將林家財產貢獻給朝廷?”
蘇靜卉冷笑:“人言可畏,你怕,你以爲九五那位不怕嗎?這時候拿了你林家財產,知道的第一個人不多想第二個人不去想難保第三個人不想什麼第四個人不多嘴,而一旦被有心人咬着不放,你以爲他高高在上就能安安穩穩了?”
若是不畏昏君暴君的名聲,倒是可以直接那麼拿去,可偏這大明國九五座上那位是個及要臉面又會做臉的,他要的是英名永世流傳,又豈肯壞在這小小林家上!
林夕辰一聽,面色頓時更加鐵青難看:“又想得到又不招惹罵名,哪有這麼兩全的法子!”
“沒有嗎?”蘇靜卉冷笑:“表哥真是健忘,竟不記得那瓶子藏的可是前~朝~皇~家~的財寶……”
只要“證明”林家是前朝皇室餘孽,暗中正籌謀着什麼謀反大計,林家還不得滿門抄斬?那些財產還不得名正言順的充公?甚至還能連同如今朝堂上勢頭正猛的蘇淵軒轅徹等等全部拖下水!
林夕辰窒住,無言以對,腦子亂哄哄的只能問:“難道……難道只能這樣坐以待斃嗎?就沒有辦法……”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將傷害降到最低……”蘇靜卉輕嘆:“之前也說了,外祖父將林家最後的希望全寄託在你身上,才冒着那麼大的風險偷偷將你送來這裡,事已至此,不管接下來發生什麼事還希望你不要一時衝動,否則,我和平郡王也難以保你周全,到時候就真的翻身無力,註定辜負外祖父一番心血了。”
林夕辰抿脣不語,雙拳握得死緊,慢慢的點下了頭……
該說的都說了,蘇靜卉自不會在後院久留,便帶着兩小寶回主院,菜則由幼梅拿去廚房命瞭如何烹飪。
此間,其實還有點小插曲……
尹天因爲要保護林夕辰所以現在也跟住在平郡王府裡,但光明正大的活動範圍僅限後院,對翠竹有意思卻幾天也難得見上一次,今天好不容易見上,難免想跟她說說話,卻礙着蘇靜卉等人在說正事也不好開口,更最終還是冷靜的沒有把人叫住留下,只是見蘇靜卉要走了,期盼而又無奈的看着翠竹的樣子挺可憐。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本來這也不算什麼,真正不正常的其實是香兒不動聲色的往他瞥去……
香兒自從知道家裡的事後就變成了個陰冷性子,除了特定那麼幾個人外瞅誰都賞幾層冰渣子,且不說會特地瞥尹天,就是那眼神就很不一樣別有味道。
蘇靜卉也是無意中瞥見,略微詫異之後也就不覺什麼了,人家尹天好歹年紀輕輕一表人才,得小姑娘青睞實在沒啥好稀奇的,香兒再陰冷也脫不開是個小姑娘。
西北很大,軒轅徹秘密去送軒轅璟,三五天是趕不回來的了,只京城的消息不斷傳來,首先自是那次宮變的後續……
玉貴妃和二皇子逼宮,自是死有餘辜,連同太師府也一起被抄家滅族,已入恭親王府做軒轅謹小妾的那位也未能倖免於難,但太子妃葉茜玉和其女,以及三皇子和七皇子及其母淑妃卻是受牽連而死,皇帝追封了兩位皇子爲安陽王和肅莊王,三皇子妃爲安陽王妃,太子之女爲安平公主,連同太子妃和淑妃一起,按皇家規儀大葬,舉國哀悼三月。
另,四皇子也順勢封了個靖賢王,擇日便與太子一起搬出了皇宮,賜靖賢王府及太子府……
正式的消息一出,舉國上下便掛了白以示哀悼那麼多爲貴人,平郡王府自也不能例外。不過,這期間誰也不願惹上什麼麻煩讓人詬病招來災難,自也就不必要的來往走動都少了,倒是清淨了蘇靜卉。
如此日子悠悠就過去了半個月,去送軒轅璟的軒轅徹也回來了,一身塵土顯然來去都很趕。
“宮裡那麼鬧了一場,那位自是惱火得一肚子氣要尋地方出的,誰敢這時候觸黴頭,這邊雖說遠卻也是不會有什麼事的,何必這麼趕着回來。”蘇靜卉看到他那樣子就失笑。
“沒良心的,我這不是想你了才死命急趕回來嗎?你不感動得梨花帶雨就算了,還嫌棄,叫你嫌棄,叫你嫌棄……”軒轅徹哼哼着就摟着她,硬分她一身一臉的塵土。
蘇靜卉推他不開,只能任由他蹭到滿意爲止了,只雙眸投向炕上坐着玩積木的兩小寶,而那兩小傢伙卻似乎也見慣不怪,看了看就不管的自顧往自己的去了。
頓時好笑又好氣,暗想原來她就是這德行的嗎?
“誒呀,一不小心把你也給弄髒了,真是不好意思……”軒轅徹誠意缺缺的道歉,兩眼卻放着詭異的綠光:“這樣吧,作爲道歉,我給你洗乾淨。”
說着,不待蘇靜卉拒絕就彎身就將她橫抱起來,吆喝了一聲香兒等人看孩子,就直接去了已經送好水的淨房。
聽到腳步聲,知是香兒等人已經進房了,蘇靜卉也就放心了兩個孩子,就是對軒轅徹所作所爲甚是無語:“也不怕把兩兒子給教壞了。”
“教得壞就好了,好歹也綜合一下,就怕教不壞!”軒轅徹哼哼。
一場鴛鴦浴,活色生香動靜驚人,隔着堵不薄的牆也擋不住聲響,香兒等人只好把兩小寶放上嬰兒車帶出屋去遛彎,生生晃了大半天才敢回來。
蘇靜卉也控制不住的尷尬,埋怨的瞪了軒轅徹一眼,可他卻笑嘻嘻的一張賴皮臉回她,完全不當回事。
“你不在的時候京城又有不少消息傳了來,不知道你路上聽說了沒。”蘇靜卉乾脆挑了話題,也因飯菜已經擺上了炕桌,兩小寶又長了小門牙喜歡啃東西,就抱了他們回炕上,一會兒給些短菜梗他們啃着玩。
軒轅徹也折騰得着實餓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了筷子直接就先吃了起來,塞了滿嘴食物含糊不清的應她:“聽說倒是聽說了些,就是不知道你指哪方面。”
“四皇哦不,據說靖賢王現在跟永安侯走得很近……”蘇靜卉慢慢說着,挑了兩根短小的菜梗給兩小寶,並叮嚀:“慢慢咬,小心別噎着了。”
軒轅徹只是“哦”了聲便沒了下文,似乎很餓的模樣繼續狼吞虎嚥。
反應那麼平淡,顯然是已經知道了,而很多事就是知道了便行,蘇靜卉也沒再揪着不放的繼續說下去,又令說起了林家的事:“雖說宮生出那麼一變對九皇子而言是壞事,但對我們對世子和世子妃而言卻也不全算……”
皇帝將林家的事交給世子軒轅修辦,打的什麼主意膝蓋想都知道,也定然暗地裡許諾了軒轅修什麼,只是軒轅修也不是沒腦的,那麼就信了皇帝的哄拿掉林家順勢把蘇家以及軒轅徹都牽連進去,可不聽話的代價自然不會小,起碼史家就不肯,若不是生出宮變這麼一出來,恐怕世子夫婦有些撐不住……
“放心,老頭又不是死的,再加上小舅舅也在。”軒轅徹道:“就算老頭關鍵時刻又犯糊塗,小舅舅也定有辦法讓他糊塗不成。”
蘇靜卉想想也是,而後就不禁靈光一閃的忽然道:“你說,王爺偏巧那時候醉成那樣,會不會跟小舅舅有些關係?”
據她所知,恭親王開始醉的時候離着秦氏的忌日還有幾天呢,怎麼想恭親王那樣的人都不可能無端端的就醉成那樣……
軒轅徹咕嚕咕嚕的灌下一碗湯,才抹抹嘴道:“這得問那變態才知道,不過那變態問也是白問,但他沒什麼幹不出來的就是了,說他跟這些事完全沒有關係我就第一個不信。”
他其實很懷疑,玉貴妃跳樓前那番話和親手捅死二皇子軒轅宇,都可能很大一部分是因爲被下了蠱的,畢竟當時把母子二人逼到那地方的,就是那個變態……
蘇靜卉失笑,又問起了九皇子一行:“沿途沒遇上什麼吧?”
“沒有就見鬼了。”軒轅徹撇嘴:“也好在我跟着,否則那小子還真是沒命回去了,不過接下來那段路也必定是不太平的,能不能闖過去,就看他們的造化和本事了。”
這他們之中,自然也帶着蘇家兄弟。
“我們也不可能貼身護他們一輩子,到底是要他們自己面對的。”蘇靜卉倒是淡定。
軒轅徹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的繼續吃喝,但蘇靜卉還是看得出來他在醞釀着什麼話該怎麼說,卻也不主動提,徑直先照顧兩小寶再說。
終於,軒轅徹放下了碗筷,慢慢的說道:“我相信,三皇子七皇子他們的死跟靖賢王沒有關係……”
蘇靜卉頭也不擡的給兩小寶擦了擦口水,又給了兩根短菜梗:“我也相信。”頓了頓,又道:“既然三皇子和七皇子的死多半都跟靖賢王沒有關係,那太子妃和安平公主的死就更跟他沒關係了……”
卻,又不能說肯定就是玉貴妃和二皇子軒轅宇的責任,所以,太子軒轅擎天有了脫不開的嫌疑。
軒轅徹頓了頓,才道:“我記得你那妹妹也快十七了,但至今還沒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