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下解藥的景寧好的很快,不出三天已能下牀走動。
“文……文星?”一日午覺後,景寧睜眼,看見屋裡沒人,便起身喚自己的貼身侍女。
“小姐!”文星應聲掀簾而入,見景寧掙扎着下牀,忙上去爲她穿鞋。
景寧揉揉自己的眉心,開口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文星一笑,“未時了,小姐要走走麼?”
景寧點點頭,文星慢慢扶起她,又給她披上了件薄紗,才一起緩緩向屋外走去。
“休寧那裡……父親處理的怎麼樣。”景寧隨手摺下一枝花,花尖猶嫩,不由讓她一陣後悔。
文星左右環顧了一下,看沒有人,小聲道:“本來這事兒都認定是她了,結果誰知她一反手,又將這鍋推給了她侍女霜落……”
景寧聞言,拿花的手一抖,側首問:“那霜落呢?她怎麼樣。”
文星嘆了口氣,“還能怎樣,謀害嫡女,是誰也擔不起的大罪,其實老爺心知肚明是誰幹的,可念在終歸是自己骨肉上沒有揭破……”
“我問霜落!”景寧突然提聲打斷,聲音中透露出了些許薄怒。
文星縮了縮,半晌開口,“霜落她……背上如此罪名,當然是被賜死,不過老爺……老爺命人將她屍身送回了老家,再送了許多金銀珠寶給她家裡頭,這也算是……算是……”言至此,文星實在說不下去,便停了聲。
景寧閤眼,一時思緒紛亂如麻,她本想借此讓鄭休寧徹底安靜,卻不想她臨頭反推,無辜害了條性命……
“小姐……”文星看着景甯越發蒼白的臉色,有些擔心。
“我沒事。”景寧睜眼,望向天,無雲的空中赫然掠過一行歸鳥,竄入一顆樹中,激起枝葉顫晃。
這頓晚飯格外安靜,偌大的桌上只有景寧和鄭安宴兩人,若在平時,鄭安宴定會詢問她近日的情況,可今天,他卻只是一言不發的垂着眼,連筷子拿反了未注意。
“爹,筷子拿反了。”景寧柔聲提醒到,鄭安宴恍若夢中驚醒,牽扯一笑,將筷子拿正來。
“爹?您今日怎麼這般悶悶不樂的?”景寧也拿起筷子,先動手爲鄭安宴夾了一塊雞肉。
“景寧。”鄭安宴咬了一口,擱下筷子,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嗯?”景寧向前探了探身子,以爲鄭安宴是有話難說,便笑道,“爹有話就說吧。”
可很快事態就不對了,鄭安宴的臉漲的通紅,喘氣聲越來越大,呼吸似乎十分苦難,景寧忙大聲喚人,一邊衝到鄭安宴面前,鄭安宴看了她一眼,直直向後栽了下去。
“爹!”景寧嚇的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攬住鄭安宴的頭,大聲喚人。
一時大廳四周涌出丫鬟小廝,驚的驚,跑的跑,場面一片混亂。
景寧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懷中的鄭安宴氣息奄奄,必須儘快找人救治。
她醞釀一口氣,一聲長喝,鎮住了紛亂的傭人們。
“還不趕快傳府中太醫!”她一撇頭,目光凌厲的朝一個小廝看去,那小廝如夢初醒,忙跌跌撞撞向門外跑去。
“你們扶着老爺……”景寧吩咐身旁的兩個小丫鬟,隨後抽身立於一旁,眉頭緊鎖。
不出一盞茶的時間,府內燈火通明,鄭安宴已被扶回房間,府中專門御賜的太醫在房內房外進進出出,滿頭大汗。
“太醫……劉太醫!我爹……”景寧看着太醫疾步行出,忙伸手拽住,詢問情況。
劉太醫笑了笑,安慰道:“丞相救治及時,已無生命危險,鄭姑娘大可放心……”
這話剛一出口,景寧心上一塊兒石頭轟然落地,“不過……”劉太醫話鋒一轉,“丞相的症狀並不是身體原因,而是食物中毒,再加之這香爐中的西域奇毒,便有催速發作的效果。”
“食物中毒?西、西域奇毒?”景寧一驚,忙奔回餐桌前,又傳來掌勺的,掌勺的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小、小姐……我們這些人,最熟悉哪些不能同吃……這、這食物……不會有問題的!”
景寧沒有答話,反而是身後緊隨隨來的劉太醫開了口,“我方纔在丞相屋內爲丞相把脈,無意中瞥見桌上的茶盞,便上前查看,發現是一壺很濃的菊花茶。”
劉太醫掃了一眼桌上,表情忽然一凝,疾步端起最中央的那盤醉雞,扭頭看向景寧。
“鄭姑娘,可否讓我爲你把下脈?”劉太醫道,景寧將手伸了過去,劉太醫把手輕輕放了上去。
“鄭姑娘,這雞肉與菊花不可同食,少則昏厥,多則死亡!而香爐中的西域毒香,便加速了丞相的毒發,鄭姑娘之所以相對無事,是因爲先前服下過什麼藥物,可以與之相抗。”說罷,劉太醫向跪在地上的掌勺的看去,掌勺的又嚇的磕頭磕了下去,“小、小姐!劉太醫!小的只是個掌勺的!負責……負責茶水的,是王婆啊!”
景寧雖神情鎮定,但面上已經蒼白若雪。
這雞肉,是她夾給鄭安宴的……
這一樣來……她豈不是成爲了害死她爹的人了……
驀然,一個老嫗被家丁帶了進來,摁的跪在了地上。
“小姐!小姐!奴婢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今日的茶水都是一鍋燒好的……泡的茶也和昨日的品種都是一樣的啊……怎麼、怎麼會多了一壺菊花茶……奴婢也不知道啊……”
景寧聽着,沒有答話。
一旁的劉太醫察覺到她的異樣,忙寬言道:“鄭姑娘莫自責,事出突然,誰也無法料到,還是儘快查明是誰給了老爺這壺茶要緊。”
景寧愣愣點頭,麻木的大腦開始緩緩運轉,飯前一幕幕的景象開始重現在眼前。
究竟是哪裡有問題?
接着傳來了負責燒茶的小丫鬟,這個小丫鬟還未靠近景寧,便已嚇得跪倒在地。
“從實招來,不必害怕。”景寧合了閤眼。
“茶、茶房確實,少了三兩小菊……”小丫鬟話一出口,猶如平地驚雷,景寧猛地一下站起來,高聲道,“可查到是誰拿了麼!”
那伏在地上的小丫鬟聞言渾身一抖,聲音帶了些許哭腔,“不……不知道……奴婢、奴婢也是怕王婆責罵……所以未敢說出……”
忽然旁邊站着的一個綠衣小丫鬟惴惴開口,“我、我今日看到二小姐的丫鬟在茶房裡轉了一圈……但是……但是她不讓我伸張出去……我也覺得沒什麼大事……所以就……”
景寧聞言陡然揚手,摔落一盞茶杯,茶水滾濺,落到她的袖角裙邊,景寧眉間蹙起,怒意浮面。
鄭休寧!你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