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的沉寂,讓虎子等人看向陳子路的眼神中既多了佩服更多了幾許猜測。陳了陳靖萱和羅雲宣兩兄妹,沒有誰相信他最後一句話真是讓柳小利下回買把長些的刀,都深知那必是極具威懾力的一句警告。
而能憑着一句警告便讓柳萬貫在最疼愛的小兒子被狠揍一頓後卻默不作聲,可想而知,陳子路的身份必然不凡。
時至臘月,天氣越發寒冷,羅宅的梅花已相繼綻放。滿樹殷紅,佇於宅院一角,格外惹眼,給這座略顯陳舊沉寂的院落增添了幾許亮麗的色彩。
近半月的停留,近半月焦急的等待,齊承睿所要的五彩瓷長笛,終於在陳靖蓮的巧手下製成。從選泥篩土至製坯刻畫,再到調色上釉細細描摹,每一道工序都鐫刻着陳靖蓮無限的心思。
既要隱匿她前世暫不敢輕易示人的獨門手藝,又要將這還不曾有人制得的五彩瓷做到盡善盡美,以盡她的報恩之心與欲與他們同行的誠意,每一次下刀下筆,她都顯得格外小心翼翼。
離開羅家塘,坐在陳子路寬敞舒適的豪華馬車上,陳靖蓮將用絹布包着的並不曾示人的陶瓷長笛遞到了齊承睿的面前:“這是齊公子要的陶瓷長笛,靖蓮手拙,還望不會讓公子太失望。”
質地普通的絹布被陳靖蓮已然結痂重新長出新指甲的纖細左手輕扯着點點褪下,一支兩尺來長的陶瓷長笛展現在齊承睿和陳子路的眼前。
看着那釉質輕薄通透、細膩瑩潤,色彩豔麗、圖案微凸、製法新穎的長笛,齊承睿和陳子路二人同時眼前一亮,陳子路一探手便將長笛握在了手中,細細地轉動着,縱是見多識廣的他,首次見着這種直接在白釉上以五彩刻畫的制瓷方法,也不由看得心頭稱奇不迭。
轉動長笛,方見得那笛身雪白,笛孔齊全,通透圓潤,每個笛孔之間距離分毫不差。笛尾處,一棵勁鬆傲然挺立,松枝蒼勁灰褐,樹葉茂密如蓋,翠綠色的松葉層層疊疊。透過鬆樹,可以看到遠處被雲霧繚繞的遠山,高聳突兀,若隱若現。遠山與勁鬆
之間,兩隻毛色雪白頭頂深紅的鶴展翅飛翔,一前一後從飄渺雪山處向着勁鬆而來。赫然便是一幅微縮版的松鶴延年圖。
整幅圖色彩豔麗,結構緊湊,極致的白,更襯得其上的其他色彩耀眼奪目。那微凸於長笛之上,彷彿欲要臨風而動的蒼松和破笛而出的白鶴,讓人不得不讚嘆一聲作畫者的技法高深。陳子路只覺得這樣的作畫技巧有些眼熟,細瞧之下,卻又覺得似乎有些抿然於衆,竟無法分辨究竟與記憶中的哪位作畫大師相像。
而除了笛身上刻畫的松鶴延年圖,笛尾吊着的紅色絲絡上亦垂着兩粒粉紅色的瓷粒。齊承睿將其託於指上,定睛一看,方纔發現竟是兩顆圓潤的壽桃。
壽桃只有小指般大,卻形神兼備,尖圓形的粉桃和碧綠的細葉緊緊地挨着,仿若是剛從樹上摘下的,讓人垂涎欲滴。這樣的禮物用作祝壽,不只新穎別緻,更極富寓意。
“這樣新穎的制瓷方法,全臨海大陸怕也只此一份,承睿欣喜還來不及,焉有失望之理。”陳子路將陶瓷長笛遞到齊承睿手中,擡頭看向陳靖蓮的眸光中盡是讚賞與欽佩,“這樣的瓷品,一旦讓世人瞧見,定然會爭相效仿其製法。沒想到陳姑娘不但青花鬥彩瓷製得好,竟還能開創出這種新的瓷品,着實讓子路欽佩不已。”
“這都多虧了妹妹想法新奇,得她點醒,才讓我想到這種摒棄青花勾勒直接在白釉上施五彩的五彩瓷製法。只是靖蓮技藝不精,讓二位公子見笑了。”陳靖蓮淡然一笑,對於旁人爭相效仿之說,也只是彎了彎脣。
制瓷之法,本來就是仿來仿去,能在其中滲透自己獨到的想法自成一家者已是少之又少難能可貴,開創一代新瓷者便更是鳳毛麟角。她能得妹妹提醒在臨海大陸之上首創這種五彩瓷,於制瓷一途上已是收穫頗豐,泉下的祖父應也會爲她感到欣慰。
至於效仿一事,摸了一把袖中之物,她脣角悄然一彎。她自有她的秘訣,只要仿製者無法做出她的這份神韻,她便永遠有謀求利潤的空間。不像她做出來
的那些陶瓷首飾,因着做工並不細膩,唯一值錢的便是那份新意,她纔會叮囑羅振不要說出去。
前世從未爲生活所愁,如今孑然一身,危機重重,她不得不做到未雨綢繆。
“陳姑娘能不顧手傷盡心盡力成全承睿一片孝心,承睿心中感激不盡。”齊承睿用絹布小心地將陶瓷長笛再度包好,對着陳靖蓮拱手謝道。
“我多番得兩位公子相助,又有求於你們,再得公子相謝,倒讓我無地自容了。”陳靖蓮忙一偏身子避過,輕言道。
“哎呀,你們這樣謝來謝去的,累不累,我看着都覺得累。”陳靖萱不耐煩地朝着他們擺了擺手,忽然吸了吸鼻子,嚯地一下坐直身子,諂媚地對着陳子路道,“陳大哥,你聞聞,這燉鴨的味道怎麼樣?咱們今兒中午是不是進哪個酒樓大搓一頓?”
她前世雖不是什麼好命,卻好歹是吃貨一個,進大飯店酒樓的機會極少,小飯館小排檔卻吃過不少,對於吃食也算得上是頗有研究。自重生來到這兒後,還真未吃過什麼好東西。
如今貴人在側,不借着這上好的機會敲他們一頓,一旦與他們分開,再想吃,怕就難了。
“萱兒!”陳靖蓮輕聲呵斥了一句,對着陳靖萱使了個眼色。如今與人同行,便連吃住等一應花銷都是得陳子路之力,她已非常滿足,若是再肆意提要求,倒讓人覺得沒有自知之明瞭。
“無事,我也正想去吃一吃這聞着噴香的燉鴨。”陳子路懶懶地撩簾看了一眼馬車外的街道,目光在兩旁的商鋪上掃了掃,回頭之際卻挑眉問道,“只是這‘大搓一頓’是何意?”
對於這個明明自被自己救下後對自己崇拜得不得了,卻還是忍不住時不時與自己對着幹的不掩真xing情的小女孩,他倒是很喜歡,偶爾與她鬥鬥嘴互損幾句,心情便會瞬時舒暢輕鬆。
只是,她偶爾出口的話語,總讓他覺得有些新奇,什麼僞娘、娘娘腔,你妹、奧特,明明知道她是罵自己的話,他卻總忍不住問個究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