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幹什麼?她憑什麼爲了別人的事如此作踐自己?
俞朗博冷清的眸間掠過一抹惱意,帶着薄繭的大手緊緊地捏了捏染血的素帕,方纔將它緩緩展開,目光如輕撫瓷品般細細地看着其上用血寫就的字--泔水桶中藏紅鸞,盼速救匿於霓彩軒中。眸底涌動的,卻是深深的疼惜與愛憐,心底更浮起幾許自責。
他若是讓嚴力告訴她事情真相,她是否就不會如此焦灼,更不會以血寫信向他求助了?
他本是剛從皇宮回來,因着與煥帝密談而身心俱疲,卻因着遠遠瞧見陳靖蓮焦急地登上馬車,心裡不放心,便悄悄地跟了上來。坐在馬車裡緊緊地凝視着她的一舉一動,捕捉到她看向木桶時的眸光和攥在一起的雙手,他便知道左邊的木桶裡必然有問題,已悄悄讓人隨了去一探究竟。
卻不想,他不過一時不及告訴她,她竟就焦急成了這樣。那被她弄破的手指,此時可已止了血?弄破的傷口,可還疼痛?
隔着厚厚的車窗簾子,他的眸中凝着深深的關切與憐惜,彷彿眸光已經穿透車簾,看到了另一輛漸漸遠去的馬車中陳靖蓮鮮血滴落的手指。
“去追那輛板車。”以指輕撫着帕上的血字,俞朗博壓低了聲音對着車前的嚴力說完,又小心翼翼地將那一方帕子摺疊好,揣入懷中,放在了最貼近胸口的地方。彷彿如此做,便能用他強健的心跳,盡情地感受到她血液的溫度。
透過極小的簾縫,看着俞朗博的馬車轉了個方向離開,陳靖蓮終於長舒出一口氣,衝着晴兒淺淺一笑:“紅鸞姐姐不會有事了。”
每回俞朗博的出現,總能令她心安。靠在車壁之上隨着馬車微微晃悠,陳靖蓮的心頭忽然閃過的這個念頭,令她驟然吃驚,眸光倏地一下眯了起來。
齊承睿儒雅溫和的笑容,帶給她的是冬日暖陽般的溫暖,特別是他捨命的相救,令她原本被仇恨冰冷的心漸漸染上了溫度。而總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的俞朗博,卻像是撫慰心靈的一劑良藥,總是
在不知不覺間,自然而然地令她焦灼惶恐的心,瞬間安定。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對原本以爲只是合作關係的俞朗博生出這樣的感覺的?這,意味着的,又是什麼?
懷着震驚、忐忑和尷尬的心情,陳靖蓮坐着馬車直接回到了怡然軒中,纔剛下馬車,卻見到杜衡從裡迎面走了過來,臉上帶着愉悅的笑意:“敏兒啊,你方纔去哪兒了?來來來,我領你見一個人。”
“一位朋友生病了,我去看了看。”陳靖蓮不再理會一路跟着的人藏在何處,一面輕聲回答,一面跟着杜衡到了二樓的一個雅間兒裡,一眼看到裡面坐在正中間的男子時,眸光瞬間冷凝了起來,整個人都如墜入了寒冰中,從裡到外涼了個透。
“燕王爺,這就是舍侄女筱敏。時下桐城中諸人熱讚的五彩瓷和粉彩瓷,均出自她手。怡然軒中能有如今這麼好的生意,也多虧了她那些稀奇的法子。”杜衡謙恭的臉上露出幾許自豪之色,說完,又轉向悄然抿緊了脣瓣的陳靖蓮,“敏兒,還不見過燕王爺。”
“民女杜筱敏見過燕王爺。”陳靖蓮掐緊了手心,努力地抑制着微微顫慄的身子,低身行禮。
心裡卻如念着緊箍咒一般,默默地告誡自己一定要沉住氣,萬不可因一時意氣而前功盡棄。
“嗯。”燕王即便只是淡淡一掃,那冷厲陰狠天成的眸光,也讓人如被毒蛇盯了一般,混身不舒服。略略地打量了一眼仿如一株靜靜開放的蓮荷般立着的陳靖蓮,他將目光轉向了杜衡,“你們杜家雖得了大齊第一世家的名頭,若論實力,實在仍無法與趙姜兩家並駕齊驅。難得你們杜家出了她這樣的人才,若能繼續保持這種勢頭,倒說不定能漸漸趕上去。”
“不,”陳靖蓮冷硬堅定的話,聽得杜衡一愣,燕王眉頭一皺,她卻綻出一抹淺笑,篤定般地道,“不是趕上去。用不了多久,我們杜家一定能超越趙姜兩家,成爲大齊真真正正的第一世家,制瓷技藝與商鋪數量、盈利均名列榜首。”
她知
道,燕王要的,也並不是杜家擁有的大齊第一世家的虛名,而是杜家真正的實力。那麼,她便投其所好,讓他看到她的決心,緊緊抓住這難得的一次正面接觸的機會,好好表現一番。只有接近他,才能尋到一舉推翻他的機會。
燕王眉頭一挑,緩緩轉過目光,深深地打量起了她來。略過她纖瘦的身形和薄紗下若隱若現的俏麗容顏,盯着她從內散發出的淡雅氣息和混身的鬥志與銳氣,他若有所思。
“敏兒說得對,”敏銳地察覺到燕王看人的眸光中斂去了幾許凌厲而多了一絲其它的東西,杜衡心念一閃,顯得十分高興,“怡然軒***成這樣都能迅速崛起,瞬間成爲僅次於凌雲閣的酒樓。只要敏兒多多用心,我們杜家的其它商鋪何愁不生意興隆、廣開分號?燕王放心,我們杜家的實力只會越來越強,比起……絕不會差。”
杜衡眸光眯起,眸底掠過幾許暗芒,看了陳靖蓮一眼,嚥下了重要的話,頗有深意地看着燕王。
陳靖蓮假裝沒有看懂他們之間的眼神交匯,沒有察覺到他們話中隱去的重要信息,頗有信心地道:“是呢,我正準備着手對城西的成衣鋪和城東的珠寶鋪進行徹底的整治,將它們分別分成面向普通官富階層的小鋪和麪向達官貴人階層的花樣、款式獨一無二的限量鋪子。有了我和妹妹設計出的那些其它鋪子裡買不到的花樣款式,鋪子裡的生意一定會蒸蒸日上。至於其它鋪子,到時伯父願意的話,我心中也已經有了幾個頗好的法子,可以嘗試嘗試。”
“哦?”杜衡的眸光早已鋥亮,看到燕王眸中迅速掠過的異光後,更是高興得不得了,只差拍手稱快了,“待到那兩個鋪子弄好了,杜家其它的鋪子,你想怎麼弄,伯父都隨你。其他人若是有半句怨言,我定然第一個替你出頭教訓。”
“伯父這樣說,我就敢放手去做了。”陳靖蓮狀似鬆了一口氣,做出十分愉悅高興的模樣,“我倒還有個可以令錢莊大量吸收存銀然而將之用於它處賺錢的法子,伯父可以一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