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陳靖蓮幾人直到傍晚時分才離開怡然軒。許是被她們的坦然淡定所感染,也許是陳靖蓮出乎意料的信任感動了他們,又或者是陳靖萱風趣的鬼故事減少了他們心中對於鬼的懼怕。
不過一天的時間,原本那羣爲了生計只得硬着頭皮聚在一起拿着木棒防身的夥計們,又重新忙碌了起來,臉上也掛上了比從前更燦爛的笑容。
這世上,沒有一個人是不希望自己被人尊重並重用的。
陳靖蓮接管怡然軒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尚書府裡。與以前不同的是,杜鶴竟然出乎意料地將她叫去,以略帶擔憂又稍帶欣賞的語氣,語重心長地對她好一番叮囑,還在最後,向她問起了許氏在念慈庵的生活是否如意。
一個被傷得遍體鱗傷最後心灰意冷選擇離開親人寄居庵堂的女人,能過得如意嗎?陳靖蓮心中冷笑連連,面上終只是淡淡地敷衍了幾句。
杜鶴的爲人不可謂不渣,對待嫡女的行徑不可謂不讓人心寒。但許氏既選擇了原諒並離去,她又畢竟不是原來的杜筱敏,更無法確定死去的杜筱敏和杜筱月是不是希望她將這份血脈親情拋卻,替她們向這位可悲的父親報仇,也只得不了了之,在沒有確定杜鶴也與前世她家人的死有着干係之前,暫且維持着這份淡漠疏離的關係。
陳靖蓮原本心中的打算,再加上姐妹二人一夜的相商,對於怡然軒的重新開業、抓捕豔鬼以及未來的發展方向,總算有了個初步的界定。沒出事前的怡然軒,也不過是桐城中規模居於二類的酒樓,菜色、口碑不差,卻也不那麼出衆,在桐城的聞名程度,遠不如現在。
她在得到曉夢的密信後,選擇從怡然軒入手,一來是看中了怡然軒現在的聞名程度,另一方面也正如陳靖萱所言,能把原本好的酒樓經營好算不得多有能力,能把原本不好的酒樓經營出色,甚至成爲桐城首屈一指的酒樓,纔是真正的出色之人。
她因緣巧合之下製出的五彩瓷和粉彩瓷,固
然能令她在大齊聞名遐邇,但她比不得前世的祖父陳鐸,除了有一手絕妙的制瓷手藝,還在朝中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要想令燕王看中,還必須有着更多被利用的價值。
怡然軒,便作爲她邁出的展現自我成功斂財的第一步吧。
第二回踏入怡然軒,縱然環境依舊,門庭依然冷落,在柳絮等人的精神氣影響下,裡面卻有着與昨日不同的氣息與生機。這種細微的變化,便連外面走過的路人,也敏銳的感覺到了。
而中午時分,一輛馬車的到來,更是讓一度令人忘而止步的怡然軒,增添了鮮活的力量。原本對怡然軒避之唯恐不及的鄰里,也終於忍不住好奇,湊到了怡然軒門前。
看着從馬車上緩步走下、氣度清雅面容絕美卻神情淡漠的俞朗博,聞訊站到門前已經隱約知道他意圖的陳靖蓮若有所思。他的話——我永遠都站在你這一邊,再次響在了她的耳側。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在她每回行事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他總能及時地出現,默默地站在她觸目可及的地方?用計誅殺阿青等人時是這樣,引出蓮枝時是這樣,重回桐城後的一樁樁一件件,也都是如此。
雖然,當初是從相互的算計開始的。但,她似乎已經習慣了他如此的存在。不言不語,靜立一側,如空氣般,你感覺不到他,他卻無時無刻都存在着,並對你至關重要。
那一日陳子路責怪她獨自走開,現下想來,是否也是因着潛意識裡感覺到了他的存在,她纔敢那般大膽無畏?而計劃着如何抓住那隻潛藏在背後的“豔鬼”時,她的腦海裡第一個想到求助的,似乎也是他?
如此想法掠過腦際,陳靖蓮自己都感到了些許訝異。她對他,難道竟有了依賴?
“候爺是來我們怡然軒用膳的?”雖然對於俞朗博的脾xing仍然不喜,見的次數多了,陳靖萱對於他倒也沒從前那麼害怕了,說話便有些隨意。
“嗯,兩葷兩素,一壺好酒,動作快些
,端到大廳中來。”俞朗博輕輕頷首,清明的眸光從陳靖萱身上落到陳靖蓮身上,隨意而又自然。
“好嘞!客官您請稍等,菜很快就上上來。”柳絮第一個應聲後,拉了一位夥計便飛奔入了後廚。東子略一猶豫解下肩頭上搭着的布巾時,已有另一個夥計搶先一步擦拭起了桌椅。
看着他們興奮而忙碌的舉動,陳靖蓮衝着俞朗博感激地一笑,將他引入廳內:“你來得很及時,卻不知那豔鬼會不會再度出現。”
雖然她已讓晴兒作好了抓捕的準備,但俞朗博的身份非同一般,對方便是想再來搗亂,怕也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怎麼會不出現呢?既是豔鬼,哪有看着如此美色不動心的?”陳靖萱張嘴說完,才意識到面前的男子是何許人也,忙捂了嘴縮到了陳靖蓮的身後,乾脆不去看俞朗博可能會投過來的能殺死人的冰冷眸光。
糟了糟了,她一時激動,竟忘了面前坐着的乃是冰山候爺,而不是陳子路那般喜玩笑的主兒。
“或許就有不動心的。”俞朗博美眸淡掃陳靖蓮,幽幽說出的一句話,讓在場諸人均瞪大了雙目,幾乎不敢相信如此玩笑話語,竟是出自他的口中。
冰山美男,也會開玩笑?陳靖萱不信地探出腦袋,直到看到他脣角勾起的一抹幾乎可以忽略不見的弧度,勉強覺得有這個可能。
“怕是不敢!”陳靖蓮含笑跟着玩笑了一句,“不過有候爺替我們開了個好張,她遲早總是會出現的。”
俞朗博安然無恙地從怡然軒裡出去,無疑是對謠言的巨大沖擊。即便仍有人心有餘悸,待到她推出一系列的新奇優惠的策略後,總有大膽之人敢再來嘗試的。
明明沒有太多的語言,彼此之間,卻不只深知對方所言,便連對方所想,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一旁的陳靖萱定定地看着他們之間平靜的眼神交流,愕然而疑惑。直到她從俞朗博眸中捕捉到一抹一閃而逝的柔光後,頓時似有所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