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梓自是沒什麼大礙,整理了一番儀容之後,便是出了屋子。結果一出來,便是瞧見張疾皺着一張臉一臉的怨念,那一副樣子倒是逗得人忍不住想發笑。
謝青梓倒是也沒忍住,一下子就笑了起來。
衛澤看在眼裡,隨後便是又掃了一眼張疾。
張疾幾乎都是要渾身哆嗦起來了,只覺得自己看個熱鬧簡直不容易。
謝青梓看得津津有味,只覺得這二人相處怪有意思的。不過卻也是能從裡頭看得出來,他們二人的感情倒也是好。沒想到衛澤這樣的性子,還能和人相處成這樣。
謝青梓不由得又看了一眼張疾,隨後越發被張疾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樣給逗笑了。
張疾看着謝青梓燦然一笑的樣子,倒是一時之間看得愣了一下。心裡忍不住的想到:這個小姑娘倒是真好看啊。
衛澤的眸光深了一深,而後便是咳嗽一聲將衆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來:“走罷,我先送你回去。”
謝青梓應了一聲,便是又看了一眼謝青蕊:“青蕊你呢?是在這裡等着祖母,還是與我先行一步?”
謝青蕊擡起頭來看了一眼謝青梓——實則卻是看了一眼衛澤和張疾,隨後便是低聲道:“我送姐姐先回去。姐姐身邊怎可無人照顧?”這般說得,倒像是個乖巧的好妹妹。
謝青梓也懶怠去和謝青蕊計較這些行爲了,只是笑了一笑對着衛澤行禮:“多謝衛世子了。”
衛澤脣角弧度重新變得冷硬,淡淡掃了一眼謝青梓:“既是膝蓋傷了,也不怕疼?”
謝青梓本還沒理解到衛澤的意思,拐着彎兒想了一下,卻是才陡然反應過來:衛澤難道是讓她別行禮了?
仔細的想了幾遍,謝青梓覺得衛澤就是那個意思。不過看着衛澤一臉冷淡的樣子,她也沒說話,只是忍不住抿了抿豐潤的脣瓣兒,偷偷的笑了一笑。衛澤雖看着這般,可分明卻是個十分體貼之人。當初的披風也好,今日的這般言語也好,都一樣的。
只是他卻是不肯做出柔和的樣子,看着倒是怪嚇人的。
謝青梓乖巧的跟在衛澤身後,身上如今雖還疼着,可卻也是並不礙事了。所以她走起路來,依舊是輕巧靈敏,讓人看着就覺得賞心悅目。謝青蕊跟在後頭,看着謝青梓纖巧如荷的樣子,神色卻是微微有些複雜。
張疾最是有君子風度,一路謙讓着,時不時出聲提醒衆人該走什麼路。
衛澤最終忍無可忍,腳下一頓,而後冷冷掃視張疾:“你走前面。不然閉嘴。”
張疾啞然又委屈:“今兒你這是怎麼了?”總拿他撒氣的樣子……
衛澤看着張疾這般,倒是不知該怎麼說了,當下只能是按住頭,頗爲有些無奈——張疾這性子,真叫人受不住。
“衛世子和張小侯爺的感情真好。”謝青梓看着,便是笑盈盈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衛澤和張疾都看住了謝青梓。張疾喜滋滋的倒是也不委屈了,反而是喜洋洋道:“還是謝姑娘眼光好。我和格微哥——“
“住口。”衛澤見張疾一副要洋洋灑灑說下去的架勢,便是忍不住的扶住了額頭,而後瞪了一眼張疾:“話越發多了。快走。”
張疾只能委屈住口,心中越發的認定衛澤今兒是心情不好。而後便是心頭寬慰自己:是了,格微哥今兒心情不佳,自己何必和他計較呢?況且,以兩人的交情,他給格微哥當個出氣筒也沒什麼……橫豎正好不也說明了他們兩人感情是極好的?
張疾自己想得連連點頭,只差沒仰天長嘯稱讚自己一句了。
衆人自是不知張疾心頭所想,只是各自悶頭走。衆人都以爲衛澤是還有事兒,所以便是如此心急,當即便是都不說話了。
衛澤微微蹙眉,只覺得自己被張疾這麼一打岔,倒似有些弄巧成拙了?
一路行至了角門外,謝青梓忍着疼上了馬車。待到坐定,便是忍不住長出了一口氣。要知膝蓋和手肘和衣裳磨蹭,卻是疼得鑽心。偏生當着這麼多人,她也不好意思叫疼,只能生生忍着。
只是她卻是不知,她這頭疼得厲害,那頭衛澤卻是看得分明,同樣也是……疼得厲害。只是一個疼的是傷口,一個疼的卻是心口。
上了馬車之後,衛澤和張疾便是也跳上去,衛澤依舊如同來時一般,自然而然的駕起車來——這一幕將正要往車廂裡鑽的張疾驚得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
於是張疾猶豫了一下,到底也是沒敢再往車廂裡去。心中尋思:格微哥都在外頭駕車,他不陪着,難道還進去享福不成?那可成了什麼了?
此時張疾倒是全然沒想起來過男女大防這事兒的:事實上,與女子同乘馬車的事兒,他又不是沒經歷過。畢竟本朝民風開放不說,憑着他的身份,幾乎就沒有人刻意拿着男女大防來做藉口保持距離!倒是恨不得沒有這回事兒,好能貼上來!
謝青蕊看了一眼謝青梓,低聲道:“我有一件事情想和阿姐說。卻是不知當說不當說——”
謝青梓這頭剛忍下了疼,那頭謝青蕊便是這般不識趣的開口說話,一時之間謝青梓心頭所感可想而知。當即她只是掃了一眼謝青蕊,看看了一眼謝青蕊那神情,便是微微一笑拿話將謝青蕊噎了回去:“既是如此,那便還是別說了纔好。”
謝青蕊登時就被這話噎得只覺得吸氣都是困難。心頭更是幾乎忍不住想尖叫:這是什麼事兒?!這個時候不是該順着往下問麼?!
謝青梓只當沒看見謝青蕊變換莫名的神色,淡然的去翻看自己手肘上的傷。
謝青蕊見了謝青梓這般滿不在意的樣子,心頭氣得幾乎是火燒火燎的,當下忍不住推了謝青梓一把,聲音略高了幾分:“卻是和阿姐摔跤有關,阿姐果真不想知道是誰推了你?”
謝青梓眼皮擡了一擡,看了謝青蕊氣急敗壞的樣子,輕笑一聲看着謝青蕊變換成了得意洋洋的神色之後,她便是又專心去看自己的手肘,不甚感興趣道:“不想。知道了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橫豎也不能多塊肉。“
謝青蕊這下是真愣了,目瞪口呆的看着謝青梓,完全鬧不清楚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而外頭的衛澤和張疾,自然也是聽見了這一番話的。張疾聽得心頭直癢癢,誰知謝青梓竟是半點沒有追問的意思,當下便是忍不住要開口追問。誰知彷彿是他肚子裡蛔蟲一般,他這頭還沒開口呢,衛澤卻是側過頭來,而後便是警告的看了張疾一眼,那意思再明顯不過:別問。
衛澤此時情緒不佳,張疾敏銳覺察到了危險,便是乾脆的閉口不言了。只左顧右盼,恨不得自己乾脆不存在得好。不過心裡卻是忍不住的又嘀咕:這謝姑娘怎麼的就半點也不好奇呢?真真兒的是叫人抓心撓肺的!
不過隨後張疾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謝姑娘不是自己摔的,是被人推的?!誰這麼大膽,竟是敢在他孃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腳?!真是不想活了麼?
張疾這會子倒是半點不像再跟着去看熱鬧了,只在心頭盤算着回去之後將此事兒告訴衡陽公主,讓衡陽公主仔細將事情查清楚了纔好——謝青梓在公主府出了事兒,公主府怎麼也該有個交代。關鍵是,這樣的齷蹉心思之人,卻是不能姑息。
衛澤一看張疾的神色,便是知道對方再想什麼,當下也不多說,只等着一會兒沒人再說。
而謝青梓這頭噎得謝青蕊說不出一句話來,最後謝青蕊便是冷笑:“阿姐可真真兒是好性子。爲了討好權貴,竟是連自尊都不要了麼?”
謝青梓整理好了袖子,這才擡起頭來冷冷的看着謝青蕊:“說這麼多,你又想說什麼?謝青蕊,我又爲什麼一定要相信你?難道你說是誰就是誰了?我既是沒親眼看見,自也不會隨便懷疑!“
謝青蕊咬住了牙:“你難不成不是爲了討好林家?林語緋不過是是在利用你罷了,你倒是這般維護她——還這樣說我,果真拿我當是親妹妹嗎?“
謝青梓聽了這話便是忍不住笑了:“是麼?若你真這般,當時怎的不嚷嚷出來?此時這般偷偷摸摸的,我又該如何相信你?至於親妹妹……我倒是想問問,你可有拿我當姐姐?若真拿我當姐姐,便是閉嘴罷。”
謝青蕊發現謝青梓根本就是油鹽不進,最後深吸一口氣,在人以爲她要發怒的時候,卻偏偏是驀然就哭出聲來:“阿姐不信我也就罷了,何必說這樣的話呢?既是阿姐不想聽,我閉嘴就是。”
謝青蕊就這麼梨花帶雨的哭了一路。
而謝青梓麼,則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視了一路——倒是全然當沒聽見謝青蕊的哭訴就是了。只是她卻是多少也是覺得丟人:衛澤和張疾就坐在外頭,此時必也是什麼都聽見了。這可真真兒是……家醜遮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