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梓點頭:“如此也好。李咎如今還小,你只精心照顧着他就是。別卻是不必多想什麼。”
齊雪看了謝青梓一眼,而後一笑:“那你呢?”
謝青梓一愣:“我怎麼?”
“你和衛澤難道就沒個打算?要知道,你們現在這般……着實也是有些懸崖邊上走路。一個不小心掉下去了,那就是粉身碎骨萬丈深淵。你就不提前的想想自己的退路?”齊雪挑眉如此問了一句,而後末了才又一笑:“你可別被眼前的風光迷住了眼。”
謝青梓一愣,而後看着齊雪沒說話。
齊雪的意思她是明白的,但是……
齊雪也沒多說,旋即就又起身告辭離去了。
謝青梓目送齊雪走遠了,這才輕嘆一聲:“她也是不容易。”
“不容易也不該這樣試探主子不是。”荷風笑笑,而後說了這麼一句。
謝青梓看了荷風一眼:“荷風如今說話越來越犀利了。倒是叫我有些不知該說什麼纔好了。”
荷風看着謝青梓如此,倒是笑了一下:“主子看來心裡也有數,倒是我多嘴了。”
“的確也是你多嘴了。”謝青梓白了荷風一眼,然後揉了揉心口有些發堵的地方;“你也別說這麼直白,說這麼直白倒是叫我心裡頭不好受。”
頓了頓,她又嘆了一口氣:“她也不容易,體諒體諒也就過去了。再說了,她也沒什麼惡意,不過是小心些。到底還是和旁人不一樣的。”
謝青梓這話叫荷風有些無奈,不過沉吟了片刻之後,她卻是隻嘆了一口氣道:“主子說得是,我卻是想差了。只擔心主子不知道,卻是沒想過這些。”
謝青梓不再多說齊雪的事兒,反而是說起林語緋:“說起來,林語緋也是夠狠心的。也不知她是個什麼感受。”
林語緋這會子的感受不太好。
但是卻也是奇怪的並不曾哭。只是麻木一般的跪在林夫人的靈堂裡,看着林夫人的棺木,雙目赤紅卻是一滴眼淚也沒有。
林大人則是陰鷙的看着林語緋,兩人形成了一種怪異的對峙。
最後,林語緋只是啞着嗓子道:“父親也太狠心了。您可曾想過母親是您的結髮妻子?您可曾想過母親爲林家操持這麼多年——”
說着說着,她自己卻是又嘲諷笑了:“不,您是沒有想過的。若是您想過,必然也不會有今日的局面。”
林大人沒說話,也不知心頭如何作想。
而林語緋則是已經又道:“你將母親風光大葬,三日之後我給你虎符。”
到了這個地步,林語緋竟然是鬆了口。
林大人詫異的看了一眼林語緋,似是有些想不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這會子才鬆口,竟是不嫌已經晚了麼?
不過林語緋卻是再無動作,整個人都是如同老僧入定一般。
三日很快就過去了。林家如今這樣的情況,自然也不可能真有多風光,更不可能還停靈太久。故而第三日的時候,便是已經將棺木送去了墓地下葬了。
墓地倒是個好墓地,是林語緋堅持着另外選的,並不曾葬入林家祖墳之中。
這頭林夫人剛一下葬,那頭林大人便是詢問:“虎符呢?”
林語緋看了一眼林大人:“急什麼?回去之後自是會給你。”
林大人只能按捺住着急的心思,趁着臉色下令:“回府。”
林家一行人就又浩浩蕩蕩的回了城。
回城的時候,卻是下起了小雪。
雪越下越大,越來越密,看着倒像是往下撒着細細的鹽粒。
林語緋坐在轎子裡,掀開簾子看着外頭,面上卻是幾乎沒什麼表情。
誰也不知道林語緋心頭在想什麼。不過都是不約而同的覺得林語緋這樣卻是挺嚇人的。
林家人剛回了林府,林大人便是又向林語緋開口:“虎符呢?”
林語緋看着林大人如此急切的樣子,登時笑了:“看來父親真是心急如焚,片刻都等不了了。就是……父親真的覺得,這個虎符能救林家?”
林大人一愣:“你這是不想給了?”說着這話,林大人神色就登時又沉了下來。
林大人的面色變化太明顯,惹得林語緋止不住的笑:“父親聰明一世,如今怎麼卻是糊塗起來了?還是說,老而昏聵,這話半點不假?”
這話簡直就是挑釁與忤逆。
可林語緋卻是說得坦然,而且還神色譏誚。
顯然,在林語緋心裡,她是真覺得林大人是老而昏聵的。
林大人強忍着怒氣,只沉聲又重複一遍:“虎符呢?”
“已經給了衛澤了。”林語緋卻是笑笑,如此說了一句話:“這個時候,想來應該已經是在衛澤那兒了。”
林大人陰沉的看着林語緋,“你這是什麼意思?”
“父親不是就想將虎符給他麼?我如今提前給他了,父親怎的不高興麼?”林語緋淡淡的反問林大人,神色很是平靜,平靜得幾乎是有些不寒而慄,平靜得幾乎是叫人有些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只要是看見了林語緋這表情的人,都是隻覺得……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總覺得,今日不會有什麼好事兒發生。
那種感覺……只叫人覺得是心煩氣躁,卻又不敢發火。
“父親是不是還想問問,我到底拿着那虎符換了什麼好處?”林語緋又這樣問了一句。
林語緋嘆了一口氣,而後便是又道:“父親等一會兒就知道了,何必多問呢?耐心等一等,難道不好麼?”
話還沒說完,林語緋就就看見門房匆匆忙忙的跑過來,而他後頭跟着的卻是穿飛魚服的人。只掃了一眼,林語緋就笑了:“這不,這就等到了。父親現在就知道我到底問衛澤要了什麼好處了。”
林語緋說完這話,也就退到了一邊兒。儼然是一副看戲的樣子。
看着林語緋這樣,林大人心頭瞬間涌出來一股不好的預感來。
林大人看着錦衣衛的人走到了他跟前來,好半晌他才壓下了心頭的感受,又才客氣的緩緩問道:“不知道錦衣衛大人們前來是所爲何事?”
然而錦衣衛所的人卻是並不答話,反而只是一擺手:“姓林的都全部帶走。”
林家人登時都是愣住了。
而後所有人都是糊里糊塗的被帶去了錦衣衛“做客”。
而林語緋則是直接一路進了宮,到了衛澤跟前。
衛澤手裡把玩的,正是那一個虎符,那一個攸關萬千人性命的虎符。
虎符也不知是什麼材質做成,溫潤像是玉石,偏生又很堅硬結實,就算磕碰也是不怕。而這樣的虎符,每一對都是同一塊料子破成兩半兒,就算想要仿造都是不可能。
畢竟,仿造得再惟妙惟肖,可是也是很難做到以假亂真。
林語緋拿着虎符,也是料定了這樣,纔會如此的篤定。
謝青梓匆匆趕到的時候,林語緋坐在一邊兒,衛澤則是批閱摺子,兩人並不曾說話,屋裡靜悄悄的,幾乎是可以聽見呼吸聲。
謝青梓下意識的放輕了腳步。
不過衛澤還是聽見了,登時擡起頭來,微笑了一下:“青梓你來了。”
謝青梓笑看衛澤:“嗯,我過來了。你們——”
說起來,還是衛澤特意叫人請她過來的。
“好了,德惠夫人說吧。”衛澤輕聲打斷謝青梓,看了一眼林語緋。
林語緋頭一不擡,語氣陰陽怪氣的:“我卻是還能說什麼呢?攝政王又希望我能說什麼呢?”
“若是沒什麼話要說,那德惠夫人便是出宮去吧。”衛澤語氣也是淡淡。
“你……”林語緋似是被衛澤這樣氣到了。話都是說不完整了。
謝青梓看着林語緋如此,就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德惠夫人今日不是送葬去了麼?怎麼有空進宮來呢?”
“林家上下都入獄了。也就是德惠夫人到底不是林家女,故而才能在這裡。”衛澤也不等林語緋開口,就先輕聲細語和謝青梓解釋了一番。
謝青梓一愣,詫異看了一眼林語緋:“這是怎麼回事兒?”
“德惠夫人大義滅親,將林家昔日不少罪證都是交給了朝廷。”衛澤言簡意賅的答了,目光卻是有些意味深長。
謝青梓頓時明白過來:什麼大義滅親都是假的,真的情況只怕是林語緋爲了報復林大人吧?
不過,這一招倒也是真狠。
林語緋作爲林家人,做起這樣的事兒來,竟是半點也不在意的樣子……或許應該說,不是不在意,而是心寒了麼?
林夫人的死,到底是讓林語緋在意的吧?
謝青梓如此想着,面上卻是露出點笑意來,詫異的看了一眼林語緋,而後搖頭笑道:“德惠夫人不愧是德惠,竟是能做出這樣的事兒。”
這樣的話自然是譏諷而不是誇讚。不過……顯然林語緋並不在意。
甚至林語緋還笑了一笑:“多謝惠華夫人的誇讚了。”
謝青梓好半晌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看着林語緋好似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似乎她說什麼也是沒用了罷?
謝青梓嘆了一口氣,最後只如此問了道:“既然如此,那惠華夫人今後何去何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