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到底鄂王還是沒敢直接跟衛澤叫板,只能是氣急敗壞的走了。他倒是也想過要打衛澤一頓的,不過想了一想到底還是沒動手——一則是不一定打得過,二則打過了,衛澤身上帶着傷呢。
他雖混賬,可到底也沒那樣混。而且關鍵是,衛澤深得聖上的寵愛,真打壞了,他可賠不起。
當然最重要的,鄂王出了門之後悄悄的嘀咕了一句:“若不是你長得好看,我纔不管這些。”
衛澤也是沒聽見這話,若是聽見了這話,指不定要怎麼收拾鄂王呢。
衛澤心情連着壞了兩日,直到第三日得了謝青梓做的點心這纔好了一些。不過也就是好了一些罷了——捏起一塊點心的時候,他一下子想起了當時謝青梓叫的那一聲“衛叔叔”的時候,便是忍不住的表情又有些扭曲起來。
最後,那一塊點心便是在他走神的時候,被捏成了渣子。
不過,他也自是明白陸老夫人的意思的。陸老夫人之所以這般讓謝青梓改了口,無非也就是怕他再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到時再生出是非來罷了。畢竟,以前謝青梓沒有婚約再身,他就是再過分幾分也無妨。可是現在……那婚約像是枷鎖,鎖住了謝青梓也是鎖住了他。
但是……這件事情真真兒的卻又哪裡是一聲這樣的稱呼就能遏制得住的?反倒是仔細想想她當時那樣扭捏不自在的神色……倒也是叫他覺得有趣。尤其是拋開膈應和不自在之後,就更覺得有趣了。
謝青梓自是還不知衛澤的心思,知道了必定就是更加的不自在了。
這兩日謝家那頭有什麼變化謝青梓倒是不知道,一則是老夫人甄氏吩咐瞞着謝青梓,另一則也是謝家其餘之人爲了不影響名聲,怕陸家知道了底細之後笑話他們。
直到這日謝青桐帶着謝青櫻過來尋她說話,謝青梓這才知道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謝家竟是已經摺騰了個天翻地覆。爲了分家一事兒,原本兄友弟恭的謝家三兄弟險些沒打起來。
謝青桐過來,也是二太太授意的。謝青桐自己有些不願意,卻也拗不過二太太,便是隻得過來了。
謝青櫻倒像是沒事兒人一樣,見到了謝青梓倒是很高興的樣子,隨後笑道:“大姐這幾日可是過得好?上次大姐忽然昏過去了,我很是擔心。”
謝青櫻的眼睛就像是再純淨不過的琉璃珠子,透出了一股誠摯的光來,叫人看着便是心裡頭微微溫暖。而她稚嫩又精緻的目光,則是顯得她十分的不諳世事。
可是謝青蕊卻是知道,謝青櫻這樣的表象之下,卻是藏着什麼樣的深沉細膩,聰慧靈敏。
謝青櫻雖是繼承了姚姨娘的美貌,可是卻是半點也不像是姚姨娘。沒有姚姨娘身上的那種媚態和小家子氣,雖說仍是有許多不足之處,可是在謝家呆的這半年,倒是也學了不少。
也不知姚姨娘是怎麼養出來這麼一個叫人驚的姑娘的。
謝青梓微微一笑,面上柔和的道謝:“多謝你記掛着,不過本也是沒有什麼大礙,不必擔心的。”末了又看了一眼謝青桐:“這幾日卻是麻煩你照顧青櫻了。就是不知道,青櫻給你添麻煩沒有?”
謝青桐搖搖頭,誠懇的誇讚了一句:“青櫻卻是十分懂事,根本就不用我操心半點。怪道你卻是喜歡她。”這樣靈巧的妹妹,縱是庶出,可誰能不喜歡呢?
謝青梓也沒反駁謝青桐這話,笑着問起了別的事兒:“三嬸可還好?祖母呢?”
“三嬸仍是在養胎,祖母卻是不大好。爲了分家的事兒,祖母已是病倒了。我今兒過來,也是想和阿姐你說說這件事情。”謝青桐想着二太太的囑咐,便是這般開開口說道,小心翼翼的看看了一眼謝青梓,見謝青梓半點異樣之色也沒有,便是這才又繼續的說下去:“說起來,我卻是不明白爲什麼一定要分家。其實也並不是什麼大事兒……”
謝青梓聽到這裡,哪裡還有不明白謝青桐想要說什麼事兒?只是當下也並不做聲,只是等着謝青桐繼續說下去。
謝青桐見謝青梓仍是沒什麼反應,便是又大膽了幾分:“既是大家都不想分,不如阿姐你去勸勸祖母,再和青檀說一說,讓青檀去勸勸三叔罷。我看三叔也就是一時氣惱,仔細勸勸他等到他消了氣,他必定也是不會再想分家的。難道像是以前那樣過日子不好嗎?”
謝青桐這話乍然一聽,倒是很有道理的樣子。
謝青梓也不知自己是怎麼想的,側頭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謝青櫻。但見謝青櫻低頭帶着淺笑的把玩着自己白嫩的手指頭,心裡便是總覺得,謝青櫻必定是什麼都明白的,而且也覺得謝青桐是在做無用功罷了。
這個念頭在謝青梓的腦海裡倒是久久也不曾散開去,良久她才輕聲開了口:“話不是這樣說的。青桐我問你,我若將那鏡子摔碎了,你說可還能恢復原樣?”
謝青梓的意思如此直白,謝青桐自然也是聽得懂,當下便是沉默起來,許久也沒再開口說話,只是卻也不知她心頭到底是在想什麼。
謝青梓也不去管那些,只徑直又說下去:“三叔是什麼人,你也是心中明白的,倘若三叔沒開這個口,勸一勸三叔可能也就罷了。可是現在……三叔是不會回心轉意了。而且,三叔這些年來替家裡賺了多少銀子?三叔已是十分吃虧了。你想想,若是三叔若是單獨做,現在也不知他的身家是多少了。三叔是庶出,一旦分家能分到多少東西你也是清楚的,再等幾年,三叔只會更加吃虧罷了。”
謝青桐終於是不再沉默,忍不住開口道:“可是……可是……”
謝青梓搖頭:“沒有什麼可是的,畢竟這件事情大家心裡頭都清楚。祖母也是默許了分家的,不然也不會提出這件事情來。二嬸二叔的意思我也知道,無非是不想讓這個家散了罷了。可是你仔細想想,若是這樣勉強和好再繼續一處過日子,大家心裡頭都不再似從前,只怕以後這個家纔是真正散了。青桐,我不會去勸祖母,也不會勸青檀的。”
謝青桐終於是不再多說,輕嘆了一口氣頗有些悵然:“難道這件事情就這麼半點轉寰餘地也沒了嗎?”
謝青梓嘆了一口氣:“我回頭去看看祖母。”至於別的,這件事情她卻是再也插不上什麼手了。
謝青桐便是隻得回去了。不過謝青梓卻是留下了謝青櫻說話。
謝青櫻倒是對謝青梓這般舉動表現得很是歡喜。
謝青梓看着謝青櫻這樣,倒是有些頭疼,不過遲疑了一下子之後,到底還是問了出口:“青櫻,你爲何總對我做出這般的喜歡?我對你……應也不算好纔是。”
謝青櫻歪着頭認真的想了一想,然後便是笑盈盈的答道:“可我們本來就是姐妹啊,難道我喜歡阿姐你,也是需要理由嗎?”
謝青櫻這話卻是叫謝青梓不知該怎麼回,總覺得眼前這個小姑娘雖然容貌還稚嫩,可是仔細想想,卻是半點也沒有那樣的單純。反倒是心思深沉聰慧得叫人心驚。
謝青梓根本就不敢當想謝青櫻是小孩子。所以,最後她便笑了一笑,搖頭道:“縱然是一個家裡,也有喜歡和不喜歡的區別。你爲何不喜歡青蕊呢?所以可見,凡事兒總會是有個緣由的。”
所以,謝青櫻這樣從一開始便是表現的如此善意親近的,她反倒是忍不住的心頭戒備。
“我做過一個夢。”謝青櫻笑了一笑,忽然收斂了單純,整個人都是肅穆起來:“我不知阿姐會不會信。但是我自己是相信的。我在夢裡,曾見過阿姐你。”
謝青梓自是不信的,所以她並不出聲,只是這麼靜靜的聽着。
謝青櫻倒似乎也不在意她相信不相信,只是又認真的說了下去:“夢裡頭,許多事情我都曾夢見過。夢見過我回了謝家的時候,阿姐你正好離了家。雖然後來又回來了,但是……卻有許多事情不同了。後來,我們各自出嫁。父親將我嫁給了一個十分有權勢的……混賬。”
謝青梓注意到,謝青櫻在說起“混賬”的時候,眼底竟是涌出了一股深沉的,再真實不過的恨意。彷彿那個人,竟是讓她恨到了骨子裡。
不過謝青櫻很快又說了下去:“我過得很不如意,十分困窘,幾乎活不下去的時候。卻是沒有一個人幫我。那時候阿姐你也過得很不好,可是你還是幫了我。”
謝青櫻倏地又擡起頭來燦然衝着謝青梓一笑:“我想,或許我夢見的就是將來會發生的事情呢?縱然是假的,而是連在夢裡阿姐都是這樣心善,說明你的確是個心善的人。我喜歡你又有什麼不對?”
謝青梓心裡頭略有些微妙,最後倒是也不知怎麼想的,鬼使神差的卻是問了這麼一句話:“那在你夢裡,我嫁給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