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茶盞往桌面上一放,舒雅樂不可支,見着衆人都瞧過來,她狠狠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又用那削蔥根一樣的手指壓了壓脣角,這才終於漸漸停下來,可聲音裡帶着的笑意卻沒消失:“夫人,您沒開玩笑吧?”
“我能開什麼玩笑?給你未來相公納妾可是你應盡的義務,你可別因爲拈酸吃醋犯了七出之條!”
這時候,吳氏終於懂得擡規矩出來嚇人了。
她雖然被舒雅這一系列蠻橫的手段搞得有些灰頭土臉,大失面子,但心中最大的底氣仍然存在,所以她沒有一絲想要放過舒雅的想法。
舒雅嘆了一口氣,有些憂鬱:“夫人,您真的沒有開玩笑嗎?”
她一本正經的模樣,讓所有人安靜了下來。
可下一刻,所有人就被她下一句話氣得七竅生煙了!
“長得這麼醜,也不照照鏡子,竟然敢來我面前,想做我未來相公的侍妾?真真要笑死我了……哎喲,萱兒你快給我揉揉肚子!”
舒雅簡直忍不住。
她瞧着下面那浣花臉都扭曲了,一撐扶手慢慢地站了起來,回頭先看了舒月蓉一眼,才慢慢轉身過來,朝着前面走,涼涼開口:“作妻,賢良淑德也就夠了;可是作妾呢,一定要姿容絕色,別的不說,好歹要長得比咱們當正妻的漂亮吧?”
衆人已經快要猜到舒雅要說什麼了,心都顫抖了。
舒雅輕輕地伸手一摸自己的臉,再用那似笑非笑的目光看了看浣花,“我來瞧瞧你,臉蛋不夠美,胸不夠挺,腰不夠細,腿不夠直,上下竟一無是處……”
彷彿是覺得自己說得過分了,舒雅輕輕舉袖一掩脣,扭頭低聲對萱兒道:“長得太醜了,我看一般人怕是都看不上,要給我挑,也應該挑幾個姿色好點的啊。”
浣花一張臉跟調色盤一樣,瞪着眼睛跟要吃了舒雅一樣,怨毒極了。
然而舒雅雲淡風輕,轉身便朝着外頭走,緞面繡花鞋踩過前面一灘碎了的瓷杯,輕聲嘆一句:“真不是本小姐我自視甚高,想要納妾啊……起碼姿色還是遠遠要超過我的,雖然這樣有點困難,但不以高標準來,以後我怎麼好意思將其拿出來見人。”
大小姐本來就是絕頂美人了,要遠遠超過她的美貌,這不是擺明爲難人嗎?還納個什麼妾啊!
往後誰要想當未來大姑爺的妾,先對着咱大小姐比比再說!
長得漂亮是女人的原罪,你要美都不美了,那就是罪上加罪!
覺得咱大小姐欺人太甚?
那是欺醜人太甚,大小姐從不欺負長得美的。
因爲……
以大小姐的挑剔的眼光來說。
她嚴重高標準,遠遠超過她自己的美人兒壓根兒沒有。
這已經不僅僅只是攻擊浣花那麼簡單了,這是攻擊所有在場的女人啊!
可是你敢上去反駁嗎?
敢嗎?
明擺着就是攻擊你們了怎麼地?
攻擊完了,我還要大搖大擺地走出去,就是這個範兒!
舒雅想是覺得無聊了,走出了門喊一句“啊,今兒天氣真好”,然後搭着丫鬟的手就下了臺階。
屋裡屋外所有人都垂下了頭,不敢看其餘幾位主子的臉色,尤其不敢看夫人的,也沒人敢站出來說話,這時候說話就是自己找死,肯定有什麼氣都往說話的那個人身上撒。
千萬不能上去找死,千萬不能上去找死啊。
無數人心裡祈禱着,只盼着主子們別叫到自己的頭上。
結果,那浣花一下暈倒在地,“咕咚”一下頭磕下去,竟然也沒個人扶。
舒雅回屋的時候,舒雲柔還沒聽見外頭的消息,一瞧見舒雅回來,那一副揚眉吐氣特舒服的表情,其中一個婆子便躬身上去:“恭喜大小姐得勝歸來。”
“你又沒去,怎知本小姐我得勝歸來了?”
舒雅停下腳步,心情好,笑望他。
那婆子道:“大小姐高興時候的神情很明顯,看着就像是春日裡的暖陽。”
“瞧瞧這嘴兒甜的。”
舒雅掩脣一笑,當真是眉眼舒展如冰消雪融,心情好,也不跟婆子計較。
“回頭賞你件好東西,你來找萱兒要了,別說本小姐我不疼你。”
婆子一喜,忙躬身應道:“謝大小姐賞,阿德叩謝。”
舒雅踏着臺階進去了,萱兒跟後頭朝婆子一笑,“算是你本事,今兒正好大小姐高興。”
舒雲柔已經聽見外面的聲音,心裡想着她出去一趟這還沒半個時辰呢,也沒見怎麼大鬧,竟然已經回來了?
“鬧完了?”
舒雅掀簾子進來,出去走動一圈,鬆鬆筋骨,倒是渾身都輕鬆。
“你覺得會完,她後面的大招明顯還沒有來,不過你現在還是不準備告訴我你和林殊宇準備的計劃嗎?把我瞞着是什麼意思,我可是看出吳氏的底氣了,現在不過是被我的粗暴蠻橫的手段鎮住了,但她的心思可還沒有消停。”
舒雲柔哭笑不得,嘆氣道:“姐啊,你就體諒我吧,按理來說這時間也差不多了,我不說結果也應該出來了,你再繼耐心等等吧。”
舒雅哼了一聲,“得了吧,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們隱瞞的事情估計不能在我這裡討得着好處?。”
“姐,你又不是不知道,郡王可是將我的身家,還有我娘都掌控在手裡,我其實很怕他的,他說的事情我肯定要遵照指示辦,我不是姐你,可以在郡王面前任性,討價還價。”
舒雅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她其實預感真的有點不太好,總覺得要被林殊宇徹底抓牢了的感覺。
其實她目前還是喜歡自己這種沒有束縛,自由自在,不貼其他任何人標籤的日子。
只是林殊宇最近越來越強勢的做法,眼睛裡面越來越明顯的意圖,還有他越發外露的感情,都讓舒雅感到一絲不安。
若徹底和林殊宇綁在一起,也不知道接下來會面臨什麼情況。
雖然她其實已經開始享受林殊宇對她的喜歡和照顧了,但總感覺哪裡不對,到底是哪裡出了錯呢?
舒雅已經離開許久了,吳氏依然氣得厲害,整張臉都陰沉着,眼神凌厲地看着屋子裡面的人。舒月蓉也沉默了許久,許久之後,她突然露出了一絲微笑,對着吳氏說道:“娘,我有辦法了。”
吳氏看着舒雅,眼睛露出了一絲喜意,問道:“什麼辦法?”
舒月蓉一笑,“娘不是說了嗎?今天之內,聖旨一定會下來,只要確定這件事情,其他事情就好說了。我們既然說出了讓浣花去做妾的決定,那麼這件事情就不能停,還得趁着聖旨下來的時候弄得人盡皆知。”
……
舒雅在屋子裡沒有休息多久,果然,她就看見看見浣花又來了。
她覺得奇怪:“怎的還有自己來找不痛快的?去問問她來幹什麼。”
沒想到,外頭有個婆子聲音尖刻道:“大小姐,夫人發話了,浣花姑娘這就是您的人了,要給未來大姑爺做妾的,還望大小姐給安排個住處。”
舒雅終於愣了。
這是個什麼道理?
她笑了一聲,看萱兒一眼,只道:“就說我們這兒沒地兒住,叫她滾。”
這一回,對着浣花,舒雅可沒那麼客氣了。
剛剛被她羞辱了那樣的一番,還能厚着臉皮上來做妾,當真是鬼迷了心竅不成。
想做她未來相公夫人妾,下場還不如外頭一個端茶遞水的丫鬟,就是去廚房幫着洗菜擇菜的婆子都比這個好多了。
憐惜她啊,這腦子怎麼長的。
萱兒出去回了話,卻見浣花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竟然也不走。
“浣花姑娘,我家大小姐的話您也聽見了,別自己找不痛快了,人貴有自知之明,上趕着來人都不要,何妨自己矜持一些呢?”
浣花冷笑:“浣花是奉了夫人的命來的,若是大小姐不讓浣花進去,那浣花只好跪在外頭等了。”
說罷,她竟然直挺挺地朝地上一跪。
走廊上的丫鬟們都沒想到浣花這樣豁得出去。
要知道,大小姐那狠毒的手段,她這樣跪着威脅大小姐,這是不要命嗎?
若是傳出去,那就是舒雅虐待下人,這不是明擺着要舒雅丟臉嗎?
原本這是個妙法,只可惜……
舒雅不是憐香惜玉的人,也根本不在乎那一點罵名。
她坐在屋裡,和舒雲柔說說笑笑,卻叫人把躺椅給她搬到門口的位置去。
“大小姐,您這是?”
“這不是無聊?我知道個有意思的遊戲,近來那些個什麼棋之類的,都已經玩膩了,我給你們研究個好玩的出來。正好浣花姑娘來配合,真是再好不過了。”
她笑吟吟地。
浣花在外頭跪着,心裡卻想着看誰比誰狠。
男人見了女人的眼淚都心軟,看不得女人受苦,尤其是對着頗有姿色的女人。
大小姐容貌再美又如何?
看多了也會豔,興許貪鮮。
她就在門口跪着,不信大小姐能一直堅持。
況且還有夫人的意思在,她這邊勝的可能性更大。
她料定所有男人都喜歡左擁右抱,所以根本不去想舒雅狠毒的性格,更不會想到大小姐到底會嫁給什麼樣的人,她只覺得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樣,都是愛美色的。
現下,風冷了,她打了個抖,卻見到屋裡一陣忙碌,頓時有些愕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