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說完這話,絳朱頓時愣住了,“不讓用掃把,我怎麼打掃乾淨?”
王嬤嬤冷哼了一聲,倨傲道,“你不是用手打碎的麼,那你就用手把它清理乾淨好了!”
這卻是明顯的刁難了,絳朱便是泥人,也被激起了三分的土性,甩手道,“這活,王嬤嬤愛找誰做就找誰做吧,我還要回去伺候小姐,沒工夫陪你耗着!”
“你走一個試試!”
見絳朱要走,王嬤嬤立刻攔住了她的去路,怒目圓瞪着她。
“我偏要走!”絳朱見她明擺着欺負自己,頓時便冒了火氣,繞過王嬤嬤便要出了門。卻不防,她剛走了一步,就被人拽了過去,一巴掌打在了臉上。
左側臉頰傳來火辣辣的痛,讓絳朱一時有些錯愕,她沒想到,這個老刁奴竟然真的對自己動手了!
王嬤嬤得意的看着她,陰陽怪氣道,“在這裡做錯了事兒,就得服我的管教!不幹活,可以,那就得受罰!”
“你!”絳朱咬牙切齒的瞪着她,恨恨道,“你欺人太甚!”說完,她一把推開王嬤嬤,跑了出去。
王嬤嬤也不攔住她,只在身後道,“有本事你就去告狀,最好是挑撥的你家小姐去跟大夫人大鬧一場!哼,我看到時候這個挑撥離間的罪名你受不受得起!”
絳朱腳步一頓,繼而再次大步跑開。
只是,她到了聽風院之後,到底是把腳步生生的轉到了自己的房內。王嬤嬤是不講理的,可是自己小姐是什麼脾氣她再清楚不過了。眼見着現在小姐跟大夫人的關係才緩和了一些,若是因爲自己又鬧僵了,那她的罪過可就大了!
絳朱在房內胡思亂想了一陣,到了傍晚,卻不得不去主屋伺候謝如琢了。
下午的時候,謝如琢就沒怎麼見着絳朱,此時見她來了,一臉笑意道,“絳朱,你過來看看這個花型可好看?”
剛纔整理宮中贈的首飾,謝如琢讓淺碧幾人各自挑了一樣,偏絳朱不在。謝如琢記得她喜歡梅花,特意留了一雙梅花樣式的耳環,爲此還被淺碧笑了一頓偏心。
這會兒聽到謝如琢這話,淺碧再次舊事重提,嘻嘻笑道,“瞧瞧咱們小姐這樣子,可是高下立現了呢。”
奶孃李嬤嬤一直在旁邊看着她們笑鬧,此時聽了這話,不由得打趣道,“喲,瞧瞧這醋缸子翻的。”
絳朱依言走過去,刻意的站在謝如琢身後,笑道,“這可是梅花,果然精緻呢。”
紅蕊搶先道,“可不就是梅花麼,剛纔小姐可是說了絳朱最喜歡梅花,這個我替她留着,其他的你們隨意挑吧,可見小姐心中對你珍視異常呢。”
聽了這話,絳朱的眼圈兒頓時一紅,更加堅定了要把事情壓下去的心。小姐對自己這麼好,受這點委屈又算什麼?
紅蕊說完,謝如琢便笑嗔道,“你們這幾個小蹄子,方纔挑東西時殷勤的很,偏這會兒又來挑我的理兒了?”
二婢聽了,立刻佯裝害怕道,“奴婢不敢。”只是話中,還是帶着遮掩不住的笑意。
跟謝如琢相處久了,這主子是什麼脾氣,她們也都摸得清清楚楚,知道什麼樣的玩笑是笑,什麼樣的就是過。有了這個度,適當的鬧一鬧,反而能逗得主子開心。
謝如琢罵了二人,這纔回頭笑道,“怎麼樣,我挑的可合你的心意……”
她的話停住,猛然起身,撥開了絳朱左側垂下的髮梢,那紅紅的巴掌印便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謝如琢頓時咬牙道,“這是誰幹的!”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謝如琢都非常護自己的人,對這些下人的好,甚至超過了兄弟姐妹,這也是爲何後來謝如琢對絳朱不好了,絳朱仍舊爲她收斂屍骨的原因。畢竟,人都是以心換心的。
如今看到絳朱臉上的巴掌印,謝如琢頓時便怒火中燒。這印記被絳朱刻意的遮了粉,卻仍舊蓋不住腫起來的臉頰和紅痕,可見下手之人有多不留情。
巴掌是甩在丫鬟臉上,卻更是在明目張膽的打她謝如琢!
絳朱只搖搖頭,強笑道,“小姐,是奴婢自己不留心,不礙的。”謝如琢這般,她心中又感動又心酸,越發的打定了主意,不能給小姐生事端。
李嬤嬤自然也看見了女兒臉上的痕跡,見絳朱這態度,便知道此人若是說出來,小姐怕是少不得要鬧了。所謂知女莫若母,李嬤嬤心中感嘆絳朱的懂事,又心疼她,因此道,“小姐,這丫頭總是毛毛躁躁的,您別往心裡去,不如就讓她歇着去吧。”
謝如琢恍然未聞,吩咐淺碧道,“去把門帶上,別讓任何人進來。”
淺碧應了一聲“是”,匆匆過去關了大門,回身卻又見絳朱一副打死不說的模樣。她頓時來了氣,回頭便道,“你以爲不說就是對小姐好了麼?你這個樣子出去,說不定別人還以爲是小姐虐僕了呢!再說了,若是那人有心對小姐不利,你以爲單憑自己的隱瞞就可以不挑起事端麼。若是反倒叫別人搶了先機,那就是你的過錯了!”
不得不說,淺碧十分了解絳朱,說出的話,可謂是字字到了對方的心中。
絳朱被她一番話說動,猶疑了一會兒,還是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謝如琢聽到王嬤嬤的名字時,頓時冷哼了一聲,這個老貨,還真會給自己臉!若是放在以前,她還真的會直接將這筆賬算到大夫人頭上,不過,今時可不同往日了!
見謝如琢不言語,絳朱一時有些忐忑,小心道,“小姐,對不起,奴婢有給您惹事了。”
謝如琢卻伸手撫上了她的臉,柔聲問道,“疼不疼?”
絳朱被她的話感動的鼻子一酸,輕聲道,“奴婢不疼。”
“你受委屈了。”謝如琢將手撤了回來,繼而拉過絳朱的手,將那裝着梅花耳環的盒子放在她的手心,道,“你放心,這公道,我一定會幫你討回來的,只是,不是現在。你且耐心的等些時日,我定會……”
接下來的話,她沒有說出口,但是臉上的表情卻說明了一切。
絳朱被她臉上的狠厲嚇到,好一會兒才吶吶道,“多謝小姐。”
又說了一會兒話後,謝如琢這才讓絳朱回房間收拾一下,跟着自己去正廳吃飯。
謝慎言和謝淮南都未曾回來,這廳內便剩下了一衆女眷。
見到謝如琢,喬氏當先笑道,“傷還沒好呢,在房中吃飯不就好了,怎麼又出來了?”
那日謝如琢在喬氏房內坐了許久,回去之後纔想起那三位天潢貴胄,於是就隨口找了個藉口,說自己發燒了,將人給打發走了。卻不想,到了晚間的時候,她竟當真發起燒來。
府內一陣兵荒馬亂的折騰後,喬氏便命令謝如琢好生的養着,不許在出門了。
謝如琢一面抱住撲過來的謝淮霖親了一口,一面道,“哪就有這麼嬌氣了,我再不出來走走,都要發黴了。”
謝淮霖被謝如琢親的有些羞澀,聽了這話卻仰頭道,“姐姐壯壯,像小老虎!”
一旁的謝如玥頓時笑的前仰後合,“小永安,你真真兒說出了我心裡的話。你四姐姐不但是老虎,還是隻母老虎!”
謝如琢白了她一眼,道,“謝如玥,你也就在母親身邊裝一下淑女罷了,五十步笑百步你也好意思。”
“那我也比你好的多。”謝如玥哼了一聲,見下人上了菜,忙得起身給喬氏盛了湯,笑道,“母親,當心燙。”
喬氏謝了謝如玥,又望着屋內這一副和樂昇平的場景,不由得有些感慨。出嫁前,她娘就說,繼母難爲,到了嫁過來後,她才知道有多難。如今她們能相處到這般境地,其中多少辛酸,只有喬氏自己知曉。
謝如琢像是看出了她的心事,餵了謝淮霖一口菜,又起身將喬氏最愛的糯米丸子放到她的碗中,嘴裡卻不服氣道,“只你會給母親夾菜麼,我也會。”
喬氏頓時被謝如琢逗樂了,笑道,“是是是,你們都好。”她說着,又對謝如琢溫柔的笑了笑,卻不想,無意中剛好看到了絳朱刻意遮掩的臉。
那臉上是一個巴掌印。
喬氏自然不相信是謝如琢打的,別人不知道,她卻是知曉的。就說那冬梅,犯了那麼大的錯,就被謝如琢攆出去罷了,連打都未曾打一下。更別說謝如琢的貼身丫頭了,那日子簡直比普通人家的小姐活的都尊貴。
只是,若不是謝如琢動的手,那這是誰幹的?
待得吃完飯,喬氏便將謝如琢單獨叫到房中,詢問此事。
果然,謝如琢支吾了一下,便道,“她去廚房時,不小心打翻了母親的燕窩粥,王嬤嬤一生氣,便打了她一巴掌。”
喬氏聞言,一雙秀眉深深地蹙起,“這王嬤嬤下手也忒重了些。”這主事嬤嬤的選拔,她刻意交給王嬤嬤,未必沒有試探她的想法。可是,如果這王嬤嬤對一個丫鬟就能下的去狠手,那是不是代表,她平日裡在自己面前的和藹可親,都是裝的?
謝如琢知曉這件事必會在喬氏心中種下一個刺,所以她什麼都不必說,只道,“其實不怪王嬤嬤,那日青桃犯了錯,被我貶去做了雜役。這丫頭心眼小,必是心中想要報復,所以才借了這個機會,在王嬤嬤那裡挑撥了。青桃畢竟是王嬤嬤的侄女兒,這樣一來,親疏立顯,王嬤嬤一時下了重手,也是情有可原的。”
謝如琢看似解釋,卻是越描越黑,反倒叫喬氏心中的懷疑加重了一層。說的好聽些了,是侄女兒想要報復,可若是再深一層去想,卻未必不是王嬤嬤自己想替侄女兒出頭,所以設了一個局。
喬氏心中思量了一番,便轉到了另一個話題上來,“那冬梅你就這樣放走了,是不是有些不妥當?”